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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4 往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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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谪不知父母是谁，是被老乞丐捡回去养的。
“乖乖喔，你不晓得喔，狗刨过你啰！”
老乞丐在河边看到还是婴儿的莫谪时，野狗正撕扯着包着他的那块布。小婴儿喉咙都哭哑了，老乞丐生了恻隐之心，赶走了野狗，把他抱回了自己住的破窑。虽然他自己都衣不蔽体，活一天算一天。
“乖乖喔，你不晓得，包你那块布，湿得都出水喔，咦！比我衣服还脏还破喔！啧啧啧！”老乞丐说得夸张，戳着莫谪肚子，笑着摇头。
莫谪痒得咯咯直笑，他知道那块布被老乞丐缝成了衣服肚子。
小莫谪总缠着老乞丐，要讲他捡到他的事。因为那些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小孩总砸他小石子，做着鬼脸嘲笑他是小乞丐、小孤儿。
他确实是乞丐，但是他不是孤儿！
“哼，你们这些坏孩子丢了没人捡！我是好孩子，丢了有爷爷捡！”
莫谪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了，就给老乞丐盖大房子，天天吃肉！还有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可老乞丐太老了，余下的生机只够养他七年。
莫谪没有哭，七岁的他，小小的骨头身子，跪在街上死死地磕头，乞讨棺材钱。嗑得地上一片血。
有人将他扶起，十岁的小少年满身贵气，轻轻掰开他的手指，将十两银子放在他手心。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陶泓。
莫谪嗑得头晕，还没来得及道谢，少年已乘车而去。莫谪抓着银子出神，他的手有没有弄脏那哥哥的手。
相识的乞丐帮衬着下葬了老乞丐，就葬在窑洞旁。碑上东倒西歪地写着“老乞丐之墓”，老乞丐连名字都老忘了。
老乞丐没留下什么东西，莫谪便将衣服肚子上的那块布烧给了老乞丐。
莫谪跪在老乞丐坟前，布烧成灰烬时，他终于哭了：
“爷爷，你把我丢了，还有谁会来捡我……”
莫谪第二次遇到陶泓，是在一间破庙。
他想老乞丐的时候总是会去当初他被捡到的地方待上半天。
回程时太阳毒辣，莫谪被晒得通红，又累又饿又渴。幸好碰到了一个挑着担子的善良农妇，农妇慈祥地摸摸他的头，送了他一个沾着泥的小红薯。
道谢后，莫谪跑到附近的破庙，打算细细品尝这人间美味。
扒干净泥，才咬了几口，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是老鼠吗？老鼠也是好东西！莫谪两眼放光，悄悄地找到出声处。
残破的佛像后面，莫谪探头看到的不是老鼠，而是蜷成一小团、发抖的人。
那人脏兮兮、瘦得凹凸不平的脸裂开一道缝，盯着莫谪手里的红薯，气音哼哼：“饿……饿……”
莫谪犹豫，他自己也饿，却又怕这人吃不到他这口红薯饿死了。
最终莫谪还是走向前，蹲下身将红薯递到那人嘴边。地上的人爆发出本能，一只手抓过红薯，凶残地一口接着一口。
莫谪着急地嚷嚷：“给我留点！给我留点！”
还剩一小半的时候，那人停嘴了，轻呼一口气，将红薯还给莫谪，嘶哑开口：
“多谢搭救，定当报答。”
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小孩，莫谪吃着红薯，问道：“你多大呀？”
“十一。”
莫谪惊讶，和他差不多大呀。
“怎么会来这里呀？”
“逃难过来的。”
莫谪想到，街上好像是出现了一些陌生的乞丐。
那少年认真地看着莫谪，他要记住这张脸。
莫谪吃完了，舔舔手指，起身出去，他还要继续赶路呢。那小孩却跟着他爬了出去。
“你跟着我干嘛……”
堂中的光线足以让莫谪把少年的脸看得更清楚，好像在哪里见过，莫谪抓着脑袋回忆着。
突然，莫谪大叫一声：“啊！”
“怎么了？”少年被吓一跳。
莫谪开心地蹲下来，指着自己的脸，语气激动：“哥哥！是我啊！你记不记得，我嗑头啊，你给我银子的！”
“是你啊……”少年呆呆地伸出手，轻轻地摸着莫谪的额头，当时肯定嗑得很疼吧。
“嘿嘿，早好啦，哥哥给的银子多呀，我用了好久咧。”
莫谪一高兴直接一屁股坐到少年身边，美滋滋地想，他是好孩子，所以爷爷把他捡了回去，哥哥也是好孩子，他可以把他捡回去。
莫谪看着少年，眼睛闪闪的：“哥哥，我们一起回家吧！”
“回家？”少年将这两个字抿在唇边，家破人亡后他还能有家？
“哎，现在太阳太大了。哥哥，等没太阳了再走吧。”
莫谪这几声哥哥，让少年多了几分鲜活。
这小孩是仙童吗？专门下凡来救他的。到底还是年纪小，少年的坚强开始裂开，忍住哭意，对莫谪说：
“你救了我，我定会护你一世！”
少年说得郑重又严肃，仿佛是他要一生践行的誓言。
莫谪不理解一世是多久，但是他明白哥哥是答应要跟他回家了，是好事！
“好啊！”
闲着无事，莫谪用手指在满是灰的砖上划拉出他的名字。
“哥哥我叫莫谪。”
老乞丐不识字，没给他起名字，要他长大了给自己起，所以他就给他自己起了一个，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莫谪写的歪歪扭扭，但少年还是看得分明。心想谪字取名不好，但是前面有个莫，便也勉强算个好名字。
“这是你父母为你取的名字吗？”
“我自己取的！”
“自己取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啊，我在街上买纸那里看到的，纸上好多字，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我看这两个字最好看，就把它们当我的名字了。买纸的叔叔还教了我它们怎么读。”
莫谪骄傲的扬起脑袋，说到：“这名字很好吧！买纸的叔叔都夸我选得好呢！”
“确实不错。”少年笑着揉揉莫谪的头发，却也没告诉这两个字的意思，莫谪没读过书，说了他也理解不了。想必那“卖纸人”也是这么想的。
“哎哥哥，那叔叔在纸上写写画画，把纸弄脏了，难怪卖不出去呀。”这也是莫谪至今还想不明白的事，卖纸，纸上写字做什么。
少年失笑，那应该是一个买字画的书生，莫谪天真不知事，才认为是卖纸。
“哥哥，你的名字呢？”
“我名，陶、泓。”
少年手指慢慢，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下他的名字，字迹自带一股俊气。
莫谪应声也重复了一遍。
“哥哥的名字也好看！这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砚台的意思。”
“砚台是什么？”
“砚台就是装墨的，你看到的纸上的那些字，就是用墨写的。” 陶泓尽量让小孩懂他的意思。
莫谪眼睛转了一圈，似懂非懂。但他突然想到什么，展起笑颜道：
“墨！我的名字也有莫！那我要叫墨谪，写字的那个墨！跟哥哥你的名字是不是一样的意思啦？”
“差不多。”
看着墨谪一句话就改了他自己的名字，但却改得却和他有关，无奈之余还有感动。
陶泓尚虚弱，只能勉强能走动，墨谪扶着陶泓挪到破窑洞时，星汗已满夜额。
窑洞除了墨谪还有五个乞丐，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此刻见墨谪带回来个小人，纷纷打趣道：“学你爷爷，开始捡人啦！”
墨谪脆着嗓子答：“我捡了个哥哥！”
前几天下雨接的雨水还算干净，墨谪捧了一捧往脸上一泼，手再随意一抹，就当洗脸了。
“哥哥快来擦汗，洗洗脸。”
墨谪给他的小哥哥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布，用他的破缸片脸盆舀了水，送到陶泓面前。
烛火昏暗，有人在闲聊，有人酣睡，有人偷偷地塞给墨谪半个馒头，也有人看着陶泓洗脸。
陶泓洗的很慢，眉眼先擦新，再是耳朵，最后是手，连指甲缝都仔细地洗干净。
墨谪蹲着，仰头呆愣愣看着陶泓那张干净的脸，虽然瘦得贴骨，但依旧是墨谪见过最好看的人。
“哥哥你好好看啊……” 墨谪就差流口水了。
“这娃确实好看！”
“哎，我看看！”
“这么好看的娃咋饿成这个样子喔！”
“快起来！快起来！还有吃的不？”
不多时，陶泓手上已多了几分零碎的吃食，他不知所措地道谢，然后又一股脑塞进墨谪的手里。墨谪也接着，把之前给自己的半个馒头加了进去，又塞回了陶泓手中。
“哥哥你要多吃喔！”
少年的坚强终是碎成了泪，烛火如日，陶泓在墨谪的眼里下了一场的小小的太阳雨。
“乖，哥哥别哭。”
漂亮孩子衣衫褴褛地当乞丐，极能引起姑娘妇人的同情，“讨饭”能讨得更多了，让墨谪的日子都比以前好过了许多。
也有人想收养他，陶泓指着墨谪，说要一起收养才肯答应。那人看了眼墨谪摇摇头，悻悻而去。
漂亮能获得好人偏爱也能被坏人觊觎，有窑里的几位看着，倒是还没让陶泓受过伤害。只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