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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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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岛的雨比嵛山岛更冷。望舒蜷缩在渔船底舱,听着雨点砸在甲板上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四天了,自从她从那艘货船溜下来,就一直藏在这条破旧的渔船里。船主是个聋哑老人,每天给她送一次淡水和鱼干,从不问为什么。
手腕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望舒用牙齿撕开绷带,海水浸泡过的皮肤泛着不健康的白色。她摸索着从防水袋里取出最后一片抗生素,这时,甲板上传来不同于雨声的响动——有人上船了。
不是老人的跛足脚步声。这个脚步轻而稳,每一步都刻意落在船板接缝处减少声响。望舒屏住呼吸,手指握紧从厨房偷来的剔骨刀。如果是警察,至少会有对话声;如果是徐岩的人...
舱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手电光照进来,在望舒脸上停留不到一秒就移开了,但已经足够。她像猎豹般扑上去,刀尖精准抵住来人的喉咙,将对方狠狠按在潮湿的舱壁上。
"你总是忘记锁门。"初瑾程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从小时候就这样。"
望舒的刀尖刺破了他颈部的皮肤,一滴血顺着刀刃滑到她虎口。"你怎么找到我的?"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海螺。"初瑾程一动不动,"你每张素描角落里都画的那个特定品种,只在东山岛南岸产。"他慢慢抬起手,指尖碰到她握刀的手腕,"我看了你所有的画,比你自己记得的还清楚。"
望舒的视线开始模糊。是雨水渗进来了吗?不,舱顶没有漏。那是她的眼泪。"警察呢?"
"在后面。"初瑾程的声音很轻,"我比他们快半小时。"他的手缓缓下移,从内袋掏出什么东西,"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折叠的纸和两张机票。望舒就着手电光展开纸——初瑾程的辞职信,日期是齐瑶死亡前一周。机票则是飞往雷克雅未克的,同样是在案发前购买的。
"我本来计划在逮捕齐瑶后带你走的。"初瑾程说,"她贩毒,警方盯了她三个月。那天你去找她前,她已经吞了半包□□。"
望舒的刀尖微微颤抖:"你...你在说什么?"
初瑾程从另一个口袋掏出U盘:"这里有她所有毒品交易的记录。警方本来打算放长线钓大鱼,是我说服他们提前收网。"他苦笑一下,"可惜晚了一步。"
雨声突然变大,海浪拍打着船身,整个船舱开始摇晃。望舒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抓住初瑾程的衣领:"你骗人!她指甲里有我的衣服纤维!监控拍到我了!"
"纤维是我提供的。"初瑾程握住她发抖的手,"那天晚上我拿走了你常穿的开衫。监控里的人是我表妹,她和你身高体型相似。"他的拇指擦过她手背上的疤痕,"我删改了所有能直接指向你的证据,但没想到徐岩..."
望舒猛地推开他,踉跄着退到舱角。记忆碎片突然在脑海中重组——初瑾程反常的镇定,他总在深夜用电脑工作,警方问话时他那些看似保护实则引导的回答...
"为什么?"她声音破碎,"为什么要这么做?"
初瑾程向前一步,跪在她面前的海水与鱼血混合的污渍里:"因为林墨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他的眼眶通红,"她说'保护好望舒,别让她变成我这样'。"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望舒的天灵盖。她突然无法呼吸,所有复仇的快感、精心构筑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原来她以为的正义,不过是踩着林墨最不愿看到的道路前行。
"现在跟我走。"初瑾程抓住她的肩膀,"渔船半小时后离港,能赶在台风前到公海。我有朋友在济州岛接应。"他的手指深深陷入她的皮肉,"望舒,这是最后的机会。"
外面传来警笛声,遥远但清晰。望舒看着初瑾程被雨水和血污弄脏的脸,这张她以为永远失去的脸,此刻如此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杀了人..."她轻声说。
"齐瑶死于吸毒过量,法医报告可以证明。"初瑾程快速说道,"徐岩还活着,足够承担所有罪名。"他捧起她的脸,"望舒,看着我。你想要的真的是复仇吗?还是...只是想让痛苦停止?"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望舒手背上。不是雨水,是初瑾程的眼泪。这个从未在她面前哭过的男人,此刻泪如雨下。
警笛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扩音器的模糊喊话。初瑾程猛地站起身,向她伸出手:"现在,望舒。决定现在。"
"好。"望舒轻声说,将自己的手放进那只等待已久的掌心。
初瑾程用力将她拉起来,迅速脱下自己的防水外套裹住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条蓝色丝带,系在她渗血的手腕上。"止血。"他简短地说,然后拉着她冲出船舱。
暴雨中的码头一片混乱,警车的蓝光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初瑾程带着望舒跳上一条小艇,发动机轰鸣着划开漆黑的海水。当探照灯扫过来时,他们已经隐没在雨夜与海浪之间。
小艇在惊涛骇浪中颠簸前行,望舒紧抓着初瑾程的腰,海水不断拍打在脸上,又咸又苦。远处传来引擎声,但很快被雷声淹没。二十分钟后,一艘中型渔船出现在视野里,船头站着那个聋哑老人,正焦急地打着手势。
爬上渔船甲板时,望舒的膝盖一软,初瑾程及时接住她。老人迅速递来干毛巾和热茶,做了个"躲起来"的手势。
望舒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你确定吗?一旦走了就..."
初瑾程吻住她的问题。这个吻带着海水的咸涩和血的铁锈味,却比任何言语都有力。当他们分开时,渔船已经全速驶向风暴更深处。"下面有暗舱。"初瑾程在她耳边说,"十二小时后我们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