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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独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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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酒馆里通讯设备昨晚给砸坏了,我已经找人来修了,不过要三天后才能来,所以至少要到第四天,她的通缉令才能显现在酒馆里。”
“你要找的人我帮不上什么忙,对不起啊。”
酒保开了话闸,便将她知道的信息全抖落出来,乌行雪将交易令收回到背包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刚起伏的心情又落为平地,激不起一点风浪,“你这里有昨晚的摄像记录吗?”
酒保嘴角苦涩地回她:“没了,被城监拿去销毁了,说是涉及秘钥信息,不得外传。而且,那也是唯一一份可以证明我妈无罪的证明。”
乌行蹙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酒保自嘲地揉弄了下短发,脖子上的项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盈的声响,“能使动城监的,你能想得到谁?除了这城市的城主,就是地下城里来了人。”
“昨天来示威的那群人里,一定来了地下城的人,城监明明都看见了,我妈根本就没碰到过他,但她还是被抓走了,而且还嫌不够,把酒馆都给砸了,值钱的东西搜罗走了才离开。”
“他们不抓我,是看我年纪小,够不成威胁。但是却没想给我们留活路,房东今早告诉我酒馆的租金要涨价,交不起的话,我还得赔偿这里的装修费。”
乌行雪听她这样平淡地说出来,感慨良多,又泛滥起自己的善心,甚至想要替对方来负担面前的艰难险阻。
乌行雪拍拍对方瘦骨嶙峋的肩膀,安慰她:“你的房租多少,我可以帮你付。”
“你母亲那边我也去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我都可以帮你,只是麻烦你多留意我找的人的讯息。”
酒保侧目,眼眶发热,她能很明显地看清对方手腕上的烧伤,而她还能不计前嫌地帮助她,明明自己为了几个钱都快没了半条命,现在竟然大气说我来付你的房租。
她的脑子是有坑吗?对一个刚认识的小孩这么好,难怪会被人骗这么狠。
乌行雪不知道此子已将她列入好心傻大姐之列,她只是性格使然,爱收集亮闪闪的小东西,但本人却不会对收藏的亮晶晶存有执念,自己实则过得清贫,物欲很少,一点水和丛林里的变异菌子就能养活。
酒保握住她受伤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她捏了捏粗糙的指尖,盯着那破碎的护目镜片,她知道对方一定看着她,她也不求对方的回答,是怜悯也好,是顺手也行,就算是为了利益又如何,现状还能比现在更烂的吗?
“你为什么要帮我?”
很多人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或者模棱两可说些故作高深的言语,也有人很直接,会反问问问题的人,把问题抛回去,然后让提问者自己思考人生的意义
但是乌行雪没有,她很认真地回答了问题,用自己的真诚消解了酒保的疑虑。
“希望你能把善心传递给下一个人,这是每一个好心的独行者都会干的人生准则,我们在丛林里活着不是依靠幸运,而是每一次前任独行者留下的善意而眷顾。”
“我们都坚信,只有心存爱意,才能活下去,仇恨不能,执念不能,只有爱才能。”
“每一份善意都寄托着独行者最纯质的爱,我们虽大部分时间都独自一人,但总会在路途中发现前一任独行者留下的标记,这是时间串联起的联系,用我们的爱,所以我们是最不孤独的人,独行者并不孤独,我们有爱。”
“我把善意传递给你,是希望你能将它传递给下一个受难者。”
“所以你应该信我,我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
酒保被这份话里所蕴含的意义所感动,心里直呼:妈妈呀,真让我遇到神仙了。
她深受感动地抱了上去,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重新介绍一下,我是伊儿美,是这间酒馆未来的继承人(如果幸运的话),你可以叫我小美,大家都叫我小美。”
乌行雪刚想给自己来个介绍,对方却直接抢断她的话头:“我知道你的名字了,乌行雪,你给我交易令的时候我都看全了。”
小美自得地笑起来,她仰头看着这个壮硕的女人,心里暗自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练出这样的身材,好酷啊。一看那拳头和肌肉就知道,城监来了都不带怕的。
小美在心底暗自下了决心,势必要练成如此魁梧的女子,才能更好保护自己的家人。
小美不经意摸上对方身上的肌肉,摸到一处都暗自赞叹,真不错啊。
乌行雪似乎不在意这个人形挂件要抱多久,因为她现在愁苦于手上坏掉的定位器,没有定位器找到那个骗子都是难事,更何况出门在外没有了通讯器还是不怎么方便,且这副定位器兼通讯设备是从小用到大的,她很舍不得,所以摇晃了一下发现还弹出了弹簧和螺丝后,她只好开口询问对方:“你知道哪有修这个的店吗?”
小美抬眼看她,发现定位器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捡回来,握在手中,乌行雪摇晃了一下融成一团的器械,乌黑麻漆的表面已经看不出原貌,几个过深的洞口都可以看清里面裸露出的生物芯片。
看来她是想把那芯片拿出来,安个新的外壳。
小美点头,“当然有,不过你先跟着我去找个医生看看,你手上那个烧伤如果治不好,很容易发炎流脓,导致你自己身体发烧就遭了。”
乌行雪认为她说得在理,遂跟上对方的步伐,先去了小诊所抹了药进行包扎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第二章贾云凡
两列城监步伐齐整地经过巡逻城道,大概隔一盏茶的时间,下一列队的小方阵就又会经过这个巡逻点,而城道里各处的通缉画像不时在灿阳下闪烁。
雪静默地下着,城道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只有过路的城监在其上增添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地面上只有城监路过的脚印,往往一层新雪刚覆盖上陷下去的脚印,新一轮的踩踏就会伴随城监身上发出的滴滴声袭来,仿佛积雪永不会淹没这座城,人们生活其上,瞧着窗外的雪肃穆的美,在白日里沉入梦的故乡。
黛芬站医院的走廊上,她走过一扇扇紧闭的门窗,从门外的玻璃里瞧着病人陆续入睡。
她在病历日记上写下自己的观察记录,当检查完最后的一间房,如往常,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黛芬脱下蓝色护士服,穿上出行的服装,准备下班回家,她摘下束得过紧的发带,两手插在发间揉搓酸疼的头皮,舒缓一晚下来残留的疲累。
亚麻色的蜷发松开,随意地披在后背上,她照着投射日光的窗户,几秒之下,窗户上的日光渐次柔和,现出镜面一样的玻璃。
黛芬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着,最后从衣架上拿下自己的半圆顶斜切礼帽,在路过医生的办公室门前时,她敲敲半掩着的门,期待着里面能传来声响。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黛芬的心跳有些加速,门从里面打开,萨曼莎医生就站在门前,眼神柔和地看着她。
“是你啊,黛芬,这么晚才下班吗?唉,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城里多了好几批发热者,那些城监只管抓人,不管医院能不能负荷得住,而我们人手又少,都忙不过来,多亏了有你来帮忙,和爱丽格斯轮班,要不然我和她完全要累趴下了。”
“不过一定放心,政府给你的爱心补贴只多不少,不会让你只做苦力,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一定好好请你去吃顿饭。”
黛芬扶了扶帽檐,眉眼下垂又往上抬,她直视着萨曼莎的眼睛,想说一些不该说的,却只是将那想法化为最诚挚的笑容,和对方说:“晚上见。我回家了。”
“小心路滑,晚上见。”
萨曼莎目送黛芬下了楼,就又投入血液样本信息分析和病患病症的日常检查,以及和其它医院的医生制定新一轮的解决方案的讨论之中。
黛芬戴上羊绒皮质手套,推开医院的门,门外刚好有一队城监路过,城监停下脚步和她敬礼,黛芬回以点头示意。
她关上医院的门,右手往帽檐划过,一缕飘柔的黑纱从帽檐边环一圈下落,遮阳挡雪的黑纱近似无风自动,只围绕黛芬的身边遮挡细密的辐射和光芒。
她在雪中走得不紧不慢,自然注意到了周围一夜之间突起的人像通缉令,几乎每家每户门前都明晃晃地闪烁着一个女人的照片。
太多了,照片太多了,她竟觉得这座无声城有些吵闹。
黛芬靠近一张人像照,想要仔细看看通缉令上这个女人的一些讯息,却不曾想,凑到更近处时,她恍然看见照片上的人竟然眨了一下眼睛。
黛芬惊觉后撤,可冷静下来再去瞧时,照片又只是静静地闪烁着蓝色的光芒,她狐疑地看着那张照片,伸出手似乎是要抹去照片上的积雪,可总要触上时,一声对她名字的呼喊让她回了神。
“黛芬——!”
黛芬转过身,爱丽格斯正从路的另一头朝这儿走,她便抬步不再停留。
爱丽格斯和黛芬同样装束,只是爱丽格斯不怎么发力的身高让这顶帽子颇为自大,凸显得对方更为小巧。
“黛芬,下班了。你吃饭了吗?我今天多做了一份,医生忙起来总废寝忘食,我每次都怕她晕过去,时常要人提醒着她才会吃。”
黛芬接过爱丽格斯的好意,惊喜道:“谢谢你,现在都很少有人会自己做饭吃了。”
爱丽格斯自满地摇头,感觉屁股上的小尾巴要翘上了天,“不是我做的,我朋友她最近休假,正执迷于各种菜谱,幸好她做什么都不至于太难吃,最近一段时间的厨艺终于精进了点,就这我才敢拿出来送给大家吃。”
“你吃完了告诉我好不好吃,可别说太好吃,要不然我那朋友又要开始吹嘘自己天赋异禀,开始往饭菜里弄些幺蛾子出来。”
“哈哈哈,有个朋友在身边你天天一定很开心。”
“那是。那我去上班了,你快回家吧。”
“拜拜。”
“晚上见。”
黛芬提着爱丽格斯给的餐点,和对方道了别。
没有人察觉到背后那张引起黛芬警觉的通缉令向右偏移了好几步,那照片中女人的视线缓移至交谈双方,注视着,不曾再次眨过眼,只是一双黑色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不禁给这张照片增添了一丝诡异感。
爱丽格斯不曾注意到周围的景象,她在和人寒暄时总将视线集中在对方身上,而道别后路过那块光屏通缉令(它处在去往医院的必经之路上),也只将它当做一个习以为常出现,丝毫没有察觉光屏后有一和环境融为一体的人影跟着她一起窜入了温暖的医院内部。
那人影鬼鬼祟祟,一步一步踩着爱丽格斯踩过的脚印,踮脚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