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 30 章 ...
-
灰鸽那布满老人斑的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巨大的屏幕上，复杂的网络关系图和数据流瞬间收缩、聚焦，最终锁定在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上。红点旁边标注着一个名字和一个代号：
周永富 (代号：渔夫)
“周永富？”陈锋盯着那个名字，眉头紧锁。这个名字今天已经出现了两次——十年前“远洋商贸”非法集资案的卷款跑路者，三年前父亲陆天明调查的空壳公司关联人。
“他是‘鹰派’的人？”陆知远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一个声名狼藉的在逃经济犯，竟然是庞大黑暗组织核心派系的成员？
“不止是成员。”灰鸽的声音干涩而冰冷，带着深深的厌恶，“他是‘鹰派’的钱袋子，也是最忠实的疯狗之一。十年前他卷走的那些钱，大部分都流入了‘鹰派’的早期活动基金。他现在表面上是个躲在东南亚某小岛不敢露面的通缉犯，实际上……他就在江城。”
“什么？”陈锋和陆知远同时一惊。
灰鸽放大屏幕上的地图，红点精确地定位在江城远郊，一片毗邻私人码头、守卫森严的临海别墅区——“翡翠湾”。
“那是‘鹰派’的一个重要据点，也是周永富的巢穴。他很少离开那里，遥控指挥着他的金钱帝国和‘鹰派’的脏活。”灰鸽敲击键盘，调出几张高空俯瞰和远距离偷拍的照片。照片上，一个有些发福、穿着花哨衬衫的男人正在别墅的露天阳台喝茶，周围隐约可见数个黑衣保镖。“名单的初步执行指令，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从那里发出的。他是‘鹰派’对外行动的协调人之一，也是你们名单上优先级‘紧急’的签发者可能性最大的人。”
“拿下他，就能拿到‘鹰派’进行非法清理的直接证据，甚至可能逼问出名单系统的后台权限？”陈锋的眼神锐利起来，像锁定了猎物的猛兽。
“理论上是这样。”灰鸽泼了盆冷水，“但‘翡翠湾’是龙潭虎穴。高墙电网，私人武装，监控无死角，甚至可能配备重火力。强攻等于送死。而且，一旦打草惊蛇，周永富会立刻像受惊的乌龟一样缩回壳里，或者被‘鹰派’更快地灭口。”
“那就不能强攻。”陆知远接口，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建筑结构和安防布局图，大脑飞速运转，“需要潜入，无声控制，获取证据后再迅速撤离。”
“说得轻巧。”刀疤冷冷地插话，他一直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那里的安防级别比港务局只高不低。我们人手不足，装备不够，没有内应。”
“不需要内应。”陆知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冷光，“只需要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礼物’，和一个调虎离山的契机。”
他指向屏幕上周永富的资料：“资料显示，周永富极其好色，尤其偏爱特定类型的年轻亚裔男性。他每周五晚上会固定邀请‘货品’到别墅‘鉴赏’，这是唯一安保相对松懈、他本人也最容易接近的时刻。”
明天就是周五。
陈锋瞬间明白了陆知远的意图，脸色猛地一变：“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当那个‘礼物’！”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否决了这个计划。让陆知远去接近那个变态的老色鬼？光是想象就让他怒火中烧，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案。”陆知远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在讨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技术难题，“我符合他的‘偏好’。只要我能接近他，就有机会用微型注射器注入强效麻醉剂或者吐真剂。同时，需要有人在外部制造足够大的混乱，吸引大部分守卫的注意力，为我创造动手和撤离的窗口。”
“我去制造混乱！”陈锋立刻说道，语气斩钉截铁，“但换个人去里面！或者……或者我想办法混进去！”
“你怎么混进去？”陆知远看向他，眼神冷静得近乎残酷，“你的外形特征不符合他的偏好，强闯只会立刻暴露。这是最优解，陈锋。”
最优解。三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陈锋的心脏。他知道陆知远是对的，理智上他比谁都清楚这是唯一可行的路径。但情感上，他根本无法接受！那是一种混合着嫉妒、恐惧和强烈保护欲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
他猛地看向刀疤和灰鸽，眼神凶狠：“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刀疤面无表情：“这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案。”
灰鸽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小子，有时候最快的刀，得藏在最软的绸缎里。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陈锋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他死死盯着陆知远，后者也平静地回望着他，眼神里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坚定。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陈锋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松开了拳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好。但你必须答应我，有任何不对，立刻放弃！信号为准！听到没有！”
“嗯。”陆知远轻轻应了一声，避开了陈锋那过于灼热和痛苦的目光。
计划就此定下。
刀疤开始联系准备必要的装备：特制的、含有强效麻醉剂的隐形注射戒指；微型通讯耳麦；以及为陈锋准备的，用于制造“大混乱”的——高爆遥控炸药。
灰鸽则提供了更详细的别墅内部结构图，以及周永富最新的安保布置习惯。
整个过程中，陈锋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他的目光几乎一刻也没有从陆知远身上离开过，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牢牢钉在原地，不让他去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陆知远则强迫自己沉浸在技术细节里，反复模拟着进入、接近、注射、撤离的每一个步骤，计算着时间差和所有可能的意外。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冷静的外表下，他的心脏跳得有多快。他不是不怕，但他更怕失去揭开真相、为父亲复仇的机会，更怕……看到陈锋眼中那种绝望的痛苦。
时间在压抑的筹备中飞速流逝。
周五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将精心“打扮”过的陆知远送到了翡翠湾别墅区的入口。他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丝质衬衫和黑色长裤，勾勒出清瘦的腰线和平直的肩背。金丝眼镜后的眼神被刻意收敛了锐利，带上了一丝符合身份的、恰到好处的紧张和顺从。甚至身上还喷了点灰鸽提供的、据说周永富偏好的某种木质调香水。
陈锋坐在另一辆伪装成维修面包车的指挥车里，停在几公里外的一个隐蔽处。屏幕上分割着别墅外围几个关键节点的监控画面和陆知远身上隐藏摄像头传回的实时影像。
他看着陆知远走下轿车，在守卫严格的盘查下，微微低着头，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线条，然后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引着，走向那栋如同魔窟般的豪华别墅。
陈锋的呼吸几乎停滞，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手心里全是冷汗。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货物已接收，带入主宅。”耳机里传来刀疤冰冷的、毫无情绪的声音。
陈锋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检查了一下手边的□□和武器，眼神变得如同淬火的寒铁。
“各单位注意，‘礼物’已送达。按计划行动。”他对着麦克风，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计划开始。
陆知远跟着管家穿过奢华却透着冰冷气息的大厅，走上铺着昂贵地毯的旋转楼梯。他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但表情依旧维持着镇定，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和不安。
他被带到一个宽敞的、面朝大海的卧室。“先生请您稍作休息，他处理完一点小事就来。”管家说完，便退了出去，并从外面带上了门。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陆知远迅速扫视房间。装修极尽奢华，却掩盖不住一种暴发户的庸俗和冰冷。没有明显的监控探头，但肯定有隐藏的。他走到窗边，看着下方巡逻的守卫和远处漆黑的海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指间的注射戒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突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别墅区的东南角传来！甚至连地面都微微震动！
是陈锋！他引爆了预先设置在备用发电机和车库附近的炸药！
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瞬间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别墅内警铃大作！尖锐刺耳！
门外瞬间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呼喊声、对讲机的嘈杂声！守卫的力量被迅速吸引向爆炸方向！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几乎就在爆炸发生的同一时间，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周永富竟然提前来了！他显然也被爆炸惊动，脸色惊疑不定，身上还穿着睡袍，手里拿着一个酒杯，眼神锐利地扫向窗边的陆知远！
“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了什么？！”他厉声问道，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知远。
机会！虽然提前了，但混乱已经造成！
陆知远的心脏狂跳到了极点，但他脸上却露出一副受惊的、楚楚可怜的表情，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微微发颤：“我……我不知道……刚才好大的声音……”
他这副柔弱无助的样子，似乎稍稍降低了周永富的戒心。
周永富眯着眼看了他几秒，似乎在判断他和外面的爆炸是否有关联。也许是陆知远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也许是酒精和色欲作祟，他最终哼了一声，放下酒杯，朝着陆知远走了过来。
“别怕，小美人儿，一点小意外而已……”他脸上露出令人作呕的、充满欲望的笑容，伸出手想要摸陆知远的脸。
就是现在！
陆知远看准时机，假装害怕地抬手格挡——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周永富手臂的瞬间，指间的注射戒指猛地弹出细微的针尖，精准地刺入了周永富的皮肤！
“呃！”周永富猛地感觉到一阵刺痛，惊愕地看向自己的手臂，又看向陆知远瞬间变得冰冷锐利的眼神！
他瞬间意识到不对！但已经晚了！
强效麻醉剂几乎在瞬间起效！周永富眼睛猛地瞪大，身体晃了晃，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庞大的身躯如同烂泥般向后倒去！
陆知远迅速扶住他，避免他倒地发出巨响，同时快速在他身上搜索！钥匙、手机、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令牌……
“目标控制！寻找数据！”陆知远对着微型麦克风急声说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干得漂亮！”耳机里传来陈锋压抑着激动和紧张的声音，“守卫大部分被吸引到东侧了！但正在回撤！你最多只有三分钟！”
陆知远快速将周永富拖到床边，用提前准备好的束缚带捆住他的手腳，堵住嘴。然后拿起他的手机和令牌，冲向房间一角的那个豪华书桌。
电脑需要密码！令牌是物理密钥！
他尝试将令牌插入电脑的USB接口。
屏幕亮起，跳出一个复杂的认证界面！
时间紧迫！外面的脚步声和喊声越来越近！
“刀疤！灰鸽！需要破解支持！”陆知远额头渗出冷汗。
“令牌序列号发过来！”灰鸽的声音立刻响起。
陆知远快速报出一串刻在令牌上的微小字符。
耳机里传来疯狂敲击键盘的声音。
几秒后，灰鸽喊道：“试试动态码：Alpha-Seven-Zero-Delta-Niner！”
陆知远飞快输入。
进度条读取！
成功进入！
他迅速在硬盘里搜索着“清理名单”、“鹰派指令”等关键词。
找到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尝试拷贝！需要二次授权！
“来不及了！守卫到门口了！”陈锋在耳机里低吼！
门外已经传来了粗暴的撞门声和吼声！
“放弃拷贝！直接物理销毁硬盘！拿到令牌和手机就行！撤！”刀疤果断下令！
陆知远一咬牙，猛地拔掉硬盘，狠狠砸向桌角！同时抓起令牌和周永富的手机！
“砰！！！”卧室的门被猛地撞开！数个持枪守卫冲了进来！
“走窗户！”陈锋在耳机里大喊！
陆知远毫不犹豫，转身冲向阳台！这里是二楼！
下方是草坪！但已经有守卫从下面包抄过来！
“跳！我接应你！”陈锋的声音如同咆哮！
陆知远爬上阳台栏杆，看着下方的高度和围过来的守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没有犹豫，纵身跃下！
几乎就在他跳下的同时，一辆改装过的、引擎发出野兽般咆哮的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撞破了别墅区的栅栏，疯狂地冲了过来！驾驶座上的陈锋眼神赤红，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举着枪对着追兵疯狂射击！
越野车一个漂移，精准地甩到陆知远下方！
陆知远重重地落在车顶，滚落到后座！剧痛传来，但他顾不上这么多！
“坐稳！”陈锋大吼一声，油门踩到底，越野车如同发狂的钢铁巨兽，撞开拦路的守卫，向着别墅区外冲去！
身后枪声大作，子弹如同雨点般打在车身上！
“砰！”后车窗玻璃彻底碎裂！
陈锋猛打方向盘，利用别墅区的复杂地形规避着射击，向着与刀疤约定好的撤离点亡命飞驰！
陆知远躺在后座，剧烈地喘息着，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令牌和手机。
第一步，成功了。
但他们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更疯狂的反扑，即将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