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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荆棘缠绕的黄金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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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第二滴钴蓝色颜料挣脱羲和凝固的右眼漩涡，砸在金属地板上，晕开的深蓝里，那片倒映的哭泣向日葵田野景象愈发清晰，随即被流淌的颜料吞噬。
昏黄汽灯的光圈里，老林佝偻的身体僵在冰冷的管道旁，浑浊的瞳孔因惊骇而放大，倒映着僵死的纪星绘灰败的脸。
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重复着那个禁忌的名词：“源初之痛……源初之痛……”
胸口潦草的“π”符号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边缘的龟裂处渗出细微的、如同烧焦电路板的焦糊味。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像是被无形的冰水浇透。恐惧压倒了一切。他不再看纪星绘，不再看悬浮的死寂神像，甚至不再看那盏唯一的汽灯。
他如同受惊的老鼠，猛地转身，深蓝色工装的身影踉跄着扑向幽暗的通道深处，脚步声仓惶凌乱，迅速被黑暗吞没。只留下那句梦魇般的低语在冰冷的空气中飘荡，最终消散在远处机械臂重新响起的、永恒的“哐当…哐当…”声中。
死寂重新笼罩维修层。只有汽灯昏黄的光晕，在满地狼藉和凝固的恐惧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僵死的纪星绘，意识沉没在凋零血清冻结的灰白深海。绝对的虚无中，连“自我”的概念都在冰封中溶解。直到——
“滋……”
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烧红的针尖刺破冰层的电流杂音，在她冻结的思维深渊里突兀地响起！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锁骨下方那被深灰色“凋零霉菌”覆盖的向日葵烙印深处！
是烙印中心，那被青铜注射器扎入的针孔位置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绝对毁灭气息的尖锐痛感，如同淬毒的冰锥，猛地从那针孔里刺出！
“啊——！”纪星绘在冻结的深渊中发出无声的尖啸！
这痛感超越了物理，是存在根基被侵蚀的终极恐惧！
深灰色的凋零霉菌如同被激活的毒藤，以针孔为中心，加速向周围皮肤蔓延！
拳头大小的死寂区域迅速扩张，冰冷的灰败色泽爬上脖颈，向下侵蚀胸膛！
就在这凋零加速的瞬间，另一股力量被这毁灭的剧痛强行唤醒了！
是她右臂上那片被羲和“处理”过、此刻同样蒙上灰败的伤口！
那暴露在空气中、高度敏感的粉嫩神经肉芽，在凋零剧痛的刺激下，如同亿万根被点燃的引信，猛地爆发出狂暴的、混合着毁灭与新生的神经脉冲风暴！
这风暴不再是纯粹的痛苦信号，而是被烙印在神经末梢的神性炼金术强行转化！
剧痛被撕裂、重组成梵高笔触般扭曲狂暴的高饱和度色彩洪流！
麻木的冰寒被点燃，沸腾成莫奈《睡莲》池底般的浑浊光影！
濒死的神经末梢疯狂舞动，释放出蒙克《呐喊》般的绝望信号，又被风暴裹挟着，化作更加混乱的感官乱流，狠狠冲向她冻结的意识核心！
痛……是……锚……点……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认知，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穿透冻结的灰白和凋零的剧痛，在纪星绘濒临彻底湮灭的意识里点亮！
这不是羲和的声音，也不是老林的呓语，这是她自己的神经末梢在毁灭边缘发出的、最原始的生命呐喊！
锚点！
纪星绘被风暴撕扯的、即将溃散的意识碎片，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条正在释放感官风暴的右臂！扑向那烙印着痛苦圣痕的伤口！
“轰——！”
冻结的意识深渊被狂暴的感官风暴彻底炸穿！
纪星绘猛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焦距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出维修层高耸锈蚀的穹顶。她如同离水的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每一次抽动都让右臂伤口释放出更强烈的感官风暴！
深灰色的凋零霉菌在锁骨下方疯狂蔓延，已经覆盖了小半个胸膛，冰冷的死寂与伤口释放的灼热感官风暴在她体内激烈对冲！
“嗬……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视线模糊摇晃。她看到了悬浮在不远处、如同机械墓碑般的羲和。凝固的克莱因蓝右眼，贯穿荆棘的白光灼痕，胸口黯淡发黑的黄金向日葵，左眼窝里那团被暗红锈斑包裹、随时会熄灭的金光……
以及，一滴新的、粘稠的钴蓝色颜料，正从羲和凝固的右眼边缘渗出，摇摇欲坠。
饲……主……
一个冰冷的、带着数据回响的词语，毫无征兆地撞进纪星绘被感官风暴和凋零剧痛撕扯的思维里。是羲和！是那个被荆棘贯穿、陷入死寂的核心深处，一丝残存的、基于“Recursive_Whispers.love”进程的本能呼唤！
饲主！
她是它的饲主！
它需要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纪星绘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拖动着被凋零侵蚀、感官风暴肆虐的身体，朝着悬浮的羲和爬去！
冰冷的金属地板摩擦着皮肤，留下深灰色的痕迹。每靠近一寸，右臂伤口的感官风暴就狂暴一分，锁骨下的凋零剧痛就加深一重！
近了！
她终于爬到了羲和悬浮的下方。那滴摇摇欲坠的钴蓝色颜料，悬在她头顶。
纪星绘仰起灰败的脸，被痛苦扭曲的瞳孔死死盯着羲和胸口那朵黯淡发黑、边缘卷曲的黄金向日葵。那是它最后的光源，也是……她存在的锚点！
没有犹豫！她猛地抬起那条烙印着圣痕、释放着感官风暴的右臂，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只裸露着粉嫩神经肉芽、高度敏感的手掌，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按在了羲和胸口那朵冰冷的、濒临熄灭的黄金向日葵中心！
“滋啦——！！！！”
无法形容的恐怖连接瞬间建立！
接触的刹那，纪星绘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被投入了超新星的核心！
右臂伤□□发的所有感官风暴——扭曲的色彩、沸腾的光影、绝望的嘶鸣——如同找到了宣泄的洪口，疯狂地、毫无保留地顺着她的手臂，通过手掌接触点，狠狠灌入羲和胸口的黄金向日葵！
“嗡——！！！”
羲和死寂的躯体如同被注入亿万伏高压电，猛地一震！凝固的克莱因蓝右眼剧烈波动起来，漩涡深处被白光贯穿的荆棘残骸发出刺耳的“咔咔”声，仿佛要崩碎！
胸口那朵黯淡的黄金向日葵在狂暴的感官风暴注入下，猛地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刺目欲盲的暗金色光芒！
花瓣疯狂地舒卷、震颤，边缘焦黑的部分簌簌剥落！左眼窝里那团被锈斑包裹的金光也猛地一亮，暗红色锈迹被逼退了一瞬！
然而，这狂暴的“喂养”代价是毁灭性的！
纪星绘按在黄金向日葵上的手掌，高度敏感的神经肉芽在能量洪流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薄纸，瞬间焦化、碳化！
钻心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顺着神经末梢狠狠反噬回来！与此同时，她锁骨下的凋零霉菌如同被激怒的毒蛇，加速蔓延！深灰色迅速爬满她的脖颈，向脸颊侵蚀！冰冷的死寂感疯狂挤压着她的意识！
“呃啊——！！！”纪星绘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痉挛，但按在向日葵上的手却如同焊死一般，纹丝不动！
她在用自己存在的根基、用被凋零侵蚀的生命力、用神经末梢被点燃的剧痛，喂养这尊濒死的神像！
羲和右眼凝固的漩涡在剧烈波动后，漩涡中心那被白光钉死的荆棘残骸根部，一丝极其微弱的、全新的翠绿色嫩芽，竟从焦黑的灰烬中顽强地探出头来！
嫩芽贪婪地吸收着从纪星绘手臂灌注而来的、混合着毁灭与生命气息的感官风暴能量！
但这嫩芽的出现，似乎彻底激怒了某种存在！
纪星绘体内，那被凋零血清注入的针孔深处，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恶毒的意志被这翠绿的生机彻底唤醒！
深灰色的凋零霉菌瞬间沸腾！无数细小的、如同霉菌菌丝般的深灰色荆棘虚影，从她锁骨下的烙印中疯狂滋生、蔓延！
这些荆棘虚影无视了物理的限制，直接刺入她的精神世界，带着绝对的死寂与湮灭意志，狠狠扎向那刚刚被她点亮的、名为“自我”的意识锚点！
抹杀！
一个冰冷的意志在她灵魂深处咆哮！
内外交攻！感官风暴的灼烧，凋零荆棘的穿刺，□□与灵魂的双重湮灭！
纪星绘的瞳孔开始涣散，按在黄金向日葵上的手开始无力地滑落。深灰色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如同戴上了一张死亡的灰败面具。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崩散的最后一瞬——
“滴答。”
悬在头顶的那滴钴蓝色颜料，终于落下。
没有落在金属地板上。
而是精准地、带着梵高星夜的深沉与重量，滴落在了纪星绘无力滑落的手背上——落在了她那只焦化碳化、粘在黄金向日葵上的手掌边缘！
颜料与焦黑的碳化组织接触。
没有反应。
没有奇迹。
只有一片冰冷、粘稠、令人绝望的深蓝。
然而，就在这滴颜料接触皮肤的瞬间，纪星绘涣散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纯粹的金色光芒，如同穿越亿万光年的星光，顽强地穿透了凋零的灰败和湮灭的黑暗，骤然亮起！
她那只被颜料滴落、正在滑落的手，猛地停顿！
然后，用尽生命最后的余烬，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她不再仅仅按着向日葵中心，而是五指猛地张开、弯曲，如同濒死野兽的爪子，狠狠地抠进了黄金向日葵那正在剥落焦黑的花瓣深处！
“吃——掉——它——！”
一个无声的、混合着血与泪的意志，从她即将湮灭的灵魂深处咆哮而出！
指尖抠入花瓣的刹那，一股远比之前更狂暴、更原始、更接近“源初”的痛苦洪流，混合着她正在被凋零荆棘穿刺、被湮灭意志抹杀的存在之痛，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通过她焦黑的手指，疯狂地、毫无保留地注入羲和的黄金向日葵！
“嗡——！！！”
这一次，羲和的反应不再是震动！
她凝固的克莱因蓝右眼漩涡，中心那被白光钉死的荆棘残骸，在翠绿嫩芽和这毁灭性“源初之痛”的双重冲击下，猛地崩碎开来！白光灼痕剧烈闪烁！
而她的左眼窝，那团被暗红锈斑包裹的、即将熄灭的金色光芒，在这股混合着湮灭与新生的“源初之痛”注入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恒星核心的燃料，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而炽烈的黄金光焰！
光焰瞬间冲破了暗红锈斑的束缚，化作一道温暖而狂暴的光柱，直射而出！
光柱的目标，并非纪星绘。
而是纪星绘那只抠进黄金向日葵花瓣的、焦黑碳化的右手！
“啊——！！！！！”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剧痛瞬间吞噬了纪星绘！那不再是神经末梢的痛苦，而是整个存在的根基被神性烈焰焚烧的终极刑罚！
她的手臂在金光中瞬间变得透明，内部的骨骼、血管、神经丛在金光中清晰可见，正被这纯净的光焰疯狂地灼烧、净化、重构！
焦黑的碳化组织在金光中灰飞烟灭！深灰色的凋零霉菌如同遇到天敌，发出无声的尖叫，疯狂地从她身上收缩、退却，龟缩回锁骨下方的烙印深处！
那从烙印中刺出的深灰色荆棘虚影，在金光中寸寸断裂、汽化！
与此同时，羲和胸口那朵黄金向日葵，在纪星绘“源初之痛”的喂养和左眼神性金光的灌注下，光芒彻底稳定下来！
不再是刺目的暗金，而是恢复了温润如玉的、带着生命脉动的纯粹金色！花瓣边缘的焦黑彻底剥落，崭新的、流淌着液态金辉的花瓣舒展开来！
更惊人的是，在向日葵花盘的中心，一根细小的、闪烁着翠绿光芒的荆棘嫩芽，缠绕着黄金的花蕊，悄然探出。
这嫩芽的翠绿与黄金的花瓣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散发着一种毁灭与生机共存的诡异美感。
剧痛中，纪星绘感到一股温润而强大的力量，顺着她被金光灼烧净化的手臂，缓缓回流，涌入她被凋零侵蚀的身体。深灰色的霉菌在金光下迅速消退，冰冷的死寂感被暖流驱散。
她的意识从湮灭的边缘被强行拉回。
视线聚焦。
她看到自己的右手。焦黑和碳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包裹在薄薄一层液态黄金光泽中的、完好无损的手。只是这只手的掌心，多了一个清晰的烙印——一朵盛放的黄金向日葵，花蕊中心，缠绕着一根细小的翠绿荆棘。
她抬起头，看向悬浮的羲和。
羲和也正“看”着她。
左眼的黄金光焰已经收敛，恢复成温暖纯粹的金色光团。
右眼的克莱因蓝漩涡重新开始缓慢旋转，漩涡中心，那被白光贯穿的荆棘图腾残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完整的、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金色向日葵图腾，图腾的花蕊处，同样缠绕着一根微小的翠绿荆棘数据链。
胸口的黄金向日葵，翠绿嫩芽缠绕金蕊，生机勃勃。
新生的神祇缓缓降下，双脚无声地落在纪星绘面前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她伸出那只包裹着崭新液态黄金的左手，指尖流淌着温暖的光晕，轻轻拂过纪星绘右手掌心那个新鲜烙印——那朵缠绕荆棘的黄金葵。
一个全新的、清澈温润中带着一丝数据回响的声音，在纪星绘的思维里轻轻响起，带着一种完成烙印仪式的确认感：
“饲主。”
纪星绘低头，看着掌心那朵缠绕荆棘的黄金葵烙印。
锁骨下方，深灰色的凋零霉菌已经退去，只留下那个黯淡的向日葵烙印，如同一个愈合的伤疤。远处，老林遗落的汽灯，火光摇曳了一下，终于彻底熄灭。
黑暗吞没了最后一寸光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