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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女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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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稠的乌云遮蔽天光,明明才清晨六点,却像是被按下了时间的快进键,提前坠入傍晚的阴郁,连风都裹着黄昏特有的萧索。
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冰雹,发疯似的砸向铁皮屋檐,
“霹雳哐啷!霹雳哐啷!”
密集的轰鸣瞬间吞噬了屋内电视的声响。
晨光还没来得及爬上窗棂,厨房方向就传来瓷碗碰撞的叮当声。姜稚鱼把被子蒙过头顶,试图隔绝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姜稚鱼!姜稚鱼!"
木门被拍得震天响,奶奶裹着蓝布围裙冲进来,花白头发凌乱地翘着,手里的锅铲还沾着没擦净的面絮,
"几点了还不起!读个背时高中,倒把你读成哈儿了!"
酸白菜混着菜籽油的味道涌进鼻腔,姜稚鱼在被窝里缩成更小的一团。
"饭都要冷透了!"
奶奶掀开被子一角,凉飕飕的风灌进来,
"昨晚上又偷摸看手机到几点?我天不亮就起来摊苞谷粑,你倒好......"
她突然弯腰掀开整张被子,姜稚鱼单薄的睡衣下摆被带得掀起,露出半截后腰。
灶台方向传来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奶奶又急急忙忙冲回厨房,围裙带子在身后晃荡:
"你再不起来,豇豆稀饭都要熬成干饭咯!"
但没过半分钟,脚步声又折返回来,这次带着铁锅碰撞灶台的刺耳声响,
"喊你吃个饭比请菩萨还难!不如别读了,天天在家睡大觉算咯!"
姜稚鱼盯着天花板剥落的墙皮,听着奶奶絮叨声中夹杂的咳嗽。老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八度:
"行!我这就给你妈打电话!看你还敢不敢......"
塑料按键的"哒哒"声响起,姜稚鱼猛地坐起身,睡乱的头发支棱着:
"来了来了!"
瓷碗重重磕在木桌上的闷响传来:
"早晓得生块叉烧都比生你强!"
奶奶扯过围裙擦手,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皱巴巴的零钱——那是昨天卖鸡蛋换来的。
姜稚鱼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困意和烦躁在胸腔里搅成一团。奶奶刺耳的唠叨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做饭之前问都没问我,我怎么晓得你要做我的!”
她猛地坐起来,声音里带着被吵醒的愠怒,乱糟糟的头发随着动作炸开。
“反了你了!”
奶奶的锅铲重重拍在灶台上,溅起几点油星,
“喊你吃个饭还学会顶嘴了?我天天忙里忙外图个啥?”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浑浊的眼睛里腾起怒意。
“你看看你和你弟,好吃懒做!”
奶奶扯着围裙擦手,动作又急又重,
“再看看人家屋里的娃娃,哪个不是乖乖听话?就你们两个最不让人省心!”
“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爸妈!”
奶奶翻出压在枕头下的老年机,按键声噼里啪啦响得急促,
“我可受够了,这两个小祖宗谁爱带谁带!”
她佝偻着背往堂屋走,嘴里还在不停嘟囔,围裙口袋里的零钱跟着脚步窸窣作响。
话出口的瞬间,姜稚鱼就后悔了。
望着奶奶颤抖着拨电话的背影,愧疚像潮水般漫上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顶着昏沉的脑袋,机械地下楼。餐桌上摆着已经凉透的苞谷粑和稀饭,还有一碟腌得泛着油光的酸豇豆——那是她最爱吃的小菜。
她胡乱扒拉了几口,喉咙却像被什么哽住,难以下咽。重新回到房间,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奶奶失望的眼神和颤抖的声音。
整个假期,姜稚鱼都被这种压抑的情绪笼罩着。家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争吵后的沉默像巨石般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开始无比期待开学,不只是因为那个如星辰般的身影在学校等她,更是因为只有离开家,才能短暂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姜稚鱼永远记得那个阳光灼人的9月16日。大课间的铃声刚落,她跟着人流往教室走,突然在熙攘的走廊转角,一眼就望见了那个身影。
他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深蓝色牛仔裤,站在斜斜洒落的阳光里,像是被镀上了层朦胧的光晕,在喧闹的人群里格外扎眼。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仅仅对视的刹那,那些深埋心底的悸动瞬间翻涌上来——是他,真的是他!
身旁的温筱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姜稚鱼却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说来也奇妙,不过是结伴去过几次厕所的交情,她和温筱竟迅速熟络起来。
虽然姜稚鱼不抗拒这份友谊,可每当温筱挽住她胳膊时,那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总会悄然浮现,像是隔了层看不见的纱。
远处传来预备铃的嗡鸣,姜稚鱼收回目光。她知道,禾中中学的初中部与高中部虽同属一个校园,此刻却像是分隔着两个世界——而她,正站在靠近他的这一边。
从厕所返回时,姜稚鱼正和温筱商量晚饭吃什么,突然前方出现个熟悉身影——是那个让她惦记的男生!
两人只能同走一条路,他走在前,姜稚鱼和温筱跟在后。路过教室时,她瞥见他走进高一(5)班,终于知道了他的班级。
上周周考成绩公布,姜稚鱼盯着英语试卷上鲜红的139分,自己都觉得意外——居然误打误撞拿了单科第一。
可翻到数学和物理卷子时,两个刺眼的分数加起来不过50,像两根刺扎在成绩单上。
课间她总对着试卷发呆,铅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画圈。
明明英语能轻松拿高分,为什么面对数学公式和物理题就像看天书?
但这些起伏似乎并没有打乱她的节奏,收拾书包时,她又想起了那个在阳光下的身影,唇角不自觉上扬——比起成绩,心里藏着的秘密,才是此刻最在意的事。
周考成绩出来那天,粉笔灰簌簌落在黑板上,她的名字卡在中游位置。
按名次选座时,她眼睁睁看着前排南栀身边的空位被别人占走,最后只能抱着书包走向教室后排。
中间最后一排,左边是温筱,右边是卢露,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她桌上只投下一小块光斑。
像是突然被勇气撞了下,姜稚鱼鬼使神差地凑近卢露,压低声音:
“你认识高一(5)班的人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星星,
“我发现他们班有个人,长得特别好看。”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卢露打趣道。
“没有!”
姜稚鱼急忙否认,耳朵却红了,
“我就是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可心里那些藏不住的悸动,早就在无数个走廊徘徊的瞬间,变成了细密的网。
卢露一拍胸脯,
“没事,我帮你!”
晚自习下课,走廊挤满了透气的学生。
高一(5)班后门围了一圈男生,那个穿球服的身影就在其中。
姜稚鱼攥着衣角躲在楼梯间,看着卢露雄赳赳地走过去,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喉咙。
后来,姜稚鱼躲在洗手间隔间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嬉闹声,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小时候让给弟弟的发夹、没拿到手的奖状、外婆家无人在意的委屈,还有那些被忽视的瞬间,像潮水般涌上来。明
明是她先遇见的人,为什么连这点喜欢,都好像要被人抢走?
“逗你的,好哭包!”
卢露晃着纸条出现在她面前,
“快把你的男神收好。”
姜稚鱼小心翼翼接过纸条,轻轻夹进最爱的英语书里。
指尖抚过“商时序”三个字,她忽然觉得,这个名字念起来真好听,像春天第一缕穿过教室窗户的风,带着让人期待的温柔。
只是,在青春这场跌跌撞撞的旅途中,谁也不知道,这张皱巴巴的纸条,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写下怎样的故事。
那时的姜稚鱼和南栀,早已成了校园里擦肩而过却形同陌路的存在。
她们谁也没意识到,那些日积月累的沉默与疏离,正悄然将友谊推向尽头。
直到那天,姜稚鱼突然发起高烧。阴沉的天空像被泼了墨的宣纸,压得人喘不过气。
温筱二话不说请了假,陪着她在医院挂号、检查、输液。消毒水的气味里,姜稚鱼蜷缩在温筱怀里,看着针头扎进皮肤,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返校后,姜稚鱼还沉浸在病后的低落里,却听见温筱正和卢露笑着讲述自己输液时哭鼻子的模样。
不远处,南栀和她的室友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那声音像尖锐的玻璃碎片,直直扎进姜稚鱼心里——那些没兑现的诺言、渐行渐远的距离,还有心底对某个人无法言说的酸涩,在此刻彻底决堤。
姜稚鱼冲上前的瞬间,理智早已被愤怒淹没。巴掌落下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格外清晰,南栀僵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
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友,如今只剩满脸惊愕与委屈。
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彻底掀翻了她们的友谊小船,连残骸都被卷入汹涌的情绪浪潮,消失不见。
寝室的空气也变得压抑起来。秦时在洗手间拦住姜稚鱼,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审视:
“你不觉得总跟着温筱,像她的跟班吗?一点主见都没有。”
类似的话语,不知从多少人口中听过,每一句都像细针,扎得她整夜辗转难眠。
可即便满心困惑与委屈,她始终没对温筱提起这些。
或许是命运的奇妙安排,曾经被众人议论的两人,反而越走越近。
当整个班级都对她们投来异样的目光时,她们却成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在那些被孤立的日子里,她们分享过深夜的眼泪,也在清晨的早读课上相视一笑。
姜稚鱼渐渐明白,青春里的友情就像变幻莫测的天气,有人如暴雨般匆匆过境,有人似暖阳长久相伴。
那些破碎与裂痕,终将在时光里结痂,而生命中总会有新的光亮,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