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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1-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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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不好理解,皇帝年岁上去了,这几年经常听闻圣体抱恙的消息,而太子又尚年幼,方丞相稳立朝中三十余年,将来若有一天出现臣强主弱的场景,绝不会是皇家想看到的。皇帝要给帝国的继承人铺路,拿丞相开刀最好不过。

      若是方相知趣,那就请求致仕回乡,圆满一段君臣相得的故事。若是不知趣……就不能怪帝王无情了。此番借福建巡抚贪污一案发挥,恐怕就是围剿的前奏。

      方丞相乞骸骨,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是将朝中势力清洗一番,为太子登基提供一个好环境,按理来说这一切再与方家无关,那么方景秋为何要与我提和离?

      我这么想便也这么问,贺封几乎都有点急了:“方家簪缨门第,是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势力盘根错节,本朝一直致力于消除世家影响,方家岂不是首当其冲?与方家相关的枝枝蔓蔓定然也不好过,你一向聪明,莫要灯下黑,在这件事上犯了糊涂。”

      乍一听到这些消息,我难免有点消化不良,皱眉思索了半天,大脑其实等同于停止思考,什么结论也得不出,只好推了推贺封:“你安静,让我再仔细想想。”

      贺封白我一眼,正如我了解他一般,他也了解我,没好气地说:“什么仔细想想,你是做不了决断。”

      “你懂我,”我有点头晕,按着太阳穴,“没必要撇开关系,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他。”

      贺封的脸色一定不好看,我猜。

      我说完这话就低头按揉太阳穴,没敢看他,但依旧能感受到一种冷凝的压迫感。

      “……他重要,我对你就无所谓,是吧?”半晌,他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虽是问句,可语气却分外笃定。

      我已经被这种山雨欲来激出一种诡异的直觉,抬头直愣愣地盯着他:“你要去东南?”

      他勉强勾唇一笑,透出点故作的不羁:“还算关心我。”

      东南海寇必须剿除,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朝中派去的会是贺封。

      战争,杀敌,刀剑。

      类似的联想几乎立时叫我想起他胸上那道致命伤。过去的几天里我每天都有抚上那道疤,粗糙,深入皮肉。贺封笑着拿起我的手放在他更敏感的地方,然后凑上来吻我,告诉我都过去了。但是我知道,只差毫厘,那只箭就能要了他的命。

      贺封见我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盯着他的心口看,也意识到了我在担忧什么,遂牵住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上。

      “你放心,”我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振动,“你在这里,我一定会好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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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景秋今晚没回来,而是直接回了丞相府,我本来还想和他直接言明,但没碰上面只得作罢。贺封要做远行准备,吃过晚饭也回了将军府,我久违地一人度过一晚,躺在床上竟有些失眠,思绪繁乱,一会儿想到贺封要远去东南,一会儿想到方景秋家中遭遇大变故。

      左右睡不着,我走到庭院中去看月亮,月明如水,澄澈湛清,分外平静。此情此景却只我一人有闲情独赏,不免有些怅然。

      忽而听得院门有动静,我回头,刚好对上方景秋的眼眸。

      他看上去是匆匆而来,衣衫都有些凌乱,不似平时整洁。

      我有些讶异:“景秋?你不是今晚在……”

      他却难得主动地堵住了我的唇,剩下的话自然也就消弭在了这个吻里。

      一吻毕,他才有些气喘吁吁地说:“我实在想你。怎么还没睡?”

      今早才见过,想念这个理由太站不住脚,但我能感受到方景秋身上的不安。

      至于不安的原因,我也能猜到两三分。

      或许单就为了安抚他,今晚也应该过得柔情一些。

      我指了指天空示意他看:“今晚月色十分美丽,我睡不着,就出来看看。”

      他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怎么睡不着?”

      重点是不是错了?我有点想笑,本来满肚子关于月亮要抒发的感情全打散了,只好去蹭蹭他的鼻尖,亲昵道:“我也想你呢。”

      气氛旖旎得正好。

      他的呼吸忽然急促了些许,主动挂住我:“我想……”

      我逗他:“想什么?”

      他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凑在我后颈处亲吻,看似来势汹汹,落下的吻却细密又温柔。

      看来他也打算让今晚柔情些。至于别的什么话,就留到明天再去说好了。

      两个人就这样黏在一起,跌跌撞撞从庭院走回卧房,最后一同倒在床上。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样细致地温情过,落下一个又一个的亲吻,互相情意绵绵地对视,当然还有在进入正题前的必要环节。这点声响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方景秋拥住我,难耐地压抑着喘息,对我发出无声地邀请。

      既然他如此盛情,我岂有不从之理,被他热烈欢迎,我擦着他的耳垂,低声与他调笑,屋内没有点灯,只仗着月光也看不清楚方景秋的脸究竟红不红,但他骤然紧绷的身体足以让我分辨出他此时的心情。

      “动一动……”情难自禁的破碎的请求,方景秋看上去简直就要泫然泪下。

      我揽着他的腰,吻他,顺从了他的意愿。

      刚完事,两人懒洋洋躺在一处,都一时半会儿不想动作。

      我绕着他的头发丝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方景秋僵了一下,错开眼去,却握住我的手:“今晚我们什么都不说,好不好?”

      我默默看着他,却不打算继续放任这种鸵鸟心态。

      “你是不是要和我和离?”

      方景秋目光闪烁,来抚我的脸:“子晔……”

      “你还是什么事都喜欢自己闷着,就不爱跟我说,是不是?”忽然有点来气,我翻了个身想自己冷静冷静,言语却不受控制地冲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多少能有点长进。”

      我感受到他的指尖在我背后轻轻一碰,又很快收了回去。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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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事态发展得这么快,方丞相还未离京,就已病重,方景秋一大早得了消息就匆匆忙忙赶了回去。方家长子在外为官多年,轻易脱不开身,如此一来,能一路护送方丞相回乡的就只有方景秋一人了。

      长子在外为官,次子支撑家族,里外互相照应。唯一不足的就是方景秋的男妻身份,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与我和离,回老家再新娶一房当地望族的千金便是,只要圣上不打着赶尽杀绝的主意,方家就能全身而退,蛰伏盘踞。况且太后与方家还有母族这层关系在。

      方丞相老谋深算,实在是下了步好棋。

      而方家此刻看上去摇摇欲坠,指不定哪天就楼塌了,在旁人看来当然是要尽快撇明关系才好。

      想结就结,想离就离,方景秋莫不是把我这里当客栈了。

      天早已大亮,我依然躺在床上,苦闷得要死,干脆闷在被子里憋气。

      贺封来找我时就是这么个景象,他扯开我盖在头上的被子,看着我一脸装死的幼稚样,颇为好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瞥他一眼,继续全心全意躺我的尸。

      他更乐了:“跟姓方的吵架啦?我早说他心思深,对你不好……”

      看贺封这样,枕边风可能就是这么吹的吧。我侧了个身,背对他:“少挑拨啊。”

      于是我就听到他颇为暴躁地骂了一声,显然有些不可置信:“这样了你都向着他?”

      “那倒不是,”我又转了回去,有点小纠结,“主要是人家从没说过你的坏话。”

      贺封哼哼两声:“他指不定心里怎么说我,要博你好感,当然不对你说。”

      我又不会读心术,还能管得着别人想什么?要是真有读心术就好了,好让我看看方景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唉。但对方有偌大个家族要支撑,难道我就要为这一点私欲执意不肯放人不成?

      这其中许许多多的弯绕都是我爹跟我说的,他分析了一堆,却把选择权交给我,这又哪里是自由,分明是逼迫。两条道,一条布满荆棘,一条平平坦坦,我看着我爹,我爹看着我,他没跟我说任何多余的话,但只差没在脸上写下“不要找罪受”了。

      若百年后有后人为我著书评说,讲到我和方景秋之间时,恐怕只能用“莫名其妙、造化弄人”这八个大字来概括。

      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内心已经妥协,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成功撞上了贺封的鼻梁。

      “你又要干什么?”他摸着鼻梁,眼泛泪光。

      我郁郁道:“要和离,我是不是要去写和离书?”

      贺封很是积极:“那我去替你磨墨。”若是他长了根尾巴,此刻一定摇得很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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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细琢磨半天,和离书总算是写好了,只差对方的手印和签字。

      把纸放在桌面等待风干,我望着白纸黑字怔怔出神:要是方景秋来写,字一定写得比我好看。

      从我和他成亲那一刻起,我就没想到还有和离的一天,后来得知我们是太后懿旨赐婚,就更不会有此等念头了,没想到最不可能的事在今天即将成真,果真是世事难料。

      贺封安安静静替我磨墨,又听我长吁短叹了一阵,一直坚持着没作声,此刻见大功告成,往我身边一凑:“我定然是陪你的。”

      我真诚道:“实在多谢。”

      做人委实不该做到我这样的。我瞧着他从惊愕到冷脸,奇异地感觉到了好过一些。

      贺封这下是真委屈了,只沉默地盯着我。

      我也说不好现在自己是个什么心态,总之是一股子想毁天灭地又颓丧的劲在心里横冲直撞。做了几次深呼吸,还算回了点神,迟钝地感受到了点内疚。

      “对不起,我现在……”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心烦意乱。

      半晌,他伸手摩挲了一下我的嘴唇:“算了,你把事情解决了就来找我,我先回去了。”

      我独坐书房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了方景秋来,他依旧是温文尔雅,嘴角默默含笑,谦谦君子的模样。他蹙着眉走近我,很是为难的语气:“子晔,我要护送家父回许州一趟,可能需要一段时日……”接着他就看见了桌上墨痕早已干透的和离书。

      脸上的血色一下变得苍白。

      他死死揪住我的衣袖,眼角泛红,低声哀求:“他们这样说也就罢了,但是、但是……子晔,你不能也这样。”

      我有点惊奇了,这是什么意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6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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