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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苏锦喻视角 ...
我自小便是有点儿毛病在身上的“问题学生”,但偏偏在高二那年遇见叶落尘。
正如他的名字一般——落叶归根,他离开那天承诺好的要回来给我过生日,却永久地留在那里,他说,“等我回家。”之后再也没听过他的声音。
我还是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他就躺在洁白的病房上,安静的不像是他。尽管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但我仍深深地感受到了无力,他走了,就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当人悲伤到极至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但我觉得我有点……太平静了,一如当初父亲的葬礼。
葬礼上来的人不多,但大多都是我们的同学,他们在安慰我,我听着那些话,却在神游天外,恍惚间,仿佛他还在我身边……
他离开的第一个月,我离开了我们买的别墅,我卖掉了它,住进了精神病院。我记不清那天葬礼我是怎么办完的,也记不清他在停尸间的面孔,我只记得他对我说:“生日快乐!”
我不知道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灵魂,我希望没有,这样他就不用看着我,却没法安慰而伤心,而不去投胎,他会很累,但我……也想见他。
我还是希望也别看见我了,当时我只是莫名不想起来就让他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如果现在看见我,他估计要哭吧。
我无意识地笑笑,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坐在病房的窗前,看着外界四季变化心里想着叶落尘。
医院里其实并不安静,时时刻刻都有脚步声,无论是在早晨还是夜晚,那是那些和我一样的人又发疯了。我也不需要这里的安静,这样那个陪伴在我身旁,不吃不喝的人就是假的了。
医生说,我很平静,无论是什么时候,如果不是证据摆在他的面前,否则他真的认为我只是一个正常人。
我没反驳,我确实有病,但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忘了我在精神病院而我的身边还有叶落尘,可当精神病院的钟声响起,我知道我又犯病了。
医生建议过我可以在精神病园周围走走,这里足够僻静,有足够的安保,我不用担心其他事,窗外和院前的风景总归是不同的。我没有拒绝。
我想,我是该走出走走了。
我出去那天,是我的一个朋友来陪我的,他陪我在四处转悠,在我耳边唠唠叨叨像极了“他”,我看见他了,就在我面前,他离我好近啊……
可精神病院的钟响了,我怔怔地看了几眼,眷恋地迫使我清醒。
我的朋友将我送回去,尽管我们只是在门口转,我想,他大概怕我跑丢,再也回不来了。
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出去。我依旧固执地守着我那一亩三分地,只不过我的病房旁又转来个人。医生不想让其他人在进我隔壁,医院隔音不太好,他怕隔壁会影响我的情绪,在那个人搬进去期间,我固定的心理医生和院长轮番上阵关注我,开导我,很快他们发现我并不需要开导。我再一次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很突然的,却又意料之中。
我的心理医生开始担心,但我没有寻死,他也不好再开导。
我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我们两个之间的那句“长长久久”,也或许是“一辈子”,久到我忘了,当初和我一起骗他的“心理医生”就是隔壁房的那位。
我没得到过系统的治疗,只是在有他的那一段时间,只在偶尔实在坚持不住时才去看医生,我勉强地逼迫我自己对世界提起兴趣,所以我早该死了,我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那段时间,我笑着对他说一句晚安,相拥入眠,我当时甚至开始偷偷摸摸收集起来刀子之类的。可叶落尘呢?我不能让他再心惊担战的。
我开始线上联络,我尽我所能去对抗它,去抗拒那种感觉,而他成为了固守我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很少再提起他的名字,至少我觉得,如果叫他的名字,他会回来的。
我的心理医生还是怕,他跟做贼似的看着我,但我无所谓了,至少在浮沉之间我还能看到他,即使是假的。
我二十二岁从大学毕业,在大学学习的是化学专业,在我在十七岁时亲手操办了我父亲的葬礼,时隔八年,我又亲手操办了他的葬礼,在没几年后,我又见证了另一朋友的死亡。
在那之后,我快到二十九岁,医生问我用不用过生日,我唯一一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不用了……”
那是他离开我的时间,在他离开的四年里,我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梦也碎了。
我问:“叶落尘,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笑着抱了抱我,然后决绝的离开。我的视线里再也没有他的身影,我应该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想伸手拉住他,我想让他在看我一眼,我想让他再喊一次我的名字,我想……可医生抓住了我的手,我没有碰到他……他参与了我青春的低谷,参与了我人生的八年,终于还是离开了。
我看着他走远,再也没伸手挽留。
同一年,我通过了医生对我的测试,判定我可以离院。
出院的那天天气不好,下着雨。
我脱掉病服,撑着医生给的伞,走进了这黑白的世界。
我的财产由律师打理,进攻模式,我已经忘记它的密码。在我赶往新房子的路上,我收养个小孩儿,他看着很不安,忐忑的看着我,我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
我像当初我父亲那样将手递给他,唇角略微扯出一抹弧度,“走,回家。”
他适应了很长时间,但他在学校比在家适应的好。
他非常热爱学习,他可以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这是他的班主任告诉我的。他的班主任是位年长的女教师,她很温和,我却觉得我无比熟悉。
那位老师享清福去了,在我的养子上初三时。
他适应了紧张的氛围,开始在他的少年时代里张扬起来。他交了朋友,他放肆的在他青春里飞翔,而我,亦如我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
高一高二他过得很顺畅,高三时,他的班主任将我叫到学校。
在办公室里,那个年轻的老师解释着,言语中在不断维护着他们。谈恋爱确实不应该,但她似乎更怕我会歧视他们。
我站在那两个少年面前,一言不发。
恍惚间,我将我的养子看成了我自己,而在那个少年身上看到了他。
我抿了抿唇,我似乎想说些什么,眼前却模糊了一瞬,我问我自己,他是谁?
我长久的一言不发,让老师认为我可能会开口嘲讽几句,或许强行拆散两人,什么都有可能,毕竟是同性恋。现在仍有很多家长顽固不接受,连在开口的话都变得谨慎再谨慎,估计是打算在我出言伤人时,第一时间把三人隔开。
“没事。”我回答道,老师的起手姿势都快摆好了,有点懵,但很快便调整过来。
“您说没事儿?”老师明显的松了口气,但明显没松下完。
她温柔地劝导着两个少年,希望他们把感情放一放,等高考过后再继续。
我的儿子用沉默执拗的抗拒着,到最后甚至把希冀的目光放在我身上。
老师没有办法,只希望我能劝劝他们。
我平静的看着我的养子,他对上我的目光,似乎也不希望我能帮他们什么。
老师说,另一个他父母不管他,只能我来劝。
老师口中的“他”明显是我儿子旁边的少年,他长得很出众,身形挺拔,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和不易察觉的冷意,没有看我。
他似乎很讨厌我,我想。
我们像极了敌人,只不过那边繁花锦簇,这边灰气沉沉。
我向老师要了他们近几次的成绩,老师大概没想到我在开口要的便是成绩,犹犹豫豫地递给我。
老师很认真,连每一次哪科有波动都标记得一清二楚,更别提这两位还是第一第二。
我大致看了一遍,将成绩还给了老师。
我说:“随他们吧。”
老师也没想到我也会选择不管,在她眼中我的沉默寡言好像成为了固执的表现,即便我应该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糟糕。
“您确定?”老师不相信的问。
我点了点头,没去理会对面讶异的目光。
老师想让两人回家反思,可现在已经算是关键时期,她舍不得这两位天才回家。万一状态不好,连带着心情不好连累到高考怎么办?只能口头教育批评,并试图再次劝告两人先将感情放一放。
她没说太长时间,似乎也知道改变不了两个人的心意,只能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上课。
她目送他们回班,在我离开前有些迟疑的开口,“您不怕他们考不好吗?”
我轻声回复了句不怕,她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决定开口:“您是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对她摆了摆手,走进了阳光下。
我大概早就猜到,所以才这么平淡。但当我走在阳光下,那温柔的光却让我冷的厉害。
我回到了我的家,不停的喘着气,这并没有使我好转到哪里去。
我愣愣的看着家里的昏暗,一切有威胁的地方,好像变得格外有趣。
他或许在那儿,他一定在那儿,他在等着我,我如果不去的话,他会孤单的。
黑暗蛰伏着,我静静仰头看着天花板,他就这样看着我向我伸出了手,我幸福的伸手——房间的外门似乎被打开。
我没兴趣去看谁来看我了,我只想待在这里,直到我见到他。
我的儿子在怀疑,或许也想挑衅。
他将他男朋友带回家,他或许觉得我应该坐在客厅等他回来,以便极力阻拦他们。
我觉得我有点累了,索性闭上眼,任由鲜血向下淌去,我好像终于看到了光明。
再睁开眼,我看见熟悉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味儿,我的手快被医生包成粽子了。
我的儿子有些无措的站在病床旁,他看着我像起了10年前我将他带回来时,忐忑不安。
他试探性地叫了我一声,“父亲。”我轻轻地应着。
他在对我说着什么,我听不太清。
我看见他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可我还是听不清,我猜不到他在对我说什么。
他好像哭了,尽管在眼泪落下时就已经躲了起来。床边只剩他的男朋友,我打量着他,他审视着我。
到最后我也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在中间,他停顿了一下,冰冷的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死刑犯。
我的脸色一定不太好,我想。
但我没办法起来,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如果这里躺着是我的父亲,大概还会硬撑着起来骂他一句吧。虽然他的杀伤力也不是很强,但至少那时的他比我像人。
我的心理医生来了,他天然的大嗓门在门口便问我,“好些了吗?”
这次我听见了,我回答他,“好多了。”嗓子哑到我自己都听不出来我在说什么,但他懂了。
身旁的人眼神更冷了,他估计认为我在故意针对他。
我的心理医生坐在我的病床旁,看见他时问我,“他是谁?”
他只是随口一问,我也只是随口一答。我说,我儿子的男朋友。
他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儿高兴,甚至还笑着多问了一句,“亲儿子?”
“不,养子。”
他突然沉默下来,不知道想了什么,良久才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好了的。”说完便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准,这句话没头没尾的,我没听懂。
我有点儿迷茫,他看着我的眼睛,叹了口气,“你真的一点儿没变。”
如果说是跟从前比,那我一定是变了的。
我不知道他的依据在于什么,但他好像不开心,或许是他在自责,没把我父亲救下,也没把我拉出来。
他如今满头白发,反观我,岁月好像并没有在我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我表面看起来依旧非常正常。
我儿子的男朋友挪到另一个病床旁,在看着窗外。
我的心理医生想将他委婉的请出去,我拦住了,有没有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说实话,这是你第二次骗我了,”他看着我,他知道很多我的事,“你总是在让我放松警惕去相信你时,给我当头一棒。十几年前是,现在也是。”
他不愿提及十几年前的事,在我开口想要回答时,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留的长发?”
我不是真正的艺术家,留长发应该有点儿奇怪,但我找不到理由。
他也明白让我回答这个问题有点儿强人所难。
我无意识的摩挲着头发,他说,他其实想见见我以前的样子,现在的我真的不算是正常人。
他没有陪我多长时间,临走前,他递给我一个信封。
“我其实并不想把它交给你,但你现在的状况让我非常担心。我宁愿你因悲伤活在世上,也不想你被拉下去……他会伤心的。”
时隔多年,我再一次见到他,却是因为让我活着。
如果他还在,我应该会笑着说,我的独一无二怎么就那么管用呢?
他有能力让我活在这世界,自己却毫不留恋,我记起了他的样子,却记不起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的儿子回来了,他们站在我的床前,无声地看着我,他们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之后的日子,我的朋友来找我,我已经出院了。
他们中有的人甚至专门请的假,他们说:“苏锦喻,一起出去玩吧。”
他们都不年轻了,但也只有他们会叫我的名字了,兰花甚至把自己儿子叫过来劝我。
最后我还是出去了,他们说要请我,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没有多少钱。
年轻时他们是瞧不上在游乐园里玩,现在乐呵呵的拉着我直冲游乐园,差点儿把自己折腾的连饭都吃不起。
他们没什么变化,怕鬼的依旧怕鬼,却稀里糊涂的被人骗进了鬼屋,恐高的人闭着眼玩蹦极,在感受到下降到最低点时颤抖的睁开眼,雨下面带着面具想要吓他的人对了个正着(不要随便模仿),反倒是吓人的人被吓死了,发誓再也不站在下面吓人了。内向的色素在一群人后默默的买饮料,过于外向的是不是猴叫两声,早忘了他们早已不是二十几年前的自己。
在我父亲去世的二十一年里,他们最开始会跟我一起去祭拜我的父亲,到后来各奔东西,还是喜欢在我不知道每一次生日上继续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说,别灰心,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在我四十七岁那年,我开始忘了一些事,不重要的,我也没放在心上。
他们还会来找我,但开始喜欢钓鱼。他们告诉我很多有趣的事,却经常忘了下面鱼钩上光顾的鱼。(没大声喧哗)
春天的风总是不急不躁的,很可能在某个时间内,我开始昏昏欲睡。
椅子上坚硬的扶手支撑着我,像是当年支着头,垂钓的鱼竿像是手中的笔,只不过这个笔有点儿沉重。
他们会故意往我的桶里放鱼,经常性的,我成了他们中每次收获最多的人。
鱼到最后也进了他们的肚子里,他们只提供桶中大大小小的鱼,甚至当没有鱼的时候,还会蹭饭,但大多数情况都没有,他们觉得不好意思。
四十九岁那年,我忘记的事情更多了,甚至可能忘了我是谁,我要做什么,可偏偏在要将整个世界遗忘的病症中,想起了他。
我的儿子和他的男朋友订婚,我去参加了,很喜庆的场面,对方的父母诧异,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说我的爱人离开了。
就算上天再怜悯我,我也已经满头白发,眼角也带上些许皱纹。
那天我笑得很开心,我好像看见我和他站在这里,等待着我父亲的祝福。
可惜我没有这么好运,他也没有。不知不觉间,眼泪就要掉下。
最近遗忘的东西越来越多,我几乎认不清来看我的同学都是谁,只是偶尔他们的名字会在我的脑海中蹦一蹦,可我时常想起他。
那天,我的儿子和他的对象来看我,他买的是满天星,插在我床头的花瓶里。
我看见两人交手的手,无名指上的银戒在阳光下泛着光。
我想起来我也有这么一对戒指,凭着为数不多的记忆,在床底的一个暗格里找到了他们。
我没有喜欢的花,可他有。
他种过满院的满天星,甚至连做的戒指,他那个都是满天星。
他说过,这辈子最大的事就是喜欢我。
我甘愿做配角,瞒着所有人爱你,我携满天星辰以赠你,仍觉满天星辰不及你。他不是配角,他永远是我的主角。
我的主角撇下满天星辰离开,而我却留在这个世界。我从来没忘记过我的世界,因为里面连星辰都是他。
那俩人被我的动作吓得心惊胆颤的,我看着他们收下这对戒指,尽管给他们好像也没什么用。
我又忘了,只不过,这次是他们,如同我当初忘了我同学们一样。
可有人陪我,我难免会想起来以前的事,我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在一旁安静地听。
我的养子并不知道我的故事,我的朋友们守口如瓶,在与他们相处时连一点我过去的影子都没透给他们。
所以在听到我用毛毛躁躁形容我自己时,我的养子有点怔愣。
他想不到他那似乎出身非常好的富家父亲在以前,比他想象的还要活泼。
我告诉他们,我父亲有爱人,我也是我父亲领养的,而我父亲的爱人,在他二十岁那年因为车祸去世了。
我告诉他们,我的父亲,那个温文尔雅的有些沉默的父亲,在他爱人的二十八岁生日当天去见他的爱人了。
我说,是我亲手办的葬礼,我似乎在为当时的我骄傲。我说,我的爱人叫叶洛尘,我说他长得很好看,比当时的我还好看,他陪我走过了青春的低谷,陪我走向了未来。
我说,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可我找不到他了……
我说了很多很多,做到每一次都是重新开始讲的。
我不厌其烦也讲着我的青春,讲着我们的一切,讲着梦里的未来。
这次梦没碎,我回到梦中,外面下眷雨,我看见一道身影坐在我的身边,我伸手就能碰到。我以为这人是我的听众,便又开始重复,但他说:“我知道。”
我第一次被人打断,不满地看着对方,他突然转身朝我笑了起来,和我想的人好像好像,他说:“锦喻,我来接你回家。”
我醒子又不算醒了,我听得见医院仪器发出的“滴滴”声,听得到医生焦急的声音但我不想醒,他还在拉着我的手安慰我:“锦喻,别怕
。”
我想对他说我不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醒来,而醒来时,我也只是发呆。
我没力气去回应其他人,也没情绪去注意其他人,我恹恹地躺在病床上等着我的迟暮之年。
我的五十五岁生日照办了,在医院里,医生和护士配合我的养子给我过了一场生日,可惜我忘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很平静。
我被他们起哄着戴上那顶傻乎乎的生日帽,在庆祝过后,他们离开,只剩我的养子陪伴着我。
电子屏发出微弱的光亮,病房的窗户开着,我的儿子去关窗,我望向窗外星空被枝繁叶茂的树枝遮住,我只能从中看到一点儿。
我仿佛记起来我父亲离开的那日,他那么一个人笑到眼泪落了下来,他对我说:“锦喻,你终于长大了。”
他像是终于能够松手一般,如释重负地笑着,在我转身离开时,跳入了湖中。
他的爱人很喜欢景色优美的地方,所以我们出去旅游时总是钻在山里,森林里,他不在意是否会对在我产生影响,他也不在意尸体会流落何处,也或许他根本没想到……他只是撑不下去了,只是想在见一见他的爱人。
他们早重逢了吧?我问他,又想是在问我自己。
是的他们重逢了。叶落尘是这样回答我的。
我感觉服皮沉重,须从意愿睡过去,在临近死亡的最后的一刻,我依旧十七岁,身旁也依然有那个少年。
盛夏的风带着三两句聒噪的蝉鸣,在充满讲课声的教室里,笑盈盈地数着我的梦想,我该回去了……
我曾经做了很长一段梦,当然也可能是已忆在回放。我梦到了我的父亲,可在我年龄还小时不太喜欢叫他父亲。
他在别人眼中永远都是一幅温文尔雅的样子但我觉得他的笑很假如同他的感情一般。
他不喜欢与人独处,不喜欢与人交流,他的房间总是暗的,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对我很好,这是我心须得承认的。
自从我被领养,他经常带我去旅,去名种各样的地方。
他选择的地方风景都很好看,而且不会拥挤。
他好像把天赋点在这上面了,每次去的地方他只是轻轻看一眼,便能找到最出镜的照片,我在被他领养前其实被领养过几次,刚开始,那些家庭对我都很好,但每次被抛弃都是因为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从来跟冷静扯不上关系,但院长告诉我,我这种大孩子只有沉下心做个安静子才不会被再次抛弃。
我不信,但我觉定试一试。
我是个野孩子,沉下心来对我来说很难,更别提是在孩童好奇心最强烈的时候。
我将自己磨成了院长口中的好孩子,遇到了我的父亲。
在未来在往的人群中,他朝我伸出手,说:“走,回家。”
我回过太多次家,有贫穷的,富裕的。…我感谢他们但我也知道我被抛弃是因为有个母亲,有个更重视血缘的父亲。
我很怕在所谓的家里遇到“母亲”,也怕这个父亲也会抛弃我。
我惶恐地来到他的家里,等待着“母亲”这个角色的到来。
我没等到,我在这个家里待了一年又一年,我逐渐长大,不再害怕母亲的到来,也意识到我没有母亲。
我的父亲像是一个异类,他没有妻子,整天守在家里,只在我回去时才偶尔出去换口气。
当我发现他不会放弃我时,我开始放肆,我脱去用来伪装的外壳,开始了我的漫长而不平淡的校园生活。
当时年少轻狂,不懂得收敛,在高一上学期便遇上能降我的人——叶落尘,我气得牙痒痒。
这玩意儿天天跟我抢第一,当时我的朋友重情意,几乎快为了我拉帮结派了,但最后门派未成先被判主任教训了一顿。
我就负责在他们在灰溜溜地从办公室出来时,嘲笑一波。
他们会以此为要挟,让我必须请他们吃东西。也不好点太贵的,当时的零花钱,在他们眼中是不足以支撑他们乱起哄的。
但每一次我都会给叶落尘带上一份,人生在世上,有个棋鼓相当的对手也是相当不错的。
他最开始会拒绝,到后来会买其他的东西送我,我没要过,不是我看不起他。我真的希望他可以睁大他那双眼,好好看看,我学校里的辅导书快抵上教科书了,别送了。
但这个人也有点儿执着,导致高一上学期的我还没享受什么便被那漫天的题目淹没。
也因为这个,班级凝聚力空前团结,课下能休息的时候,宁愿把自己催眠也不愿意呆班里。
高一下学期,我稍微收敛了点儿,但最希望明是在网上找商家,把某个人做成磨牙棒。
高二上学期的暑假,我们又去旅游了,那天天气好的不像话。我在景区拍照,而我的父亲在背后看看我。他替我办好回去的事务,将他的遗产全部留给了我,将我死开,跳入湖中。
我不知道他要自杀,那天的他比以往还要正常,等我去找他,只能看见湖水泛着波纹,波光粼粼的。
他确实打理好了一切,我获得他拥有的所有,手里却多出一捧骨灰。
他的骨灰沉到了水下,在那个湖里,他拥抱了他的爱人,而我同他一起沉在水中,浮不起来。(没死)
他除了我好像再也没什么熟人,我只能自己把他的葬礼办出来。葬礼上我站在他的遗像旁,旁边摆放看的是他的爱人。
他离开的前几个月,我请假没有去学校。高三的课程有点紧,班主任怕我不想学,来看过我几次。
到后来她允许她的第一来给我补课,叶落尘怕我想不开,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他的身世比我惨了那么“一点点儿” 。
他是个孤儿,却没人领养他,他比我冷静多了。唯一好的是他的父母至少没让他在成年前流浪。
这段时间,家庭医生来检查我我的身体状况。也是那时候,我查出来了空心病。
我怕他发现将病历单烧了,没有选择系统的治疗。
伪装的过程最开始有点儿狼狈,到后面成为一个固定的表演。
我回到学校,叶洛辰申请调到我旁边帮我补习。
那一堆朋友们眼巴巴的看着,可能还会在底下骂一句叶落尘“狗东西”。
叶落尘很喜欢学校举办的活动,单纯可以放松一下心情,因为我才选择放弃,甚至在高三最后一场大型活动中带我逃了课。(不是指高三快结束,是高三刚开始学校要开始压榨了)那场活动足够盛大,光是舞台的搭建就花了几天。
我没想到他能在我“波澜壮阔”(其实是小打小闹)我的违规史上天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有一点儿紧张。
他带我看了烟花,看的电影。
从活动开始到活动结束,他让我觉得我其实还可以勉强提起一点兴趣,我可以不用伪装的活在世上……
我不认为我是个运气好的人,但我是真心相信。或许我可以改善,可我忘了,我运气向来不好,更何况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
父亲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但正直的人活在不公平的世间总归是有限的,是会拉仇恨的。
我的父亲确实替我打理好一切,但再完美的计划总归是过去,没人能预料到未来,所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父亲的离世不知道被谁传播开,在那场葬礼上,没有人来。可此时,他们向豺狼扑上来,妄图在庞大的资产中分一杯羹。
他们严重的影响到了我的生活,我不想让叶落尘知道,便求助了一名律师。
我没去想为什么我父亲生前并不重用这名律师,我以为这名律师会帮助我。
他确实帮助了我,但他才是最大的变数。
他是律师,我不知道那如何卡的法律漏洞去谋害我的父亲,但结果不如他意,因为我的父亲当时还好好的活在世上。
他将我的父亲算了进去,死的却是我父亲的爱人。
这或许是我父亲经常去寺庙的原因吧,我的父亲将一切归咎于自己身上,日夜受着煎熬。
他或许想过一命换一命,可我跟他在一个户口本上,他不想拖累我。
我本还有一个父亲的,可那个父亲死在那场意外之中,一个早已预定的计划。
那个律师却把错误的结果推到父亲身上,他在解决那些人后,并不满足我父亲在他预期之外死去,他以我亲人的名义请了假。
老师本应该能反应过来的,可那段时间,那群亲戚不断地打电话给老师,外加上他说我生病了,所以老师以为只是一件小事。
我觉得我的病好不了了。
他想我困在家里,每日守着我父亲的遗产,虚情假意的在外人面前上演一个好亲戚,一个好律师。
他认为是我的父亲抢了他的一切,所以他要在我身上拿回一切。
那是我的噩梦,他狰狞的笑着,手里拿着刀。
冰冷的刀面划过我的皮肤,我看见血流下,我浑身颤抖,却有一股解脱的快感。
我不知道我究竟会因为什么而死去,我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却能感受到冰冷的寒意,生命似乎在消逝。
我意识不清的胡乱想着,这次应该没人来救我了吧……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我仿佛听到了警笛声。
我想嘲讽的对我自己,你在幻想什么呢?
我没死成,醒来时我躺在医院,床边还有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护士,看到我醒来关系的问我现在怎么样?
我身上缠满了绷带,那个律师最终好像也没能多给我几刀。
老师知道了我进医院的消息,我看见她焦急的身影——叶落尘没来。
我的老师冲进来,不小心碰到了拐角的墙壁,她没管,她似乎在为自己轻信那名律师的话而感到自责。
看着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我问她:“怎么了老师?”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老师,比我还大却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哭了一会儿倒又变回了那个温柔而严厉的班主任。
老师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说,好多了。
她告诉我,叶落尘担心我可能会来探视。
我怕老师告诉他我的伤是被绑架弄的,可老师说,就是他找的我报的警。
我本来想让他少担心点儿的,结果好像让他更担心了。
叶落尘来了,他确实来探视我了。
刚巧跟医生错开,他提着花朵和水果,将花插在了病床旁的花瓶里。
那是束满天星,星星点点的花如名字一样渺小却又盛大。
他拎着东西让我怀疑,我不希望他将他以后的钱浪费在我身上。
老师还看过我几次,作为我的老师,她要为我负责,也要为其他人负责。
所以他们来探视的时间通常很短,那次我没问清楚他就回去了,我也休养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怎么想,明明自己还没好,还在担心叶落尘。
我当时已经意识到我生病,心理上的,但我不想出去。
我又没有自杀的念头,所以我不想去见那唠唠叨叨的心理医生。
但我不想让叶落尘担心,所以我找了个人,让他假扮是心理医生。
那个人很爽快的答应下来,他陪我演了这出戏一直快高考前。
在这期间,叶洛尘在复习完后,来我家里,他办了走读,来帮助我的学习。
为了不穿帮,那名“演员”特地询问他一个朋友,购买了相关的器材,每天装的有模有样,倒也蒙混过关了。
叶洛尘既然办了走读,让他回他自己家太远,所以就寄宿在我家里。
最开始他想帮我做饭,但是,我请了个保姆。
但我的东西还是由他置办的,就在某一天下午,那会儿刚放学,外面的太阳还毒辣着。
我看着他给我批改卷子,想起学校的传言,好奇的问他,“叶落尘,明明你这么好。为什么学校有人传你不近人情啊?”
我保证我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但他的回答却像是早有预料,“只对你好。”
我当时愣住了我没想到他的回答,我从来没讲这种特殊往情情爱爱方面上想,但他的答案却偏向这一方。
我说不清我是怎么想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儿,紧接着越来越快。
我问他:“为什么只对我好?”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他说:“苏锦喻,你真不知道吗?”他中间的话顿了下,就接着说,“我喜欢你,这不够明显吗?”
他说的坦坦荡荡,我听得慌慌张张,但的确,他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他。
他合上笔,将不知什么时候改好的卷子递给我,我伸手去接,可没拿过来。
我疑惑的抬眼,他看着我突然委屈巴巴地问:“我都这么说了,你不表示表示?”
如果不是他眼底有笑意,我一定会被他骗了。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只是告了白,又没问我同不同意,为什么要表示表示?”
“好吧,那这位苏先生,请问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他眸子亮亮的,看着我的时候,像是一个狐狸精。
老实说,就算早有准备,可在听到的时候,也不免慌了神儿。
我可以相信他所有的话不是随意说出口的,我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但这个答案没什么可思考的。
“我愿意。”我很郑重,但是我给予我这一生无法割舍的爱人最好的承诺。
我们如愿以偿的考上了心仪的大学,考上了不同系。
我们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尽管并没有真的买,是我父亲名下的资产之一。
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予了我,我所有的活泼许耐心都给了他,他是我的亲人亦是爱人。
对他而言,我亦如此。
大学的生活其实比高中丰富了点儿,我陪同他在多彩的校园中去寻找我们遗失的东西。
我们遗失的东西太多,来不及全部拾起,我们毕业了。
或许我们应该继续向上读下去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但我没有,他也没有。
他在公司上班,在空闲之余会陪我到处游玩。我成了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娇妻”,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他回家。
极偶尔的闲暇时间,我会坐在沙发旁,不知道哪儿传来的音乐,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却时刻关注着窗外。
我没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便是做实验。
可做实验的时间很长,经常注意不到他回来。
次数多了他没不满,而我却逐渐远离那些实验。他知道我的爱好,不想让我放弃,所以他在劝说我。
我似乎有点儿过分依赖于他,所以借口便是看不到他回来。他劝过我好几次,可每次劝说作用时间不超过一周。
他舍不得凶我,但又舍不得我就这么放弃,所以他保证如果我不放弃这个爱好,他会尽量每次早点回来陪我。
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他不抽烟不喝酒。他的所有时间钱用来陪我了,我确实没有放弃,但是做实验的频率下降了。
每次在等待他归家的日子,我总会象征性的报一本书坐在那里装样子。
我其实也有工作,但相对于在公司上班(当总裁),我的工作就简单轻松多了。
我就是一个科普的,讲解化学知识。有时候会把做实验的过程录下来,留给学弟学妹当参考。
我很少叫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名字总给给人一种感觉,落叶归根,我怕他离开我太早。
虽然好像只有我这么觉得,我并不希望他人生中会掺杂着其他不开心的事,即使这只是我觉得。
其实,我最开始是不知道满天星的花语的,只是认为它的名字和它的样子挺像的。
直到有一次,我当时做完实验录到了院内一角的满天星,浅蓝色的。
看录像的有人爱花的,她在我第二次去送东西时问我,满天星是你种的吗?
我如实的回答,不是,是我爱人种的。
那女生停了几秒,没想到我有男朋友。之后她回答,恭喜。
挺奇妙的,她不像其他问过我的人抱不相信和类似于歧视的态度,反倒似乎很羡慕我们。
她说:“那你们一定很幸福吧。”
我回答:“嗯,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其是爱这个词,平时用的时候很少。因为所有浓烈的情感压缩在一个字里,唯美,但是有点儿敷衍。
但我语文不太好,没有更好的词去形容我们之间强烈的感情,但她读懂了。
她对我说,她能看得出来。
她问我,是不是我的花园里全是他种的满天星?
是的,他不善园艺,栽种的话10次有9次在没出芽便夭折了,剩下的也坚持了一段不是很长的时间。但唯独在满天星这里,他手下的满天星就没有夭折的。
所以我的院子里所有的花都是满天星,五颜六色的点缀了空旷的花园。
她告诉我,满天星的花语是暗恋。
他既然已经和我在一起,那么满园的满天星便有了不一样的寓意,都属于我的寓意。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不知道他维持这段可能没有未来的单恋多长时间。
有关于他喜欢我的时间,地点,我一概不知。但他送我的许多花都是满天星,每一束都不同,尽管我看了千遍百遍也不会讨厌,以至于后来我都习惯了,从来不去考究满天星的花语。
所以我未曾想到小小的满天星,他究竟蕴含了什么?
那位女生是一个非常恬静的人,她告诉我,他真的很羡慕我们。
她告诉我,她见过形形色色的情侣,她也有爱人,但她们可能走不到终点。
她们在高中定情,比我小了两岁,她们藏藏掖掖,在本应该被呵护的青春里艰难前行。
我祝她们幸福,希望她们未来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
她说,她必须去懂植物。这样,才能每天为她奉上一束花。她说,只有这样,她才觉得世俗是没法拆散她们的。
那我呢?
当天回去时,我坐在阳台上,木讷的没说一句话。
我没想到,第二天就是我的二十五岁生日,我同他在一起的第七年。他离开了我,毫无预兆。
那个种满满天星的花园,终究还是凋零了。
在我进入精神病院的第一天,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医生急匆匆的赶来,告诉我,那也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明明她们可以过一辈子的,可留给她的只有她的爱人残破的躯体。
上天不佑……
……
正文和番外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季节也会不一样。不要把两篇联系起来,谢谢!
祝各位读文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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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苏锦喻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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