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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平原与河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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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猎人是怎么做的呢？
他只是在纵声狂笑，然后跑去镇上喝酒。
然后醉醺醺地走到教堂里，并跪在神像的面前祈祷。
他知道圣经前几章说的是什么，他也在背着他的信仰。
一字一顿，一句一声，淋漓尽致，虔诚至极。
可他在地上跪的久了，一时竟起不来。
其实是起得来的，只是需要缓缓。
只需要走出教堂，他仍旧是那个猎人。
那个风光无限、顺风顺水的一个男人罢了。”
可男人还是得人搀扶着走出去。
是谁背着他吗？
他撇开眼，不去相认了。
还能是谁呢？
除了镇上的慈爱的拜罗那茨基，还有谁会存着闲心要带一个酒鬼回家呢？
他一时倒不觉得高兴，喝醉了酒最是敏感了。
他出了教堂就推开拜罗那茨基，青年被推的一个踉跄。
猎人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便抽开了青年欲来搀扶的手。
可笑他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何必动这一遭，何况他又凭什么身份呢？
一个可怜人？一个邋遢鬼？管他娘的净扯这些个不相干的事儿。
猎人老早就知道，这个人，这个他曾经喜欢过的青年正在向他施发他的善心。
可是猎人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份善心了。
猎人胡乱消沉了几日，这几日里他想到了很多。
但混沌的脑子里就记得一句话，不是说给他听，也不是说给任何人听。
他只是述说了一个事实。
原来这里的凛冬行将与春夏交接，温暖和煦的阳光撒满在露出粗糙表皮的大地，鸟儿在北飞避着南方酷暑，一切都充满生命的机遇。
猎人的心中应该充满愿景，这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众人艳羡他要忘的事皆可忘记，不废吹灰之力。
那些姑娘们、小伙子们相互间倾诉衷肠，趁着节日趁着夜色正美。
也有小姑娘们看上了他，猎人被兄弟们酸溜溜地说道宝刀未老。
他一口气喝完了杯中酒，没说什么话，他粗粝的大掌摸了摸女孩的头，当作一个小孩子罢了。
他说：“别欺负人家小孩”，猎人把胡子剃了个干净，白净英俊的面庞展开由心的笑颜，女孩怔怔地看着猎人淡蓝色的眼睛，那里面像是含着许多心事，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我先去了。”
猎人挥手向他们一桌人告别，并不转过身来。
背后有人大声叫道：“你怎么去那么早？家里藏了人还不能告诉弟兄们一众？”
众人听见这话都哈哈笑得大声，但是猎人早已出了门去，并不听见，又或许他早已听见，只是不太喜欢回应。
“你怎么在这？”
猎人正愁得厉害，拜罗那茨基怎么只这一身单薄衣裳就出了来等在酒馆外边，也不进去。
他快速脱了他的一身厚的外衣套在拜罗那茨基身上，竟也不管不顾地拉着他回到了自己镇上的房子内。
拜罗那茨基窝在炉火边的沙发上，身上裹着厚重的毯子。
这一幕景象倒是原先见过，只不过角色变幻，竟不似往常。
猎人不太想说话，拜罗那茨基是个哑巴，两个人竟既没相顾、也未对酌，一时无言，空气中飘过一丝淡淡地尴尬。
只是没想到拜罗那茨基带来了一纸信封，交予猎人后便不再看他，悠悠火星迸射出，青年隔炉火远了些，整个上半身都快隐没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纸张窸窣的声音在幽暗的居室里无限的放大，但这只是一纸空白，待猎人再去问时，拜罗那茨基已不再沙发上。
他去哪儿了呢？
猎人四顾相寻，门外、院落，雪下的已经大之极，已经隐有及膝深的意味。
他再次回房，转过身去，却发现拜罗那茨基就站在他身后。猎人揉了揉眉心，温柔又略轻声地声音迸出，家中不设烛光，暗室点点声音似乎都嫌吵闹。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还想着出去找你呢。”
拜罗那茨基微笑着指着他的身后，猎人转过头去，只见漫天呼啸而过的下雪天中，有一具瘦削坚定的身影正缓慢的向远处进发。猎人突觉那影子像青年的模样，淡淡的正泛着银光。
猎人心中正惊疑不定，再待转身细问，拜罗那茨基已经不见踪影。
猎人急切地四处顾看，甚至口中爆发出急切地声响，他在呼号青年的名字。
“拜罗那茨基！”
“拜罗那茨基！”
似有所感，他快速寻找着雪地里的身影，那个身影见猎人紧紧盯着他，竟也向着猎人轻快的招手。
猎人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一瞬间从沙发上惊醒，手里还拿着那未开封的信封。
他竟睡着了，信封里也不是白纸。
猎人双手倚靠在膝盖上沉思，其实内心早已心乱如麻。
信纸上没有什么稀奇的内容，就一个雪字，填满了整张信纸。
字的主人写的异常潦草，有几处下笔硬的地方已经划破。
拜罗那茨就基到底想和他表达什么意思呢？
青年已经睡下，在这家中二楼的卧房里正睡得憨甜。
猎人踩着窄小吱呀的木梯来到二楼，那年代久远的木制的东西似乎永远在扑朔朔的落灰。
猎人紧盯着睡得正香的青年。
床上那人睡不安稳，死死皱着眉头不知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猎人似乎无所知觉的看着他不动分毫，眼神中充斥着疑惑、痛苦和迷茫。
到底说他们天生有缘，怨在一处，只可惜，愿不到一处。
等到拜罗那茨基从床上醒来时，这里已至正午。
晴阳艳好的光明天，猎人正呼哧呼哧的在外铲雪，势必要在齐胸高的雪地里造出一条路来。
猎人常年在外营生，对于视线的盯视十分警觉，他直起身看向窗里的青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在雪地里，在阳光下，在青年眼中，猎人似乎将幸福溢出在天地白雪间。
青年也回以友好的笑容，一个窗外，一个室内，都是两个人在。
两个人这天过的十分充实，但仅仅是简单而已。
他们同吃、同坐、同嬉笑打闹，去钓鱼、去滑雪、去观看森林和堆雪。
雪球扔在猎人脸上，炸了他满脸冰凉，有一些不听话钻进了衣领里去，细细地融化了。
强烈地斗志在他心里燃起，他的雪球噼里啪啦砸在拜罗那茨基身上、脸上，青年左躲右闪却发觉打不过，只顾着在雪地里乱窜，到像个兔子在蹦哒。
当然一着不慎，脚下被掩在雪地里的什么绊倒，猎人着忙跑过来看，以为是自己下手没轻重。
他将要拉他起来，青年一使劲道竟将猎人拉了下来，两人躺在雪地里，猎人笑出了声。
他说：“你总是这样出其不意。”
青年抚上猎人的脸，他的一只手套不知掉在了什么地方，指尖冻的通红。
猎人有些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的雪，拜罗那茨基捏住他的下巴，撵了一手从地上抓的雪生生扔进去。
猎人看见那天际白茫茫的一片，然后是一片阴影罩下来。
猎人瞪大了双眼，柔软的触感令他诧异，他有些粗鲁的推开身上的青年。
青年没有笑，拜罗那茨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猎人慌忙地说道：“我们快回去吧，天将晚，路难行，这里的风太冷，肚子也该饿了。”
但是猎人拉不动青年，猎人渐渐的松开了手，因为他看见这里整片整片的都在融化，青年消散的最快，他成了一堆被风吹散的雪，一半飘走，一半尘落在地下。
雪突然大了起来，渐渐的淹没了猎人的整副身躯。
他突然惊醒在酒馆，醒后噩梦的余韵让他不知天地何兮，猎人胸上起伏并吸着混浊的空气，酒色氤氲，他的老伙计们撺掇着他再来一杯酒，他不敢推辞，一杯酒落下肚，众人欢呼嚎叫，与那些姑娘们调笑。
猎人来酒不拒，自酿的萨莫贡不够味，要来伏特加。
众人都喝得七歪八倒，猎人不一样，他还能走回家。
他有些迷糊地拒绝了挽留的请求，毅然决然的踏出屋内，走出温黄明亮的酒馆。
外面的冷空气萧瑟，他的酒醒了大半，但是刚刚喝的实在太猛，一时吐在了路边，只可惜肚里空落落的，只有酒水，没有食糜。
口里发酸，食道似火烧。身上自觉在发冷，他加快了步伐。似有所觉，他猛地看向身后，没有人烟。
他可笑自己被梦吓到，但是回到家中，看清屋内正明光闪烁，有人？
是谁？
他小心翼翼地拿了生锈的铲雪铲，再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猎人的瞳孔倒映着恐惧，雪铲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音。
他嘶吼一声开始砸来砸去，似疯似狂，花瓶碎裂，在他脚边，有一封信掉了下来。
墙上映着硕大无序的雪字印满了墙壁，猎人颤抖地拆开信封，却在下一秒将它撕碎。
他找到猎枪，躺在沙发上，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开了一枪。
血花开在心口，血染上煞白的信纸屑，墙壁上也沾上了血。
猎人再次惊醒，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四周极暗，暗无天日，他抓狂着用指甲扣着墙，这里的木板焊的纹丝不动。他手上的血肉黏着在墙壁上，淋淋白骨却抓不破禁锢。
空气愈显得稀薄，猎人渐渐的呼吸不上气，手也渐渐卸了力，他挣扎着发出最后的哀鸣，却只有一丝丝气音宣告死亡的降临。
教堂唱诵着诗的序曲，拜罗那茨基穿着黑色的礼服，眼露哀伤。
教堂那里摆放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正是鲜花簇满，猎人脸上安详，正躺在那个地方静待安葬。
猎人的魂灵飘在上空，飘荡着无所动容的看着这一切。
他观看了自己葬礼的全过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