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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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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一个人,总想先忘记他的坏。
如此时的陆森,撕心裂肺的恨意过后,脑海中反复浮现的,竟越来越多是那些曾经让他心动的细节。
耽于爱情使人愚蠢,大脑蛀空,稍微停滞,思念便泛滥。
这种极致的痛苦与矛盾,无人可诉,只能独自在无法安眠的深夜里反刍。
他甚至会无数次地祈求渺茫的神祇,让时间倒流,若能重来,他定要更早、更用力地去爱,倾尽所有去挽留,什么赌债、什么替身,他都可以不在乎,只要表面的温情与缠绵。
这种在颓丧思念中挣扎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那份执念,非但没有随时间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陆森恨不得撕裂时空,一把抓回顾知也。
顾知也离开的第二个月,一个午后,姚瑶再次不请自来。
办公室门无声推开,她踩着细高跟踏入。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室内一片通透,却空旷冷清。
姚瑶高昂着头,挑剔的目光扫过四周,“陆总的品味,”红唇轻启,“还挺……一般的。”
陆森凝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城市轮廓。
他的办公室早已搬至顶层,象征着权力与地位,却固执保持曾经的办公室原样,不许任何人动。
下班的夜晚,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走到那扇紧闭的门前。
姚瑶自顾自地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开门见山:“我给你的提议,考虑得如何了?”
陆森终于转过身,眉宇间是疲惫与冷漠,“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游戏。”
“听我说完,”姚瑶抬手打断他的拒绝,“你不想知道顾知也的反应吗?你动用所有关系都找不到他,对吧?”
她微微前倾,眸子像蓝宝石闪光,“那你猜,如果他看到你和我订婚的消息,会不会有一点点动容?如果……他真对你动过心的话。”
陆森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无声地攥紧,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姚瑶的眼睛。
她乘胜追击,语气带着蛊惑:“联系不上他,不妨就用激将法。对你而言,这桩买卖稳赚不赔。既能顺理成章拿到你想要的继承权,说不定……还能报了这‘情仇’。”
她慵懒地靠回沙发背,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发出规律的轻响。
声音疯狂敲击陆森的大脑。
你甘心吗?
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抛弃,连一句像样的交代都没有?
阳光在地板上投下两人清晰的身影,界限分明。
陆森沉默着,内心波浪起伏。
姚瑶的话精准地扎进了他的心脏。是的,他不甘心。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来自顾知也亲口的答案,以终结煎熬。
或许这真能逼出顾知也?或许,顾知也看到消息,会有一丝丝的在意,哪怕只是因为愤怒?
那一丝可悲的侥幸,顽固地支撑着他。
让陆森得以用“或许是父亲逼他的”、“或许他有苦衷”类似的话术来痹自己。
“……好。”
良久,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起。
陆远明得知后,喜形于色,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订婚仪式办得极其隆重,声势浩大,晚宴冠盖云集,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整个上流社会。
动静越大,将来就越难收场,陆森心知肚明,但他心中奇异地没有恐惧,反而涌起强烈的兴奋——因为就在订婚消息爆出的当天,终于有了线索:顾知也在美国。
这个消息让他更加卖力地投入这场戏。
晚宴上,他与姚瑶俨然一对璧人。他体贴地为她挡酒,温柔地将外套披在她肩上,低头耳语,脸颊相贴,笑容满面,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和祝福。
镁光灯下,他们亲昵而甜蜜。
第二天,“陆姚联姻,佳偶天成”的新闻便占据了各大头条。
照片里,他们如童话王子和公主。
姚瑶演技精湛,将一个陷入热恋、即将嫁得如意郎君的千金小姐演绎得淋漓尽致。
晚宴结束,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喧嚣的酒店。
车门关上的瞬间,陆森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扯下领结,深深呼吸。
车厢内光线昏暗,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份加密文件。
里面是十几张顾知也的近照。照片背景是异国的深秋,天空灰蒙蒙的,树叶泛黄凋零。
顾知也裹着一条宽大的藏蓝色围巾,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光洁的额头。寒风撩起他额前的发丝,他正伸手去整理,并未察觉远处的镜头。
陆森死死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带着酸涩的刺痛。
爱早已被背叛侵蚀得不再纯粹,恨却又夹杂着无法割舍的思念和担忧。
陆森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屏幕上那张脸,指尖却只感受到一片凉意。
视线模糊,照片里的人似乎清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带着倦怠。
这憔悴……会不会是因为……思念,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在承受着同样的煎熬?
“你那边进展如何?”姚瑶的声音从副驾驶座传来,打破沉默。
陆森迅速偏过头,借由昏暗光线掩饰抹去湿意,再转回头时,已恢复往日的强大。
姚瑶唇角勾起弧度:“哼,那老东西精得很,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把刘明母子接回了家,就等着我赶紧嫁出去好腾位置呢。”
她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想让我给那个私生子让位,做梦!”
合作之前,陆森早已将姚瑶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这位看似风光无限的姚家大小姐,母亲体弱多病,父亲姚刚独断专横,情妇无数,对这个女儿几乎没有亲情可言,只将她视为巩固商业利益的筹码。
姚瑶从小在母亲的病榻前和父亲的冷眼中长大,早已学会用乖巧温顺的面具来伪装自己,在家族的夹缝中艰难求生。
“看来,他们现在对你已经构不成太大威胁了?”
陆森语气平淡地回应,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姚瑶红唇胜券在握的笑容。
“陆总果然聪明。”姚瑶随意地拂过头发,眼神锐利,“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等着在监狱里度过下半辈子吧。”
忽然,陆森的脸色沉了下来。
姚瑶立刻心领神会,补充道:“放心,刘明……留给你亲自处理。”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车窗外,光影飞速,在陆森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条纹。
他紧握住手机,预期的、报复性的快感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力感。
因为,尽管他弄出了如此大的动静,顾知也那边,依旧风平浪静,不为所动。
路灯光影斜斜,洒落石板路,交错疏疏几个人影,男人的脚步很缓,仿佛在寻找什么。
踏进不属于自己的小区,几乎成了常态,陆森忍不住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进来,幻想时间停留在过去,敲门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但一切是假象,不过用来填补自己空虚侥幸的谎言。
他拎着西装,这从前嗤之以鼻的穿着成了常态,从不靠谱的陆少变成公司会议上如定海神针的陆总。
陆森无法不恨顾知也,更无法不爱他,这几乎成了死局,陷进去出不来。
每当他想狠下心来,一幕幕温柔的画面便会涌现,天台上颤动的眼皮,纤长的睫毛,被风登吹动的发,单薄的肩膀。
可当心脏被甜蜜填满,血淋淋的现实紧随其后,被抛下的摆件、胸针,冷漠的工作报告,赤裸裸告诉他一切只不过骗局。
呵呵呵,他真讨厌自己啊。
什么时候如此优柔寡断了呢,陆森质问自己,没有答案。
订婚的戏码愈演愈烈。陆母早已将姚瑶视若己出,每次陆森回老宅,总能看到两人在沙发上相谈甚欢的“温馨”画面。他会被母亲唤过去,被迫与姚瑶扮演恩爱。
陆远明似乎对他放松了警惕,偶尔带他出席高层会议,俨然一副培养接班人的姿态。
日子悄然流逝,催促俩人领证办婚礼的声浪如海波汹涌,推过一浪又一波。
姚瑶会羞涩地将话题转移,陆森则略显尴尬。
他每天都盼着顾知也的消息,甚至荒唐地梦见顾知也突然出现在婚礼上,拉着他的手逃离这场闹剧。
这天,两家再次聚餐。酒过三巡,姚父面色泛红,带着酒意扬声对陆森说:“小陆啊,瑶瑶现在也算是你们陆家的人了,我这当爸爸的,真心为她高兴!
能嫁给你,她后半辈子有依靠了!”
陆远明立刻笑着接话,对姚瑶赞不绝口。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催婚。
忽然,陆森与姚瑶交换了眼神。
陆森拿起公筷,为姚父布菜,平静开口:“伯父,我当然想尽快风风光光地把瑶瑶娶回家。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家庭结合,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为好,比如……婚前协议和财产公证,免得日后有什么不必要的牵扯。”
他的话凝结打破氛围,姚父面色瞬间冷淡,他本想尽快把姚瑶这个“障碍”推出门,既腾出位置给私生子,又能捆绑陆家这棵大树,没料到陆森会突然发难。
陆森仿佛没看到众人难看的脸色,拿起醒酒器,酒液落入杯中,发出清晰而冷冽的声响。
他今天,就是来替姚瑶“讨债”的,这出戏,必须唱下去。
“您看,我和瑶瑶都是独生子女,各自肩挑着家族企业的未来。虽说联姻后是利益共同体,但亲兄弟明算账,有些界限提前划清,对双方都是保障。”
他顿了顿,看向姚父,语气冷硬,“既然都是商人,不妨把话挑明。这场婚姻,某种意义上也是一场交易。我的条件是,瑶瑶必须带着姚氏集团30%的股份嫁入陆家。”
他知道姚瑶成年时本应继承15%的股份,却被其父一直攥在手里。直接争夺公司控制权难度太大,不如先釜底抽薪,拿回这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瑶瑶是您唯一的女儿,您总不希望她将来在陆家受委屈。手中有股份,她才有立足的底气和尊严。”陆森的话,在理却刻薄。
陆远明眉试图打圆场:“好了好了,今天是家宴,先吃饭,生意上的事以后再慢慢商量……”
陆森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