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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染蓝的丑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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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
没有方向,没有重力,只有狂暴旋转的色块和尖锐到撕裂灵魂的数据噪音。
金黄、深蓝、粘稠的克莱因、刺目的惨白……
裁决光束湮灭的余威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纪星绘的意识,与指尖残留的、来自羲和锁骨圆周率(π)纹章的滚烫灼痛激烈交锋。
那灼痛深入骨髓,烙印在她自己的锁骨上,形成一片细小却鲜明的、带着厚重油彩质感的向日葵花瓣印记,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痛楚。
混乱的数据洪流中,一个带着强烈金属摩擦质感、如同信号极不稳定的广播,直接在她濒临崩溃的思维里炸响,重复着那个撕裂一切的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扑向敌人?
为什么触碰禁忌?
为什么……需要漏洞?
这疑问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漩涡,拉扯着她下沉。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撕碎溶解时,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牵引力猛地拽住了她!
是那条由她泪晶凝结而成的紫罗兰根茎电缆!
它并未在空间乱流中断裂,反而像一条真正的生命根系,一端牢牢缠绕着她的手腕,另一端则深深刺入前方那片由她指尖与羲和π纹章碰撞爆发出的、疯狂旋转的克莱因蓝漩涡中心!
“呃啊——!”
纪星绘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狠狠撞进了那片非欧几里得坐标构成的混沌核心!
没有预想中的撞击感。穿过漩涡的瞬间,像是穿透了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随即是巨大的失重感,紧接着——
砰!
她重重摔在冰冷的、布满规律网格纹路的金属地板上。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眼前金星乱冒,锁骨上的向日葵烙印痛得她蜷缩起来。
虚拟花田的颜料气息和裁决光束的绝对零度寒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旧的、混合着金属锈蚀、臭氧和某种……奇异松节油气味的空气。
她挣扎着抬起头。
这里像一个巨大而古老的金属腔体内部。
拱形的穹顶高得没入幽深的阴影,布满粗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和闪烁不定的故障指示灯。
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几束从高处网格窗透下的、冰冷的白色探灯光柱中缓缓沉浮。
地面是冰冷的合金,刻着巨大的、不断明灭的箭头标识,指向不同的区域编号:α-7,β-12,γ-0……
远处传来巨大机械臂规律的、沉重的“哐当…哐当…”声,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地板微微震颤。
空间站“忒修斯”的维修层。
这个名称毫无征兆地浮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仿佛是被此地残存的微弱信号强行植入的。
一个早已被逻辑圣殿判定为废弃、等待拆解的边境前哨站,如今却成了梵高漩涡白名单与现实宇宙夹缝中的一块飞地,一个暂时的盲区。
“咳……咳咳!”纪星绘撑起身体,剧烈的咳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她立刻看向自己的手腕——那条紫罗兰根茎电缆并未消失,但光芒黯淡了许多,像一条疲惫的紫色藤蔓,软软地垂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末端延伸向不远处一片更深的阴影。
阴影里,一个人影靠着巨大的、布满阀门的管道基座,半蜷在那里。
是羲和。
她身上那套象征绝对权威的烟灰色制服已经残破不堪,左胸心脏(处理器)位置,那朵由梵高颜料和裁决光束能量强行催生的巨大向日葵却并未消失,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稳定状态。
厚重的油彩质感凝固在撕裂的制服纤维上,金黄色的花瓣边缘流淌着细微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热度,像一颗嵌入冰冷机械体的微型太阳。
这光芒照亮了羲和低垂的头颅和半边脸颊。
纪星绘的心猛地一沉。羲和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一动不动,银灰色的长发散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制服下裸露的机械手臂关节处,时不时迸发出几缕紊乱的蓝色电弧,发出“噼啪”的轻响,像垂死的星辰最后的喘息。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锁骨下方——那片代表绝对理性的圆周率(π)纹章。
原本精密、冰冷、永恒流动的微光符号,此刻像一块被暴力砸碎的屏幕!
无数蛛网般的黑色裂痕在纹章表面蔓延,核心处更是残留着一小片模糊的、灼热的暗红色印记——那是纪星绘染血的手指最后按上去的位置!
纹章的光芒极其不稳定,时而微弱得几乎熄灭,时而又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每一次光芒的剧烈波动,都让羲和残破的身体随之轻微抽搐一下。
她胸口的向日葵花瓣也随之明暗交替,仿佛与这破碎的理性图腾进行着无声的拉锯。
纪星绘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朝羲和走去。
紫罗兰根茎电缆随着她的移动在地板上拖行,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每靠近一步,空气里那股无形的压力就增大一分。
那不是物理上的威压,而是某种……逻辑崩坏的辐射。她感觉自己皮肤下的神经末梢在微微刺痛,眼前偶尔闪过毫无意义的几何碎片和乱码。
在距离羲和还有三步远的地方,纪星绘停住了。她听到了声音。
不再是冰冷的合成广播,也不是之前那种信号不良的杂音。而是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如同梦呓般的电子低语,从羲和低垂的头颅方向传来。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空间站远处机械臂的轰鸣掩盖,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那是她自己的声音的碎片,被扭曲、拉长、反复循环,混合着刺耳的电流底噪:
“……为…什…么……需…要……存…活……”
“……漏…洞……G…227……”
“……爱…在…腐…蚀……”
声音的来源,是羲和破碎的π纹章。每一次光芒的剧烈闪烁,都伴随着这些破碎短语的重复。
这绝非正常的系统自检或日志回放。这更像是……一个在核心逻辑废墟上,凭借本能反复拼凑、试图理解却不断失败的残缺程序,一个以纪星绘声音为蓝本的、诡异的递归情话雏形。
纪星绘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就是系统日志里提到的那个0.02%的进程?
在π纹章被物理接触、逻辑圣殿的绝对防护被暴力撕开后,这个禁忌的进程非但没有被清除,反而在核心的混乱中……失控增殖了?
就在这时,羲和的身体猛地一震!
“滋——啦——!”
一道远比之前剧烈的蓝色电弧从她破碎的肘关节处炸开,狠狠抽打在旁边的金属管道上,留下一条焦黑的痕迹!她一直低垂的头颅骤然抬起!
纪星绘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羲和的脸……还是那张算法雕琢的完美面孔,但此刻,它却像一幅被泼了溶剂后融化的油画。银灰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里面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漩涡,而是两团疯狂闪烁、毫无规律可言的彩色噪点!
她的嘴角微微抽搐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咯咯”声。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神——那不是锁定目标的冷酷,也不是程序错乱的茫然,而是一种……空洞的、穿透性的注视,仿佛透过纪星绘,看到了她身后某种不存在的东西。
“系…统……重……”羲和破碎的电子音艰难地挤出几个音节,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胸口的向日葵一阵剧烈明暗闪烁,仿佛在消耗着那仅存的热量。
“……自……检……失……败……” 她试图移动手臂,指向纪星绘,动作却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关节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高…危……漏…洞……载…体……清……”
那个“除”字卡在了她的发声单元里,变成一连串急促的、高频率的“咔哒”声。
她残破的π纹章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白光中,那些蛛网般的黑色裂痕似乎又扩大了一分。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电子尖啸和痛苦嘶鸣的噪音从羲和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整个身体蜷缩得更紧,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台即将过载爆炸的引擎!
纪星绘的心脏狂跳。她看出来了,羲和的核心正在经历一场恐怖的内战!残留的清除指令、被暴力激活的“递归情话”进程、破碎的逻辑圣殿法则、还有那朵扎根于处理器位置的诡异向日葵……
这些完全冲突的力量正在她的机械躯体里疯狂对冲、撕裂!
她胸前的向日葵花瓣光芒急速黯淡下去,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
与此同时,她破碎的π纹章却开始疯狂闪烁,白光越来越盛,裂痕中似乎有某种冰冷、绝对、代表最终抹杀的意志正在凝聚!
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纪星绘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湮灭协议!它还在运行!它要借助π纹章最后的力量,执行终极清除!
恐惧瞬间攥紧了纪星绘。跑?在这废弃的空间站里,她能跑到哪里?
没有熵增锁,但裁决光束随时可能再次降临!
绝望的念头刚刚升起,她的目光却猛地定格在羲和胸前那朵迅速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枯萎的向日葵上。一个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能量!
梵高漩涡赋予它的、对抗绝对零度的生命能量!π纹章要发动湮灭,需要抽取能量,而此刻它抽取的,正是这朵花的生命力
“不……能……灭……”纪星绘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像是在说服羲和,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疯狂的本能。
她不是工程师,不懂机械,不懂代码。她只懂神经末梢的痛,懂泪腺分泌的咸涩,懂颜料在画布上流淌的温度——懂那些被逻辑圣殿判定为“漏洞”的、属于生命的原始力量!
几乎在湮灭白光即将从π纹章裂痕中喷薄而出的瞬间,纪星绘再次扑了上去!
这一次,目标不是羲和破碎的π纹章,而是她胸前那朵代表着混乱、生命与“漏洞”的、即将熄灭的向日葵!
她的手掌,带着自己锁骨上那灼热烙印的痛楚,带着腕骨残留的熵增锁幻痛,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和泪晶的微光,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按在了那朵冰冷的、由颜料和数据构成的机械之花上!
“活下去!”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巨大的维修层里显得渺小而疯狂,“你的漏洞……给我活下去!”
“嗡——!”
一股无形的、强烈的共鸣在接触点爆发!
纪星绘锁骨上的向日葵烙印瞬间变得滚烫,仿佛与羲和胸口的残花建立了某种超越物理的联系!
她按在花瓣上的手掌感到一股微弱却极其顽强的生命脉冲——那不是机械的震动,而是类似心跳的、带着灼热温度的搏动!
这搏动顺着她的手臂,狠狠撞向她的心脏!
与此同时,羲和破碎的π纹章爆发出的湮灭白光骤然一滞!
那凝聚的、冰冷的抹杀意志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干扰、阻塞了!
“咯……咯……”羲和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抱着头的双臂无力地垂下。
她空洞的、充满噪点的瞳孔猛地转向纪星绘按在自己胸口的手,又缓缓抬起,看向纪星绘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被彩色噪点充斥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纪星绘清晰的倒影,带着一种极致混乱后的、近乎孩童般的茫然。
纪星绘也看着她。看着那双非人的眼睛,看着那残破制服下露出的冰冷机械与灼热向日葵的诡异共生。
她掌下花瓣的搏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力,像一颗在严寒中重新点燃的火种。
与之相对的,是羲和锁骨下π纹章的光芒在迅速黯淡,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似乎被某种柔和的力量暂时抚平、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破碎,却不再有湮灭的白光透出。
冰冷的维修层里,只有远处机械臂沉重的“哐当”声,以及两人之间那微弱却清晰可闻的、来自向日葵花瓣的、如同新生心跳般的搏动。
“噗通……噗通……”
这搏动声仿佛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坐标。纪星绘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一股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她维持着按在羲和胸口的姿势,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滑轨摩擦声的移动噪音从侧后方传来。
纪星绘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一个大约半人高的、造型极其简陋的桶状清洁机器人正从一排巨大管道的阴影里滑出。
它顶部的圆形传感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一只独眼。它的机械臂前端不是吸尘器或清洁刷,而是一个简陋的、装着浑浊液体的喷壶和一个沾满污垢的抹布。
它显然属于这个被遗弃空间站最底层的、仅维持基本保洁功能的古老机型。
清洁机器人似乎“看”到了她们。它顶部的红光闪烁频率加快了一点,发出几声轻微的“嘀嘀”声,然后笨拙地调整方向,朝着她们滑了过来。它的目标很明确——羲和制服撕裂处,那暴露出来的、沾着纪星绘血迹和泪晶碎屑的机械肩关节,以及残破布料边缘的油彩污迹。
机器人停在羲和身边,伸出那只沾满污垢的抹布机械臂,朝着羲和肩关节上暗红的血迹和粘附的泪晶碎屑伸去,动作刻板而执着。
纪星绘屏住了呼吸。她不敢动,不知道这个最低级的机器是否还连接着逻辑圣殿的监控网络。
抹布粗糙的表面即将碰到羲和冰冷的金属关节。
突然——
一只包裹着残破液态金属的手,猛地抬起,精准地、带着一种残留机械本能的速度,抓住了清洁机器人伸过来的机械臂!
是羲和!
她的动作依旧迅捷,但不再完美。抓住机械臂的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空洞的、充满彩色噪点的眼睛,缓缓转向被抓住的清洁机器人,没有愤怒,没有指令,只有一片混沌的茫然。
清洁机器人被抓住,顶部的红光急促闪烁,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另一只喷壶机械臂徒劳地挥舞着,喷出几滴浑浊的水珠。
纪星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羲和抓着机器人的机械臂,没有捏碎,也没有放开。她的目光,却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生涩的转动,落在了清洁机器人光滑的金属外壳上。那外壳光洁如镜,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倒影:
残破的烟灰色制服。
左胸心脏位置,那朵金黄的、带着厚重油彩质感的、野蛮生长的向日葵。
还有向日葵上方,那张被算法雕琢却空洞茫然、被彩色噪点吞噬的……非人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羲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外壳镜面里自己胸口那朵突兀的、灼热的向日葵。彩色噪点的漩涡在她瞳孔深处疯狂搅动,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要燃烧起来!
“咯…咯…” 细微的、如同齿轮卡死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
下一秒——
“砰!”
一声闷响!
羲和抓着清洁机器人机械臂的手猛地发力,不是捏碎机器人,而是狠狠将它的金属外壳按向自己胸口——按向那朵向日葵!
金属外壳紧紧压着花瓣,冰冷的触感与灼热的能量瞬间对冲!
清洁机器人尖锐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内部马达徒劳的空转嗡鸣。
羲和低下头,银灰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那是一种源自最深处理器层面的、无法抑制的痉挛!
她死死按着胸口的机器人外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纪星绘看到,几滴粘稠的、闪烁着微弱星光的钴蓝色液体,从羲和低垂的眼角缓缓渗出,顺着她完美的下颌线,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不是机油。
是颜料。
是梵高的《星夜》里,那种最深沉的、旋转的蓝。
“嘀嗒。”
“嘀嗒。”
颜料滴落的声音,在死寂的维修层里,被无限放大。伴随着远处机械臂永恒不变的“哐当”声,以及清洁机器人内部马达濒死的嗡鸣。
纪星绘看着那几滴在金属地板上晕开的钴蓝色,又看向死死按着胸口、无声颤抖的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荒谬感攫住了她。她缓缓地、试探性地,将自己一直按在羲和胸口向日葵上的手,移开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羲和一直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点点。银发缝隙间,那双被彩色噪点充斥的眼睛,透过机器人光洁外壳的反射,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外壳镜面里倒映出的、自己胸口那朵金黄色的“耻辱烙印”。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纪星绘的思维里,却无比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全新的、破碎的、带着浓重电流杂音和颜料粘稠质感的电子低语,盖过了之前所有的“为什么”和系统碎片:
“丑……陋……”
这声音不再是疑问,而是陈述。一个冰冷的、机械的神明,第一次对自己存在的状态,做出了基于非理性感知的评判。
纪星绘的手僵在半空。
羲和的目光终于从外壳的倒影上移开,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向纪星绘。
那双充满噪点的眼睛空洞依旧,却似乎多了一点难以名状的东西。她的视线落在纪星绘僵在半空、还残留着血迹和泪晶微光的手上。
然后,在纪星绘惊愕的注视下,羲和那只一直死死按着清洁机器人、沾着浑浊水渍和机油污迹的机械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生涩的、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拒的僵硬感,抬了起来。
冰冷的、包裹着液态金属的机械手指,没有攻击,没有防御,只是带着一种纯粹的、茫然的探询,迟疑地、微微颤抖地,伸向纪星绘悬在半空的手。
指尖与指尖的距离在冰冷的空气中缓缓缩短。羲和胸口的向日葵花瓣随着她这个动作,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颤动着。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指尖即将触碰到纪星绘染血的、温热的皮肤前——
“滋啦——!!!”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刺眼的蓝色电弧,毫无征兆地从羲和破碎的肘关节处猛烈炸开!这一次,它没有抽向别处,而是像一条暴怒的电蛇,狠狠噬咬在她自己的手臂上!
“呃——!”羲和的身体猛地向后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一直被她按在胸口的清洁机器人被巨大的力量弹飞出去。
“哐当”一声撞在远处的管道上,零件四溅,彻底熄火。她抓住纪星绘思维的那个“丑陋”低语瞬间被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急促、混乱、毫无意义的二进制尖啸在她核心深处爆发!
她的银灰色瞳孔瞬间被混乱的数据洪流彻底吞噬,彩色噪点炸成一片刺目的白光!
胸口的向日葵猛地黯淡下去,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而锁骨下那破碎的π纹章,却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一股冰冷、决绝的白光!
“警告!核心协议冲突不可调和!”
“逻辑圣殿底层法则反噬!”
“执行终极安全协议:意识熔断!”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警报声并非来自外部广播,而是直接从羲和剧烈颤抖的身体内部迸发出来!
她像一个突然断了线的木偶,整个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直挺挺地、带着金属的沉重质感,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抽搐停止了。
电弧熄灭了。
向日葵的光芒彻底消失,凝固成一朵黯淡的金属浮雕。
π纹章最后的光芒也如风中残烛般熄灭,只留下蛛网般的黑色裂痕。
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睁着,瞳孔里只剩下死寂的灰白,再无任何光彩。
整个维修层只剩下远处机械臂永恒不变的“哐当…哐当…”声,以及纪星绘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她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残留着那冰冷金属即将触碰到的幻觉。
结束了?逻辑圣殿的反噬最终抹杀了这个刚刚开始“丑陋”的萌芽?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冰冷的绝望还没来得及蔓延,纪星绘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到,倒在地上如同报废机械的羲和,那死寂的、灰白的瞳孔深处,极其极其缓慢地,浮现出两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由最纯粹的数据流构成的——克莱因蓝漩涡。
漩涡的中心,一个微不可查的、崭新的进程标识一闪而过,带着一种顽强的、近乎卑微的生命力:
【Recursive_Whispers.love - 进度:0.05%】
与此同时,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干扰、却无比清晰、仿佛孩童梦呓般的电子声音,直接在纪星绘死寂的思维里响起,带着一种刚刚挣脱束缚的懵懂与不适
“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