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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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怎么回事？”刃年担忧问道。
冰丝藤蔓卷着锦鲤扔了出去。“一个小苍蝇罢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院门口的铜铃被敲响。微与一抬手结界外的婢女连人带餐食一起被强风震开撞到墙上。
微与悠悠道：“告诉你家主人，若非是要让我出去，别的不用来打扰。”
铜铃的余音在院中梅枝间震颤。院子外震飞的婢女蜷缩在墙角心有余悸，从地上爬起来时腿脚都是软的，她顾不上地上摔碎的琉璃杯碗和碎成几块的木盘，跌跌撞撞跑回正院。
“主人真的打算在时府耗七天？”
“不然呢？拆了这座院子？”微与抚过窗棂，指尖所触之处凝出一层薄霜。她手指顿住，眉心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我想看看故意把我困在这里的妖到底想做些什么，或者说，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刃年不解，“不是因为黑木林的事吗？”
“你真的相信时镜杨的那套说辞？”微与神情意味深长。
一开始她也觉得是时镜杨口中说的原因，但刃年说有东西跟着她的时候，她便不这么觉得了。
时家软禁她的原因或许有时镜杨说的缘由，但肯定不全是。
她现在不确定时家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若是跟着她的黑影就是时家人，那可能绿洲城的权贵联合在一起密谋着什么。
若是时家人并不知道黑影的存在，那黑影究竟是谁？绿洲城其他权贵？或者是扬言要报复她的鹤族？又或者是这座城池真正的掌权人，绿洲城主？
刃年心下一惊，“主人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被绿洲城主盯上了？”
微与淡淡道：“我不知道。”
刃年想到了最令他惊恐的可能。
也许，也许是妖都的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下令给绿洲城主抓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现在困在时府......
刃年眼前一片晕眩，耳鸣声刺得他脑袋生疼。
“别让他跑了！”
“你们两去树林搜，我不信他带着一身伤能逃走。”
“这边！我发现了他的血迹！”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逃跑的夜晚，找不到出口的树林里到处都亮着点点火光，那些火光像是他的催命符。他缩在两块岩石的缝隙中不敢动弹。
火把燃烧的滋拉声越来越响，脚步声越来越近，刃年小心翼翼地往岩石更底下缩，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敢呼吸，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直到火把燃烧的声音和脚步声从岩石旁边经过离他越来越远，他才敢轻轻小口吸气。
他从岩石底下爬出来，拖着骨折的腿拼了命的逃离。
“他在那儿！快追！”
追上来了！
不能停下！不能停下！不能停下！
刃年陷入噩梦般的回忆无法自拔，他双目空洞额头渗出冷汗，紧绷的身体颤抖着，渐渐的呼吸越来越重。
微与眼见着刃年变得越来越不对劲。“怎么了？”
刃年没有回应。
微与站起了身走到他身前，叫他。“刃年。”
刃年还是没有丝毫回应。他的症状变得愈加严重，脸色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出了问题。
微与拧紧了眉心，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搭在刃年的肩上，提高了音量。“刃年！”
刃年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紧，要被抓到了。
他的腿脚已经没有知觉，重重摔倒在地。
“跑啊！我看你能跑哪去！”
刃年惊恐的往身后看去，追兵的脸化成厉鬼骷髅，靠他越来越近了。
被抓回去就活不成了，他要死了.....
“刃年。”
清冷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树林中。
谁在叫他？
追兵突然被定住，刃年愣住。
“刃年。”呼喊他的声音似乎变得急切了些。是谁在担心他吗？
这个念头荒谬的闪过，疲惫不堪的身体里一股微弱的力量挣扎着涌起，支撑着他麻木的手臂强撑着爬起来。
陷入死寂的树林忽然树枝轻轻颤动起来，树叶摇曳发出好听的声音。一道朦胧的碧色身影自树叶缝隙中出现慢慢朝他靠近。
他呆愣站在原地，原本因恐惧而麻木的腿开始有了痛觉。难忍的剧痛狠狠啃噬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活下来了。他不会被抓回去，不会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再担心自己还能活几天。
“刃年，清醒过来。”碧色身影终于停在了他的面前，一只微凉却稳定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她乌黑带着好闻香气的长发掠过他脸侧。
她淡漠的眼睛中映着他狼狈不堪的身体，她眼睛深处似乎有着他读不懂的担心。
刃年这才看清了她的脸，他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滚动。
她的身后，那些对他穷追不舍的追兵身体燃起蓝色火焰，瞬间化成灰烬消失在树林中，紧接着这片困住他的漆黑的树林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他和眼前人。
刃年睁大了瞳孔，大口大口呼气。
微与见刃年清醒了过来松了口气，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问他：“你刚刚在想什么？”
刃年垂下眼帘，沉默着不回答。
微与眼睛微眯，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未知。
她上前一步并指点住他的眉心，“既然不想说，那我就自己看。”
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气涌入刃年识海，他感觉整个身体如同坠入了冰海之中不断下沉。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他从冰海中拉了出来。
刃年猛地睁开眼睛，微与纤细的手指从自己眼前掠过。
“原来是想到被追杀的情景了。”微与重新坐回床榻上，“你想起过去是觉得这件事情跟追杀你的人有关？你觉得妖都的人找来了？”
刃年瞳孔骤缩。
她看到了！
她竟然能看到他的回忆！她知道了多少？
“我，不确定。”他艰难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垂在身侧的手隐在袖子下，手指攥得死紧。
微与看着他极力的想掩饰惊恐情绪，自己又因方才动用神力而有些疲惫，最终她不再多追问。“罢了。且看那黑影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你先退下歇息吧。”
“是，主人。”刃年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躬着身体退了出去。
微与熄了屋内的烛火，躺在榻上心下默默叹了口气。
神力运转太滞涩。她进入刃年的梦境竟然只能看到他方才短暂失神想起的画面。
她脑海中闪过轿子上藤蔓不受控制和屋内窗棂结霜的画面，微与担忧不已。这方天地不仅压制她的神力，现在她情绪失控竟然引得神力躁动。这绝非好兆头。
翌日清晨微与推开窗，院子里梅花的香气混着清晨露水的潮湿飘进屋内。她回身目光落在屋内书桌上的棋盘，若有所思。
她或许需要趁着这七日修身养性，让自己从焦躁的情绪中解放。
“主人。”刃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微与打开门，对刃年问道：“会下棋吗？”
刃年一愣，没有想到微与会问他这个。
他摇了摇头，“不会。”
他从有记忆开始，似乎就没有离开过地牢。下棋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是奢侈。
“罢了，把屋内的画盘颜料还有空白卷轴搬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微与迈过门槛，和刃年错身而过朝石桌走去。
刃年依言照办，动作利落。
等刃年拿完东西，她吩咐道：“不必在我身边候着。”
“是。”刃年应声，退回自己的屋内，轻轻关上了门。
微与执起画笔，在白纸上落下一点浓墨随即晕开。
刃年在屋内打坐调息，然而脑海中全是昨天夜里微与说的话。他思绪纷乱，既担心他看到的黑影和妖都要抓他的人有关，又担心微与昨天发现他的过去。
半个时辰后他烦躁地睁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窗外。
院子中晨光正好，微与坐在石凳上微垂着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晨光在她乌黑的发丝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她白皙纤细好看的手指稳稳握着笔杆，笔尖在画纸上轻盈游走。
那总是带着审视和疏离的眉眼不似往常，此刻很自然的完全舒展开，显露出纯粹的平和放松。
偶尔晨风吹落几片红梅花瓣在她的裙角和头上，她没有动手拂去花瓣，整个人都专注在石桌上的画纸上。
这样的画面美好得近乎虚幻，刃年怔怔看着出神。
他忍不住想她在仙族天宫之上是不是日日过着这样闲适安好的生活，岁月静好？
想到这里，刃年内心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扭曲的嫉妒和诅咒的情绪。
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就能拥有这样的宁静和尊贵？凭什么他就要像阴沟里的老鼠在泥泞和血污中挣扎，连此时看到这样美好的画面都觉得自己是在仰望虚幻？凭什么她能如此轻易的将他人的恐惧和痛苦踩在脚下？
恶毒的念头不受控制的滋生：若是她就这样，死在绿洲城，死在，这座囚笼.....
石桌边的微与似乎心有所感，突然抬头看向他，清冷眸光如剑直指他的内心。刃年猛地惊醒垂头不敢看微与，他心脏狂跳，后背冷汗直冒。
微与的目光在他低垂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重新低头看向画纸，“过来。”
刃年呼吸一滞，紧绷着身体朝她走去。
微与笔尖在画纸上勾勒，听到靠近的脚步声，问他：“看我做什么？”
她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微与的随意让刃年胆战心惊，不敢说实话。
“我......”他踌躇着不知道要怎么样搪塞过去。
“看看。”微与放下画笔抬头看他。她眼中带着一丝审视，又似乎只是纯粹询问，“画的怎么样？”
她侧身，让画纸完完整整展现在刃年面前。
刃年忐忑不安地看向石桌上的画纸。只看了一眼，他的身形便僵住，惊讶得完全失语。
画的是他！画的竟是他狼型的样子！
画中的雪狼慵懒趴在一块嶙峋的巨大黑色岩石上，姿态舒展充满力量，透蓝如宝石的眼睛里是睥睨众生的孤高和傲然。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姿态俨然就是统领强大族群的狼王。
刃年呼吸一滞，感到震撼，也感到陌生。
这是他吗？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气势他只在面前这个要他做妖宠的女人身上看到过。
她怎么会？
她为什么把他画成这个样子？
他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迟疑问道：“画的，是我？”
“是。”微与的回答简洁而肯定。
强烈的羞愧感几乎要将刃年吞没。他刚刚竟然在诅咒这个救过他将他刻画成强者的女人。
微与左手支着下颌，玩味的将刃年脸上震惊羞愧的情绪尽收眼底。她一早就发现刃年在盯着她看，刃年身上一闪而逝的阴暗气息当然没能逃过她的感知，她洞悉他内心那些阴暗的小九九。她没有兴趣追究计较，但也绝无主动安慰他此刻窘迫的想法。
她只是再次开口，打破他的沉默，“好看吗？”
刃年僵硬的点点头，声音干涩。“好，看。”
刃年甚至不敢再看这幅画第二眼。
微与随意道：“那拿去吧。”
刃年指尖微微颤抖着拿起了承载着‘另一个他’的画纸，小声道：“多谢主人。”
画纸上，雪狼透蓝的眼睛仿佛穿透纸面静静注视着他的面容，也注视着他恐惧不甘的内心。
微与看着他捧着画匆匆离开的身影，目光在他攥紧到发白的指尖停留一瞬，随即移开。而后轻轻拂开了裙角上的花瓣。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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