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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平原与河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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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那样寂静无声,只有青年哭的泣不成声。
猎人飘在他身前,拥住拜罗那茨基不住的微笑。
他想对青年说,可是拜罗那茨基听不见,猎人竟把自己忘记了,他到现在才记起,自己才是个哑巴。
那就许个愿吧,请拜罗那茨基一定要答应呢。
请不用为我难过,请不要为我祈祷,我并不值得任何人留恋。
猎人我啊,是个罪不可恕的人,按理说,不该得到谁的原谅。
可是拜罗那茨基,你的祈求我听见了,就让我生命里最后的守护围绕你,我会成为你的守护灵,不用害怕,他不会伤害你。
他只会敬爱你、亲近你、保护你。
猎人笑着做了最后的告别,他挨着拜罗那茨基的头,逐渐消散在天地间。
灵魂的微光飘荡进青年的眼泪中,落进泛红发黑的土地上。
谁也不曾见过,猎人和青年曾经怎样相爱。
——
“找到他们了吗?”
“还没,这么久了,风这么大,雪这样的厚,要在这百里的雪地里找到人何其容易。”
“哎,这边有人,快来啊!”
谈话的两人快速奔到第三人的声源的地方。他们挖出倒在雪地里的人,是拜罗那茨基和那个哑巴。
众人挖开全貌,检查体征。
猎人不用看了,他的衣物全罩在青年身上,青年还在微微呼吸着,只是微弱。
猎人心上那位置有一节粗壮的树枝插着,血已经凝固。
这个哑巴已经死掉了,按理说他们应该感到高兴,但也只是默默地把他的尸体拖了回去,不言语,不置一词。
他们相信,上帝自有评判,公道自在人心。
众人沉默地看着猎人的尸体,依旧是神甫过来,对着尸体祷告,众人也跟着他自祷。
但是没有人会参加罪人的葬礼,因为他们不能轻易宽恕猎人长久以来的罪孽。
罪人干过什么,青年已经疑惑记不清了。
众人不会拦着他去替猎人送最后一程,只有他是自愿的。
他们看青年的眼神是悲悯的,却不像神的眼神那样平等相待。
猎人干过什么呢?
他只是放了一把火,烧了一个酒馆。
那个酒馆里的人无人生还,里面还有他的父亲。
还有那个受过高等教育却不知为什么疯疯癫癫的罗嫚女士,还有那个瞎了一只眼的酒保,那些刚刚成年的姑娘小伙,还有那个放高利贷的老妇人,还有一些人的丈夫,一些人的父亲……
死了那么多人,猎人知道自己犯了罪。
但是青年拉着他逃走了。
拜罗那茨基说:“不要再回来了。知道吗?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猎人摇摇头,他微笑着,惨白的脸色并不害怕,他欣然接受死刑的到来。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个杀人犯的命并不足惜。
但是青年最看不惯猎人这样,他绝望地向着他吼道:“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你会死的你不知道吗?”
青年的手攥地死紧,他下定决心。
“你不该在这个地方,你还没死,你不能死在这。”
青年这几年的力气愈发大了起来,猎人来到这个世界本就虚弱。
他被绑在那个雪橇车后座上,拜罗那茨基架着达摩和斯基开始奔向远方。
远方的平原在肉眼可见的凸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堪堪避开这坚硬的雪壁,就被掩埋在倾倒的雪里。
猎人挣脱了绳索扑在青年身上,树枝受着重力插进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血洒在青年的脸上,青年和猎人双双晕了过去。
猎人用尽最后的气力解开扣子,睁着眼睛就那样死去。
青年脱下他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和他紧紧相拥。
猎人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青年活了下来。
他第一眼看见猎人的时候就觉得诧异,这儿明明是亡灵的世界。
他一个大活人跑到这儿来干嘛。
直至他死去,灵魂消散,似乎是有所触感。
拜罗那茨基又闻见了花香。
他闭上眼,尽力的去感受猎人还在身边的感觉。
他微笑着,逐渐解脱,他的回忆终于回来了。
在这一刻,他的灵魂也逐渐消散,像风似雪,归于自然。
拜罗那茨基再次看见了身边的那个家伙。
他追随着他,双双飞向远方。
神甫睁开了眼,他的眼神里充满释然。
他看着远方,向他们招手,算作告别。
——
“近日,暮山滑雪场内塌陷,发现了两具合棺……”
电视里的人声开始出现电流的滋啦声,猎人拍拍这个又小又旧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电视机。
不一会儿,电流恢复正常,猎人转播到球赛的回播上。
夜逐渐深了,猎人已经睡着了,球赛的节目变成了黑白的密密麻麻的小点,滋啦滋啦的声音伴着他的鼾声奏成一曲乐。
门铃从外侧响起,一声、两声、三声……十声,门自动开了。
进来了一个人,进来了一阵风。
猎人睁开惺忪的双眼,却没看见外来客的入侵。
他被吹的打了一个哆嗦,酒瓶占满了地板他也不收拾。
客人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电视节目自动变成了新闻转播。
猎人喝了一口酒,醉醺醺的样子也不晓得收拾收拾自己。
猎人无趣,又想着睡去。
但是有一扇窗没关紧,被风吹的一阵一阵哐当响,那里的窗帘也猎猎作响。
猎人实在是粗心,那里明明就有一个人影在窗帘后面,但是他没在意。
关窗户的路上也不知踢到多少酒瓶。
那间卧房的门怎么也打开了。
猎人放下酒瓶,跑到那间卧室里。
细细端详着照片上的人影,猎人看见照片就隐约笑了。
这里是猎人家中最干净整洁的地方,因为这里除了打扫就从未有人来往。
这间房的主人已经死去,但是房东不会再租出去。
你听,怎么会有一点点哭声。
猎人怎么哭的这样伤心?
他放下照片,稳稳放好。
他走出卧室,又开始喝酒,猎人不知道有个人一直跟着他。
这个人如影随形,猎人开始感到寒冷。他坐回到沙发上,没喝几口就又沉沉睡去。
等他再次醒来,这个地方已经焕然如新,所有垃圾已经被清理出去,冰箱里放满了食物。
餐桌上装饰着鲜花,热腾腾的食物让猎人感到饥饿。
他坐在餐桌上,吃了一口,突然间就哭了起来。
崩溃的哭,抓着自己的头像是要证明这一切不是假的。
他跑去卧房,没有看见照片。
他听见开门声,猎人飞快地跑出去,用力地抱住回来的人。
拜罗那茨基回抱着猎人,似乎在安慰他。
他说:“我回来了。”
猎人没说话,猎人只是抱着他。
在这一天,过的实在是美好。
他们就在这个房间里像以前那样相处着。
似乎这样就可以欺骗其中的某个人已经死去的样子。
这一天过的很快,他们俩合拥而睡,进入梦乡。
但是猎人再次醒来枕边人的地方已经凉透,拜罗那茨基又不见了。
他起身,却感到一阵失落。
那张照片仍旧摆在那个地方。
猎人走了出去,但房子真的被扫洒的干干净净。
猎人曾以为这一切并不是梦,但是一则留言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那个电话也是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电流声让原声失了真。
“你家怎么像个狗窝一样,我给你请了家政,别忘了给他一个好评。”
猎人瘫坐在椅子上,又开始笑,他想着自己真是神经错乱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烈酒又开始喝,一瓶、两瓶、三瓶……他不要命的喝着。
甚至他哪是在喝酒,他只是想用酒液把自己的思绪冲洗干净。
他躺在地上,刚刚干净的地板再一次肮脏着。
酒瓶子被猎人失手扔掉了,但是他没听见玻璃碎裂的声响。
酒瓶好好的端立在地上,猎人睡着了,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温暖而沉重,猎人还是不愿醒来,他已经沉入梦乡不知做着什么美梦。
一滴泪从猎人眼角落下来,拜罗那茨基默默的躺在他身边,抱着他,和他额头相抵,头抵着头,梦连着梦,有什么变了。
有什么又没变。
这个风雪覆盖的平地上,盖起了高楼,有了人烟与篝火,还有人间的爱。
猎人和拜罗娜茨基之间的爱是爱情,所以我们在这只聊爱情。
……
“据统计,截止上一个月,这一年已有763起死亡事故,其中有108位是因为酒精中毒而死亡,在此,提醒广大市民注意……”
猎人的朋友喝着酒看着新闻,嘴里不住的碎碎念着:“你看你这个家伙,叫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喝那么多酒,你偏不信。”
“现在好了,你终于可以去找拜罗那茨基了。”
“这下,你肯定心里高兴坏了。”
朋友哭得泣不成声,他实在难过,到最后,被留下的只有他。
他抹了一把眼泪,痛苦地低语:“你们才是自私鬼。自私,混蛋……”
三个人的合照摆在桌子上,朋友和猎人邀在一起,拜罗那茨基赌气只留下一个背影,他的手被猎人紧紧攥着,可以看见,在照片上,猎人那得意的笑容,还有拜罗那茨基微红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