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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张sir宣言:她五年青春喂了狗! ...

  •   七月的巴黎像个巨大的蒸笼,热浪裹着飞扬的尘土,黏糊糊地糊在人身上。摄影棚里冷气开得十足,但《东方镜像》最后一场高强度的打戏拍完,童蔓声和张砚清后背的戏服还是被汗浸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人造血浆的甜腥气和一种紧绷过后的虚脱感。
      “Cut!过!”法国导演吕克·贝松的副手,一个金发扎成马尾的高个子男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高声喊道。紧绷的弦骤然松开,整个片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工作人员放松的喘息。
      童蔓声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左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锐痛,让她忍不住“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单脚跳着就要往旁边倒。几乎在她失衡的同时,一只结实的手臂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熟悉的雪松混着一点汗水的温热气息瞬间包裹了她。
      “别动!”张砚清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急促,他自己的右脚也明显使不上力,正以一种别扭的姿势虚点着地,眉头紧锁,额角全是细密的汗珠。刚才那场戏,她饰演的混血女考古学家与他客串的神秘反派在布满铁架的废弃工厂里上演了一场殊死搏斗,一个缠斗的旋转镜头,两人在狭窄空间里错身而过时,脚下一滑,同时狠狠崴了脚。
      “张指!蔓声姐!没事吧?”武术组的几个小伙子最先反应过来,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没事没事,扭了一下。”童蔓声摆摆手,强撑着站稳,努力想从张砚清怀里挣开点距离。片场几十双眼睛看着,角落里还蹲着几家媒体派来的探班记者,镜头随时可能扫过来。
      张砚清却没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把她大部分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让她那只伤脚彻底离地。他看向围过来的武行兄弟,语气沉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熟稔:“小陈,拿两个冰袋过来,再找副临时用的拐。阿强,去跟导演助理讲一声啦,我和童老师这边处理点小状况,收尾工作让他们按计划进行。” 那点不自觉流露的港台腔尾音,在紧绷的氛围里奇异地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的指令清晰果断,带着在剧组担任武术指导时养成的权威感。没人觉得这搀扶有什么不对,只当是武术指导对演员的专业照应。
      “真行啊你俩,”制片主任老周挤过来,看着两人龇牙咧嘴的样子又气又笑,“最后一天最后一场,非得给我来个‘好事成双’是吧?伤怎么样?严重吗?”
      “骨头没事,韧带估计有点拉伤。”张砚清替童蔓声回答了,低头看她疼得发白的脸,“得赶紧冷敷制动。”
      “能走吗?要不叫担架?”老周皱眉。
      “没那么夸张,”童蔓声赶紧摇头,声音因为疼痛有点虚,“扶着点就行。”
      “我扶她。”张砚清的语气不容置疑,他朝旁边一个武行伸手,“拐给我。”接过临时找来的简陋拐杖,熟练地架在腋下,另一只手依旧稳稳托着童蔓声的腰侧,几乎是半抱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地往旁边的休息区挪动。
      每走一步,脚踝都像被钝刀子割着。童蔓声咬着下唇,大半边身子紧贴着张砚清坚实的臂膀和胸膛,隔着薄薄的戏服,能感受到他同样因忍痛而绷紧的肌肉和沉稳有力的心跳。片场嘈杂的声音仿佛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压抑的呼吸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雪松味,此刻成了她对抗疼痛的唯一支撑。
      在休息区的塑料凳上坐下,冰袋敷上肿得老高的脚踝,刺骨的凉意暂时压住了火辣辣的疼。童蔓声靠在椅背上,长长吁了口气,额发被汗水黏在脸颊。她侧头看向旁边同样在龇牙咧嘴冰敷脚踝的张砚清,他正低头查看伤势,浓密的睫毛垂着,侧脸线条在冷气出口的凉风里显得有些冷硬。
      “张指导,”她故意用了个疏离的称呼,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调侃,“你这反派当得够敬业的,杀青都要拉女主角垫背啊?”
      张砚清抬起头,撞上她眼底那点狡黠的光,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嘴角也扬起一个无奈又纵容的弧度:“童老师,彼此彼此。你那记回旋踢,可没半点考古学家的斯文,招招致命。”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四周,见没人特别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带着点只有她能懂的戏谑,“再说了,咱们这‘地下工作者’的默契,不就体现在同进同退上么?”
      “地下工作者”四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童蔓声的心尖,带来一阵隐秘的悸动。她瞪他一眼,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是啊,戏里戏外,他们都是需要隐藏身份的人。戏里是身份特殊的特工与考古学家,戏外,他们是《岁月长河》尚未公映、恋情需要绝对保密的男女主角。这份心照不宣的“地下感”,反而滋生出一种奇异的、共同承担秘密的亲昵。
      “哎,蔓声姐,砚清哥,”张砚清的助理小杨拿着两人的手机小跑过来,一脸哭笑不得,“刚才片场花絮老师拍了你们俩互相搀扶去休息的‘惨状’,还有几张…呃,表情比较生动的照片,发工作群了。贝松导演说这个状态很真实,问你们能不能挑一张,配合电影官博发个‘工伤’预告,带带话题?#电影东方镜像# 那个。”
      小杨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正是刚才两人狼狈搀扶的背影,还有一张正面抓拍:童蔓声疼得小脸皱成一团,龇着牙,眼睛都眯缝了;旁边的张砚清也好不到哪去,一手拄拐一手扶她,表情是罕见的扭曲,额头上青筋都隐约可见。背景是凌乱堆放的器材和灯光架,十足十的片场“事故现场”。
      童蔓声看着照片里自己那副“惨绝人寰”的尊容,捂住了脸:“我的形象啊……”
      张砚清倒是看得直乐,指着照片里自己扭曲的表情:“别说,这抓拍挺传神,痛苦中带着点不屈的倔强,完美契合角色最后时刻的复杂心境。”
      “去你的!”童蔓声捶了他胳膊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种毫无形象包袱的“惨”,在紧绷的拍摄结束后,反而有种奇妙的解压效果。
      “发吧,”张砚清对小杨说,“挑这张正面‘狰狞’的,显得真实。文案嘛……”他想了想,看向童蔓声,眼底闪着促狭的光,“就用蔓声的口气发: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哈哈哈 @张砚清V #电影东方镜像# ” 他刻意模仿着当时流行的网络语气。
      “张砚清!”童蔓声抗议,这语气也太不“童蔓声”了。
      “相信我啦,”张砚清一脸笃定,港台腔又溜了出来,“反差萌,效果好。粉丝就爱看这个。”
      拗不过他,童蔓声也懒得争了,反正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也没什么女神包袱可言。小杨麻利地用童蔓声的账号编辑好,把手机递给她确认。童蔓声看着那句“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哈哈哈”,后面跟着那个熟悉的“@张砚清V”,指尖顿了顿,还是点了发送。几乎是瞬间,张砚清那边就转发了,配文极其简洁:【工伤认证。幸不辱命,戏拍完了。大家电影院见!#电影东方镜像#】后面跟了个抱拳的表情。2011年微博的转发评论功能还很基础,但这两条互动已经足够引爆话题。
      两条微博像两颗小石子,投入了2011年尚算“淳朴”的微博生态,迅速漾开涟漪。
      “噗!童女神这图我存了!太真实了哈哈!”
      “两个倒霉蛋!看着都脚踝疼!拍戏真不容易!”
      “等等,@张砚清V?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楼上别瞎猜!张老师是武术指导!去帮忙客串个反派而已!明显是革命战友情!”
      “战友情+1!不过……《岁月长河》还没播呢,这二搭速度是不是有点快?(纯好奇!)”
      “岁月长河是民国谍战,东方镜像是现代动作冒险,题材差好远,能二搭说明导演认可实力!期待!”
      “张sir转发里那个‘幸不辱命’好有担当!护着姐姐的样子帅炸了!(仅限角色!勿上升!)”
      评论区的走向大部分是善意的调侃和期待,但夹杂其间的、关于两人关系“熟稔度”和“二搭速度”的疑问,还是像细小的毛刺,扎在时刻关注舆情的经纪人钟叶眼中。她第一时间把电话打到了童蔓声这里。
      “蔓声,微博互动效果不错,热度很高,给《东方镜像》预热开了个好头。”钟叶的声音在电话里很冷静,“不过,你和张砚清那边要统一口径。如果有媒体或者粉丝问起,强调三点:一,纯粹工作关系,他本职是武指,客串反派是导演安排;二,《岁月长河》和《东方镜像》题材类型完全不同,合作是导演对你们专业度的认可;三,私下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兼同事。重点是,把话题引导回电影本身。明白吗?”
      童蔓声握着手机,冰袋的凉意从脚踝蔓延到指尖。她看着坐在对面,正低头刷着手机、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的张砚清,心里那点因为“地下”而产生的隐秘甜涩再次翻涌。她定了定神,对着话筒清晰地回答:“钟姐,我明白。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挂了电话,张砚清抬起头,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钟叶的电话?叮嘱口径?”
      “嗯。”童蔓声点点头,把手机放到一边,语气带着点自嘲,“感觉像在搞谍战,每一步都得想好预案。”
      张砚清放下手机,拄着拐挪到她旁边的凳子坐下。两人挨得很近,他身上的热气似乎驱散了一点她脚踝的冰凉。他伸出手,隔着敷着的毛巾,轻轻按了按她脚踝肿胀的边缘,动作很轻,带着试探。
      “疼吗?”他问。
      “嘶…还好,冰敷着好多了。”童蔓声吸了口气,实话实说。
      “地下工作嘛,总是需要点智慧和演技的。”张砚清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手指的力道控制得极好,在不加剧疼痛的情况下,传递着稳定的暖意。“想想宋棠和周淮安,那才叫步步惊心。咱们这点‘掩护’,算小儿科了。”他顿了顿,看着她,眼神认真,“只是委屈你了,蔓声。”
      他的指尖隔着毛巾,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熨帖着她疼痛的肌肤,也熨帖着她心底那丝因“隐藏”而生的不安。童蔓声摇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关切和歉疚的眼睛:“不委屈。公开了,才是真的麻烦。风口浪尖上,我不想被贴上任何标签,尤其是‘攀附’或者‘无缝衔接’这种。”她想起周屿团队那些暗地里放出的、含沙射影的所谓“情伤”通稿,眼神暗了暗,“也不想让粉丝失望,觉得我们利用他们。”
      张砚清沉默了片刻,手指的按摩没有停,力道却似乎更温柔了些。“我懂。”他最终只说了这两个字,分量却很重。他理解她对事业的珍视,对粉丝的尊重,更理解她内心深处那份不愿恋情被过度消费、被贴上各种标签的坚持。“等《岁月长河》上了,等我们的位置更稳一点。让所有人看到童蔓声,是因为她是童蔓声,而不是因为她是张砚清的谁。”他看着她,眼神坚定,“我们一步一步来。”
      童蔓声的心,被这句话稳稳地托住了。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按在自己脚踝的手背上。没有言语,冰凉的指尖下,是他温热的手背和沉稳的脉搏。片场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和流淌的暖意。
      时间在康复训练和《岁月长河》紧锣密鼓的宣传筹备中飞快滑过。十月的宸京,秋高气爽,空气中浮动着金桂的甜香。首都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会议厅被布置成了《岁月长河》的发布会现场。巨大的电影海报占据着舞台中央——烽火硝烟中,身着长衫的张砚清(周淮安)与一身素雅旗袍、眼神却坚毅如刀的童蔓声(宋棠)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目光纠缠,仿佛诉说着那个年代无法言说的深情与诀别。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台上,两侧架满了长枪短炮的摄影机,闪光灯连成一片白炽的光海。
      童蔓声坐在后台的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为她做最后的补妆。镜中的女人,一身珍珠白的及膝小礼服裙,剪裁简洁大方,勾勒出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腰线。长发被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几缕碎发慵懒地垂在颊边。妆容是干净的雾面底妆,重点突出了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眼尾用极细的深棕色眼线微微拉长,平添几分属于宋棠的坚韧与故事感。褪去了《东方镜像》里女考古学家的野性凌厉,此刻的她,温婉、沉静,带着一种被时光浸润过的、含蓄内敛的美。这是《岁月长河》剧组为她打造的“宋棠式”优雅,契合角色,也符合她自身气质沉淀后的蜕变。
      “蔓声姐,状态太好了!”小助理在旁边小声赞叹,“刚才红毯上那闪光灯,咔咔的,跟下雨似的!好多记者喊你名字呢!”
      童蔓声对着镜子弯了弯唇角,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笑容。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微微有些潮湿。不是因为紧张红毯或发布会,而是因为接下来要和那个人,在无数镜头和目光的聚焦下,扮演“默契搭档”和“多年好友”。
      化妆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张砚清走了进来。他换下了红毯时那身略显隆重的深色西装,换上了一套剪裁更利落的深灰色格纹三件套,马甲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领带是低调的墨蓝色,衬得他整个人挺拔又儒雅,少了几分武指的硬朗,多了几分属于周淮安的沉稳书卷气。他的右脚踝石膏已拆,但行走间仍能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镜中的童蔓声,脚步顿了一下,眼底有毫不掩饰的惊艳一闪而过,随即被温和的笑意取代。
      “童老师,准备得怎么样?”他走到她旁边的空位坐下,语气是恰到好处的熟稔与尊重,如同任何一个合作愉快的同事。
      化妆师识趣地退开几步。
      “张老师来了,”童蔓声转过头,笑容完美,眼神清澈,“都好了。就等上台了。”她目光扫过他的右脚踝,“脚…还好吗?等下站着时间长。”
      “安啦,好得差不多啦。”张砚清活动了一下右脚,示意自己行动无碍,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声音压低,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关切,“你呢?高跟鞋能撑住?”她的左脚踝虽然恢复得比他快,但韧带损伤并未完全康复。
      “有备而来。”童蔓声轻轻抬了抬脚,露出鞋跟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加厚的特制软垫,“钟姐特意找师傅改的,几乎看不出。”
      张砚清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带着赞许:“专业。”他不再多问,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与关心,被很好地包裹在“同事”的外壳之下。
      发布会按流程进行。导演罗安侃侃而谈创作理念和拍摄艰辛,制片人介绍影片的宏大制作和冲击奖项的野心。轮到主演互动环节,气氛明显活跃起来。
      主持人经验老道,自然把焦点引向这对银幕情侣。
      “张老师,童老师,”主持人笑着问,“听说这次合作是你们时隔多年后的重逢?能聊聊在片场找回‘青梅竹马’默契的感觉吗?和当年高中一起学艺时有什么不同?”问题看似温和,实则暗藏玄机,直指两人关系的“特殊性”。
      台下所有镜头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
      童蔓声握着话筒,笑容温婉得体,正要开口,张砚清却自然地微微前倾,先接过了话头。他脸上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温和而真实的笑意:“最大的不同,可能就是当年在高中,我学武术,她学越剧,隔着练功房,我偶尔能听到她吊嗓子的声音,清亮得跟百灵鸟似的。”他侧头看了童蔓声一眼,眼神坦荡,“现在嘛,是在罗导的镜头下,一起‘吊着一口气’,把周淮安和宋棠的故事演活。那种默契,”他顿了顿,语气真诚,“其实一直都在,只是现在需要承载更厚重的东西,国仇家恨,生死相托。说实话,压力很大,但能和蔓声这样专业又拼命的搭档一起完成,很幸运。”他巧妙地把“青梅竹马”的私人情谊,转化成了共同面对专业挑战的战友情,并自然地引向了电影的核心主题。
      童蔓声适时地接上,声音清润柔和:“张老师说得对。这份默契是底色,但《岁月长河》里的情感,是那个特殊年代淬炼出来的,远比我们个人的情谊要复杂深沉得多。作为演员,我们需要做的,是暂时放下自己,把自己完全交给角色。”她的话语带着一种文学化的含蓄与深度,显然是家学熏陶的结果,将话题稳稳地锚定在了角色和表演上。
      台下记者们飞快记录着。主持人见两人滴水不漏,笑着转向下一个环节——媒体群访。
      起初的问题都围绕着电影本身:拍摄趣事、角色理解、对票房的期待。张砚清充分发挥了他“话唠”和“表面沉稳内心搞笑男”的特质,回答既真诚又风趣。
      “票房期待?”他笑着看向导演罗安,“罗导说了,破亿他请全组吃满汉全席!我个人嘛,”他眨眨眼,带着点自嘲,“要是破亿,我就在首映礼现场给大家表演个单脚跳机械舞!毕竟我这‘工伤’才刚好不久呢!” 引得现场一片哄笑。童蔓声则在一旁抿着嘴笑,偶尔补充几句对角色的细腻感悟,言语间透着对历史的敬畏和对宋棠这个复杂女性的深刻理解,沉稳从容,与张砚清的活跃形成了有趣的互补,更衬得她气质如兰。
      然而,和谐的气氛很快被打破。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声音略显尖利的男记者站了起来,话筒直指童蔓声:
      “童蔓声小姐,我是《星闻快报》的记者。众所周知,您与演员周屿先生曾有过一段长达五年的恋情。最近周屿先生在《演员夜话》节目中,虽未指名道姓,但多次提及‘被辜负’、‘真心错付’,暗示您是因为他事业低谷、无法提供更好的资源而选择分手,甚至直指您‘拜高踩低’。对此,您作何回应?您与张砚清先生如此快速且频繁的合作,是否也印证了这一点?”
      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带着浓重的恶意和诱导性,瞬间撕裂了现场的和谐。所有的镜头和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童蔓声脸上。后台,经纪人钟叶和宣传总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童蔓声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有些泛白。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维持着,但眼底的温度瞬间冷却下去,像蒙上了一层薄冰。五年,那段消耗了她最好年华、磨灭了她许多光彩的感情,最终竟要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被拖到这光天化日的名利场上来鞭挞?她甚至能感觉到旁边张砚清身体瞬间的紧绷,一种无声的怒意从他身上弥漫开。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用准备好的、滴水不漏的官方辞令回应时,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压在了她握着话筒的手背上。那掌心滚烫,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安抚。
      童蔓声愕然侧头。
      张砚清已经倾身向前,拿过了自己面前的话筒。他脸上惯常的温和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带着锋棱的严肃。他目光如炬,直接锁定了那个提问的记者,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会场,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询感:
      “这位记者朋友,”他开口,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首先,我要指出你问题中一个非常不恰当且带有明显偏见的预设——‘拜高踩低’和所谓‘印证’。”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指控的荒谬性在寂静中放大,“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仅凭捕风捉影的暗示就给一位认真演戏、专注作品的女演员贴上这样的标签,这不仅是对童蔓声小姐个人的不尊重,更是对整个演员职业的轻慢。”
      会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主持人一时都忘了控场。张砚清身上那股武术世家练就的沉稳气场,此刻化为无形的压力。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作为童蔓声的朋友、搭档,也是她这些年事业起伏的旁观者,我想说,一段感情的结束,原因复杂,绝不是外人一句简单的‘谁辜负谁’就能定论的。五年青春,不是一个轻飘飘的数字。那是人生最宝贵的年华。童蔓声把她最好的五年时光投入了那段感情,这份投入和真心,我想,不需要任何外人来评判其价值。”
      他话锋一转,语气更沉,带着一种近乎痛惜的尖锐:“至于资源?在那五年里,童蔓声因为这段感情,获得了什么让人眼红的‘资源’吗?相反,她的事业停滞甚至陷入瓶颈,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她把一个女人最黄金的五年,毫无保留地给了对方,支持他的所谓‘艺术追求’,甚至因此错过了不少属于自己的机会。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付出?”
      他的话语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后台的钟叶紧紧攥着拳头,眼眶有些发热。童蔓声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有被张砚清压着的手背,能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源源不断的支撑力量。
      张砚清的声音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今,她选择结束这段消耗大于滋养的关系,勇敢走出来,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她热爱的表演事业中,努力争取每一个来之不易的角色,包括《岁月长河》里的宋棠,包括《东方镜像》里的女考古学家。她靠的是自己十年越剧功底打下的身段气质,靠的是在无数小角色里摸爬滚打磨练出的演技,靠的是在片场对自己近乎苛刻的要求!她的认真和拼命,整个《岁月长河》剧组有目共睹!这样的一个演员,她值得被尊重,值得拥有更好的机会和舞台!而不是在这里,被一些毫无根据的、充满恶意的揣测所中伤!”
      他越说越快,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那是属于张砚清的“耿直”,更是源于心底深处对童蔓声的维护与疼惜:
      “你说我和她合作频繁?《岁月长河》是罗安导演钦点,看中的是我们各自与角色的契合度,以及我们之间那份多年沉淀下来、对表演理念高度一致的默契与信任!《东方镜像》更简单,我是武术指导,她是主演,我客串是导演觉得我这张反派脸合适!这就是工作!纯粹的工作关系!” 他斩钉截铁,不留任何模糊空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怒意压下去,最后,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刺那个提问的记者,声音铿锵有力:
      “与其在这里追问一些捕风捉影、对电影本身毫无帮助的私人旧事,不如问问童蔓声小姐,她是如何理解和塑造宋棠这个在越剧名伶与地下工作者身份间挣扎的复杂女性?问问她为那些高难度的身段和眼神戏付出了多少努力?问问她对那个烽火年代爱情与信仰的理解?我相信,这才是观众走进电影院真正想看到的‘看点’!也是《岁月长河》这部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作品,真正值得被关注的地方!”
      一番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寸步不让,更巧妙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电影本身。会场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许多记者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为他的仗义执言,更为他话语中对演员专业性的尊重和对作品的捍卫。
      那个提问的男记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周围同行或鄙夷或赞同的目光中,讪讪地坐了下去。
      主持人如梦初醒,赶紧控场:“感谢砚清真挚的分享!也感谢蔓声的付出!确实,作品本身才是演员最好的答卷!让我们把时间留给电影本身……”
      接下来的提问,果然都围绕角色和电影展开。童蔓声也调整好了状态,回答得更加从容深入。当被问及对宋棠和周淮安这段感情的理解时,她的回答温柔而充满力量:
      “他们的爱,诞生在谎言(假夫妻)里,却成长于最真实的生死考验中。不能宣之于口,却比任何誓言都沉重。那不是花前月下的小情小爱,而是在国破家亡的大背景下,两个灵魂在黑暗中互相辨认、互相取暖、互相支撑着走下去的光。是信仰之爱,也是生命之爱。他们的结局或许悲壮,但这份情感的纯粹和力量,足以超越生死。”她的话语带着文学性的美感,也带着深刻的生命体悟,赢得了满堂彩。
      发布会在一片对电影的期待中落幕。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记录着主创们的合影。张砚清站在童蔓声身边,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只有童蔓声能感觉到,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他的小指,极其轻微地、快速地在她垂在身侧的手背上划了两下——一个只有他们懂的、代表“没事了”的暗号。
      退场时,人群拥挤。童蔓声穿着高跟鞋的左脚踝开始隐隐作痛。她尽量维持着步态,跟着人流走向后台通道。通道光线昏暗,与前面发布厅的辉煌形成鲜明对比,暂时隔绝了喧嚣。
      刚走进通道的阴影里,童蔓声的脚步就踉跄了一下。一直走在她侧后方的张砚清立刻上前一步,强有力的手臂再次稳稳托住了她的肘弯。
      “撑不住了?”他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卸下了台上所有的伪装。
      童蔓声卸了力,靠在他手臂上,长长地、疲惫地呼出一口气,额角渗出细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瞥了眼略显杂乱的通道角落,她轻微的洁癖让她本能地抗拒这种环境:“嗯…有点疼。”
      张砚清二话不说,扶着她走到通道旁一个相对安静的、堆放着一些宣传背板的角落。他松开她的手臂,竟直接单膝半跪了下去!
      “你干嘛!”童蔓声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拉他。
      “别动啦。”张砚清按住她的腿,动作却异常轻柔,那点港台腔又冒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撩起她珍珠白礼服的裙摆至脚踝上方,借着通道尽头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查看她的左脚踝。果然,白皙的皮肤上,之前扭伤的地方又有些微微泛红。
      他眉心拧紧,脸上是毫不作伪的心疼。温热干燥的掌心,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力度和精准,轻轻覆上那微肿的脚踝,避开最痛的点,开始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呵护。
      “嘶…轻点…”童蔓声忍不住抽气。
      “忍着点,活血化瘀。”张砚清头也没抬,声音低沉,“地下工作者同志,脚踝是革命的本钱,疼就要讲,别硬撑。刚才台上就看你不对劲了。”他碎碎念着,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他半跪在略显脏污的通道地面上,昂贵的西装裤蹭上了灰尘也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替她揉着脚踝。头顶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和专注的侧影。通道外,发布会散场的人声隐隐传来,海报上,他和她饰演的周淮安与宋棠持枪对峙的巨幅剧照在灯光下格外醒目,硝烟弥漫,眼神锐利如刀。
      童蔓声低头看着他,看着他为自己揉脚时那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再抬眼看看海报上那个英俊果决的地下党负责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荒诞的喜感涌上心头。她轻轻笑出了声,声音在安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张砚清抬起头,疑惑地看她:“笑什么?疼傻了?”
      童蔓声指了指不远处海报上那个一脸冷峻、气场全开的“周淮安”,又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灰头土脸给自己揉脚的男人,眼底笑意盈盈,像盛满了星光,那目光自带柔光滤镜,将他此刻的“狼狈”都镀上了一层暖色:
      “没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促狭的温柔,“就是突然觉得,比起海报上那个‘完美’的地下党,眼前这个‘张砚清同志’……嗯,虽然演技还有提升空间,但至少,比当年炸翻我家鱼塘的那个‘小魔王’,还是进步了那么一点点的。”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距离。
      张砚清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少年时那个夏日午后,他逞强在童家院子里的老槐树上掏鸟窝,结果一脚踩空,连人带鸟窝砸进童爸爸精心饲养锦鲤的大瓷缸,水花四溅、鱼虾乱跳的“光辉事迹”瞬间浮现脑海。那一次,童爸爸气得差点真揍他,还是童蔓声偷偷给他塞了毛巾,帮他躲过一劫。
      昏暗中,他仰头望着她带笑的眼,那笑容里没有台上完美无缺的距离感,只有最真实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嗔怪和暖意。他握着她的脚踝,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她眼底的笑意,比任何镁光灯下的荣耀都更让他心动。
      “那必须的。”张砚清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灿烂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驱散了所有台上的严肃和刚才的阴霾,“我这‘地下工作者’的演技,可是跟着‘宋棠同志’实打实练出来的。目标嘛,”他握着她脚踝的手紧了紧,眼神炽热而真挚,“争取早日‘转正’,持证上岗!”
      通道外,人声渐近。张砚清迅速而自然地放下她的裙摆,站起身,恢复了挺拔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单膝跪地的男人从未存在。只有他眼底未褪的笑意和童蔓声脚踝残留的温暖触感,无声地诉说着这昏暗角落里,属于两个“地下工作者”的、真实而滚烫的瞬间。
      童蔓声将手轻轻搭在他及时伸出的手臂上,借力站稳。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收敛了所有情绪,并肩走向通道尽头那片属于公众的、喧嚣的光明。海报上,周淮安与宋棠的目光依旧在战火中无声交汇,而海报下,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张sir宣言:她五年青春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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