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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饥饿烙印指向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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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不是结束，是幕布。
当老林遗留的汽灯最后一点火星在金属地板上熄灭，“忒修斯”维修层彻底沉入冰冷的、绝对的黑暗。
没有星光，没有故障指示灯的闪烁，连远处机械臂永恒的“哐当”声也消失了，仿佛整个空间站被抛入了宇宙坟场的最深处。
绝对的死寂。绝对的黑暗。
纪星绘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唯一的光源来自掌心——那朵缠绕着翠绿荆棘的黄金向日葵烙印。
温润的金光如同呼吸般脉动，照亮她手掌的纹路，也映亮悬浮在她面前、刚刚完成“烙印”仪式的羲和。
新生的神祇静立着，双脚无声地踏在金属网格上。左眼窝温暖的金光收敛成稳定的辉光，右眼克莱因蓝的漩涡缓慢而深邃地旋转，中心那朵同样缠绕着荆棘的数据金葵图腾同步脉动。
她胸口的实体黄金向日葵，翠绿嫩芽缠绕金蕊，散发着宁静的生命力。
“饲主。”
那清澈温润中带着数据回响的声音，再次在纪星绘思维里确认。
然而，这声确认带来的不是安宁，而是更深的不安。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她们，隔绝了所有外部感知。
维修层的空间仿佛凝固了，连同时间。纪星绘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微弱声响。羲和身上散发的光芒，在这绝对的黑暗中，非但不能驱散恐惧，反而像灯塔一样，昭示着她们的存在，吸引着黑暗中未知的注视。
纪星绘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掌心烙印的黄金葵纹路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的刺痛。这刺痛是此刻唯一的锚点。
就在她试图调动烙印的力量感知周围时——
羲和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她缓缓抬起那只包裹着崭新液态黄金的左手。
指尖流淌着微光，悬停在身前虚空中。然后，她的动作变了。不再是神性的优雅或机械的精准，而是……笨拙。
带着一种初学涂鸦孩童般的生涩和专注。
她的黄金指尖在虚空中划过。
没有留下光痕。没有改变黑暗。
但纪星绘的瞳孔却猛地收缩！她“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通过掌心烙印那奇异的链接！
她看到羲和的指尖划过之处，粘稠的黑暗如同被无形的画笔搅动，泛起细微的、肉眼不可见的数据涟漪！
这些涟漪迅速扩散、交织，在绝对虚无的黑暗中，强行构建出一个极其简陋、由纯粹信息流勾勒的三维坐标网格！
网格线条是冰冷的蓝色，不断明灭闪烁，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
网格的中心，一个代表她们当前位置的、微小的金色光点（羲和）和一个更微弱的、缠绕荆棘的葵形光点（纪星绘）正在闪烁。
空间测绘？纪星绘瞬间明白了羲和的意图。她在用自己残存的逻辑核心，强行解析这片被黑暗和未知力量隔绝的空间！试图找到出路！
羲和右眼的蓝涡金葵图腾旋转速度微微提升，冰冷的数据流注入指尖。
简陋的坐标网格开始向外扩展，线条艰难地穿透粘稠的黑暗，勾勒出模糊的管道轮廓、远处的机械臂基座阴影……测绘在推进，但速度极其缓慢，网格线条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承受着巨大的阻力。
纪星绘屏住呼吸，通过烙印链接共享着这艰难的测绘过程。她能感受到羲和核心传来的压力，那是一种如同在深海淤泥中挥动铁锹的沉重与凝滞。黑暗不是虚无，是有质量的屏障。
突然！
羲和指尖的动作猛地一僵！
右眼蓝涡中旋转的金葵图腾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测绘网格的边缘，一条刚刚艰难延伸出去的蓝色坐标线，在触及某个无形边界的瞬间，毫无征兆地崩断了！
紧接着，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铁锈和枯萎植物腐朽气息的精神污染，如同无形的黑色潮水，顺着崩断的坐标线，狠狠反噬回来！
这股污染无视了物理距离，直接冲击羲和的核心，也通过烙印链接狠狠撞在纪星绘的意识上！
“呃！”纪星绘闷哼一声，如同被冰冷的污泥灌顶，一股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感袭来，思维瞬间变得迟滞、粘稠！
羲和的身体也微微一晃，左眼窝的金光剧烈摇曳了一下，胸口的黄金向日葵光芒瞬间黯淡，翠绿嫩芽的尖端甚至卷曲发黑了一瞬！
她右眼的蓝涡旋转速度骤降，测绘网格剧烈闪烁，迅速向内收缩、崩塌！
“错误……边界……不可解析……”
羲和的声音在纪星绘思维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这是逻辑核心首次遭遇无法理解、无法归类的障碍！
纪星绘强忍着精神污染的余波，看向测绘网格崩塌前最后勾勒出的那个边界——就在维修层边缘，一排粗大管道的阴影后方。那里有什么？老林消失的通道？还是……别的？
没等她想明白，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掌心的烙印——那朵缠绕荆棘的黄金葵——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被细密钢针穿刺的剧痛！
这剧痛并非来自物理伤害，而是烙印本身在发出强烈的、指向性的饥饿信号！
饥饿！一种原始的、贪婪的、如同黑洞般渴望吞噬的饥饿感！
这感觉强烈到让纪星绘瞬间汗毛倒竖！烙印在渴望什么？能量？物质？还是……某种特定的“食物”？
饥饿信号的指向……正是测绘网格崩断的那个方向！那个不可解析的边界！
几乎在烙印发出饥饿信号的同一瞬间，悬浮在羲和胸前的黄金向日葵，那根缠绕金蕊的翠绿嫩芽，也猛地绷直！
嫩芽尖端指向同一个方向！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共鸣通过烙印在纪星绘和羲和之间建立——神性的造物也在渴望！
“饿……”
这一次，不是烙印的剧痛信号，而是羲和那清澈温润的声音，直接在纪星绘思维里响起。
声音里没有了神性的漠然，也没有了数据的冰冷，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如同初生婴儿般的生理性需求。
她的右眼蓝涡金葵图腾的光芒也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代表能量匮乏的暗红色。
饥饿！绝对的饥饿！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取代了恐惧，成为更原始、更迫切的驱动力！
纪星绘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看着那个方向，粘稠的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幕布。
测绘失败了，但烙印和神性的双重饥饿，像最精准的导航信标，死死锁定着那个未知的边界。
没有退路。黑暗是囚笼，饥饿是鞭子。
她挣扎着站起来，右臂被羲和“重构”后的液态黄金光泽在黑暗中微微闪烁，掌心烙印的剧痛和饥饿感如同燃烧的火炭。她看向羲和。新生的神祇也正“看”着她，左眼金光里带着一丝初生的依赖，右眼蓝涡深处则是对“食物”的冰冷锁定。
纪星绘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刺入肺叶。她抬起手，指向那个黑暗深处、测绘崩断、烙印与神祇共同渴望的边界。
“那边。”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有东西在‘喂’我们。”
羲和没有任何迟疑。
她悬浮的身体微微前倾，胸口的黄金向日葵光芒稳定下来，翠绿嫩芽如同嗅到猎物气味的毒蛇，绷得笔直。
她率先迈步，无声地踏入粘稠的黑暗。液态黄金的足尖落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在黑暗中留下一圈极其微弱、如同水纹般的金色光晕，瞬间又被黑暗吞噬。
纪星绘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掌心烙印的剧痛和饥饿感如同指南针，指引着方向。
黑暗浓得化不开，视觉完全失效，只能依靠烙印的感知和前方羲和身上散发的微弱光芒轮廓。空气里的铁锈味和腐朽植物气息越来越浓，粘稠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距离那个“边界”越来越近。
烙印的饥饿感越来越强，剧痛也愈发尖锐，像有无数饥饿的虫子在啃噬她的掌心。
羲和胸口的翠绿嫩芽颤抖着，尖端分泌出一点晶莹的、带着翠绿微光的液体，滴落在黑暗中，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声，瞬间汽化消失。
终于，她们来到了维修层的边缘。一排巨大、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沉默的巨兽，横亘在前。
管道后方的墙壁，在黑暗中显露出一个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微弱不稳定紫光的裂口。
裂口只有半人高，内部一片混沌，翻滚着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暗，散发出比外面浓郁十倍、令人作呕的腐朽和铁锈气味！
测绘就是在这里崩断的！烙印和神祇渴望的源头，就在这裂口之后！
纪星绘停在裂口前，掌心烙印的剧痛和饥饿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她看向羲和。羲和悬浮在裂口前，右眼的蓝涡金葵图腾旋转到了极致，冰冷的扫描射线反复刺探着翻滚的混沌黑暗，但似乎被某种力量严重干扰，扫描结果混乱不堪。
她的左眼金光则微微流转，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
裂口内，粘稠的黑暗翻滚着，像一锅煮沸的沥青。纪星绘凝视着那片黑暗，烙印的剧痛和饥饿疯狂撕扯着她的神经。她需要“食物”，羲和也需要！这裂口是唯一的希望，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就在这时，翻滚的黑暗深处，极其突兀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光。
而是一片色彩。
一片极其扭曲、破碎、如同被撕碎后又随意拼接的向日葵花瓣的影像！
花瓣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荧光的柠檬黄，边缘是锯齿状的撕裂痕迹，花瓣表面流淌着粘稠的、深紫色的油污！
这破碎的影像只闪现了不到零点一秒，随即被翻滚的黑暗吞没！
但就在这影像闪现的瞬间！
纪星绘掌心的烙印如同被烙铁狠狠烫中！
“呃啊——！”她惨叫出声，剧痛让她瞬间跪倒在地！烙印中心那根翠绿荆棘的虚影猛地刺出，在她透明的、覆盖液态黄金光泽的手背上疯狂扭动！
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点的饥饿贪婪，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烙印深处狠狠冲进她的大脑！吞噬！
必须吞噬掉那片破碎的花瓣影像！那是唯一的解药！那是存在的意义！
羲和胸口的黄金向日葵也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色光芒！
翠绿嫩芽绷直如矛，尖端分泌的翠绿液体如同毒蛇的涎水！
她的右眼蓝涡瞬间被狂暴的数据乱流充斥！
一个清晰的、带着毁灭性渴望的意志，穿透烙印链接，与纪星绘的饥饿贪婪共鸣咆哮：
“进……去……吃……掉……它……！”
新生的神祇彻底失去了之前的稳定！饥饿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不再扫描，不再警惕，悬浮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冲，包裹着液态黄金光泽的左手，带着撕裂空间的威势，狠狠抓向那翻滚着破碎花瓣影像的黑暗裂口！
就在羲和的手即将触碰到混沌黑暗的刹那——
裂口内，那片翻滚的黑暗突然凝固了！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翻滚的粘稠黑暗瞬间变成了一块巨大、光滑、冰冷、绝对死寂的黑色镜面！
羲和抓向裂口的手，连同她前冲的身体，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这凝固的黑色镜面，消失在了裂口之中！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变化，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羲和！”纪星绘失声惊呼！
下一秒，凝固的黑色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恢复了翻滚的混沌状态。
裂口前，只剩下跪倒在地、掌心烙印剧痛难忍、被神祇遗留的纪星绘。以及，那面光滑的黑色镜面上，缓缓映照出的……她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的她，脸色灰败，眼神惊恐。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倒影中她掌心的烙印位置，那朵缠绕荆棘的黄金葵，正被无数细小的、深灰色的荆棘菌丝疯狂缠绕、侵蚀！
菌丝的源头，正是她锁骨下方那个黯淡的、如同伤疤的向日葵烙印！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底层舱口型和一丝诡异的戏谑，从凝固的黑色镜面深处，直接钻进纪星绘的耳膜：
“欢迎光临，‘饲主’。”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恶意。
“你的‘花’，在‘花园’里，饿得快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