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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5-68 ...

  •   65

      观方景秋的这个反应,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挑眉:“这是何意?”

      他不欲向我开口言明,或许是念及夫妻情谊,但我昨夜和他说开,他也没做反驳,难道不是彼此默认?现在又来做什么戏呢。

      方景秋苦笑道:“什么都好,唯独这件事我做不到,子晔,你别这样对我。”

      都到这个地步了,反而我像个恶人。

      和离书还好好被镇纸压在桌上,我瞥一眼,再抬眼时已经抹去了眼里的复杂,尽量做到客气:“好聚好散,方公子。”

      方景秋的面色白了又白,双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下看不清动作。他有掐指甲印的习惯,不知道他是不是双手又握得死紧。

      就算是,我也再没理由走过去把他的手掰开了。

      他最终从喉咙里挤出艰涩的一句:

      “我不同意和离。”

      我为难地看看和离书,又看看他:“我们体面一点,不行吗?”

      方景秋的声音听上去真快哭了:“不一定要离的,他们要联姻就找别人去联好了,我只要你,子晔……”

      他低声重复一遍,伤心难过,又好像在宣读誓言:“我只要你。”

      我无奈:“方家可能没这个意思吧。”

      最有前途的儿子被猪油蒙了心,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非要跑去别人家倒贴当男妻,我要是方丞相,不气得呕血才怪。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把他从失控的人生道路上掰回来,这还不抓紧?

      方景秋轻声细语,几乎是恳求了:“至少等我从许州回来后再说……好不好?”

      “可……”我尚且想再劝劝,却被方景秋接下来难得锐利的话语堵得无话可说。

      “若是我签了这和离书,子晔,你待如何?”他说出来不知是扎自己的心还是扎我的心,“忘了我,然后和贺小将军过一生?”

      他睫毛轻颤:“我做不到忘记你,你也别想忘记我。”

      所以,“你是想和我过一生吗?”

      在和他最浓情蜜意的时候我也从没问过,当初以为要绑定一辈子,没什么好问的,就是说出来也觉得羞涩。我怎么也想不到,这句话要到这步田地才说得出口。

      方景秋立刻回答,有些羞赧:“自然想……所以,你不要推开我。”

      他的心我明白,可我又何德何能?

      当事人之一不肯配合,我拿着只有一半签字和手印的和离书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一时竟有些彷徨。见他这样执拗地坚持,只低头叹息一声:“何必。”

      何必在我身上如此执着。

      方景秋只是一再坚持道:“我们不提这个了,好不好?”

      既然这样,“那我先替你收着,等你回来了再来找我。”我自顾自说完就把这张薄薄的和离书放进了柜子里。就算不签,我们的婚姻也是名存实亡的状态,他此番回许州,肯定要被许多事绊倒,轻易返不了京。

      说是等他回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明天就走了,安顿好家人就回来,”方景秋在我身后说,“你等等我,我一定很快回来。”

      我回过头去,只捕捉到一片翻飞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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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言去找贺封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喝闷酒。

      “他签了吗?”

      “没有。”我去夺他手中的酒杯,还剩一口,我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喉管而下,“咳咳咳!你怎么还喝这么烈的酒。”

      贺封失笑:“喝惯了自然就继续喝,呛到了活该,谁叫你不问自取的?”

      我愁苦地把酒杯砸桌上:“帮我满上。”

      “这位爷,受情伤啦——不对,他不是没签吗?”贺封忽然敛了笑,“他为什么不签?”

      我装作认真思考状:“因为他对我情有独钟?”

      贺封不轻不重地给了我一拳。

      我笑嘻嘻地闪过,挨着他坐下,半玩笑半认真地问:“这可怎么办呢?”

      贺封把酒斟满递给我:“你自己惹的情债,我有什么办法?”

      我一杯接一杯地下肚,辛辣刺激,酒气直往头上冒,身体很快就不听使唤了,明明想着这是最后一杯,却不停地在喝。贺封也不劝阻,只是沉默地给空杯添满。

      酒精蒸到眼睛,很适合流眼泪。

      贺封仔细地擦拭着我流出的泪水,语气温柔又小心:“你哭了。”

      我迷迷蒙蒙地看着他:“我哭了?”

      贺封叹道:“他走了,你就这么难过?”

      杯中又空了,这回却没有及时满上酒水。

      大脑已经思考迟缓,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贺封说的“他”是指方景秋。于是肯定地点点头:“当然……难过。”

      是难过的吧?说不清道不明,也不敢细想。只要不去想,一切就能糊弄过去。

      那我为什么还要哭?

      “我当初离开,你有没有为我哭过?”

      手中握住的酒杯忽然给人拿走,我钝钝地看向贺封。他没有让我回答的意思,只是自嘲般自言自语。我缓缓思考,为什么要为他哭,他不是好端端在这里吗?

      贺封看我满眼懵懂不解,好气又好笑:“也是,你向来对我就是没心没肺的,也就是我栽你身上了,连你心里念着别人都愿意陪着。”

      我伸手抱他,整个人贴他身上,睡意一阵阵涌上来:“你也要走?”

      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住了我扒在他肩上的手。

      贺封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又模糊。

      “我不走,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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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家走得悄无声息,在朝堂上没有激起半点水花,至于是不是众人刻意无视的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方景秋走时与我修书一封,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好似只是寻常出个远门,很快就回来的样子。我读完,于情于理都该回个信去才是,提笔抓耳挠腮半天,好多话想写又写不出,总觉得太煽情肉麻,不适合说出口。

      思索许久,万语千言,最终下笔写的也不过是“努力加餐饭”。

      我问贺封何日启程去东南,前段时间见他忙忙碌碌,这段时间似乎又清闲了不少。彼时他坐没坐相地半靠在榻上,看起来要睡不睡的,回答时还不忘伸个懒腰:“东南战况比预计的情形要好上不少,但我估计正式诏令下来也就是这几天了——”

      “到时我与你同去。”

      难得欣赏到他讶然失措的神情,连正在伸展的手臂都硬生生止在了半空中。

      “你你你,你也去?”

      我点头以示肯定:“去呀。”

      “你去干嘛……”贺封眨眨眼,怔愣了一会儿,随即皱眉,“很危险,我不一定能时刻护你周全。”

      “我一男子,要你的贴身保护作甚?而且我又不是要一头往前线扎,想去南方游历一番罢了。”

      “噢。”贺封干巴巴应了声。

      竟然诡异地感受到了他的失落。

      我打直球:“怎么感觉你很失望?”

      贺封嘴硬:“不失望,这有什么好失望的,出去走走挺好啊。”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南下,你是……想去许州?”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先黑沉了脸色:“要和离又拉拉扯扯,你们这算什么?”

      我也是犯浑,在他面前松弛惯了,非嘴贱接了一句:“算冷静期?”

      “……”他看上去强忍怒火,“行,你们冷静期,我自个儿去冷静冷静。”

      紧接着摔门而去。

      我心虚。

      贺封蹲在花园里辣手摧花,糟蹋花匠的一片心血,我鬼鬼祟祟站在远处,不知道找个什么时机道歉。

      看看那花,瓣都被扯下来了。

      妈呀,我要是不知死活地往上凑,头会不会会被他扯下来。

      但嘴贱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只好厚着脸皮跟他一起蹲着:“在干嘛呢这是?”

      他瞥我一眼不做声,我看着他手上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小花,有点心痛:“别祸祸了,这花可名贵……”

      贺封阴阳怪气地附和:“对,谁都名贵,就我贱,能被逮着祸祸。”

      他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到底谁祸祸谁?把翻旧账的心思按捺下去,到底是我伤人心在先,那么就是我先道歉:“不是这样,对不起,我又伤你心了。”

      贺封直盯盯望着我:“我知道我做错了,当初不该勉强你……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子晔,他走了还能回来?以后就你我二人,再没旁人了,行不行?”

      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心里闷闷的,并不去答他的话,而是把他手里的花抢过来继续蹂躏,汁液沾了一手,闻一闻,清香。

      今晚月明星稀,我和贺封像儿时一般,蹲在花园里做若是被大人发现会挨骂的事,但心思各异,早已不像儿时那般无忧无虑了。

      贺封仍在等我的回答,可我实在不知该当如何。一想起方景秋临走前说要我等他时的坚持倔强,心里就酸酸胀胀地痛,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压得人呼吸不过来。

      若是以后他真不回来……可他说他会回来的。

      贺封抓住我的手时,我才意识到刚刚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我实在不明白,”贺封的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情绪,“凭什么你就对他独一份的好。”

      他走了很久,我还蹲在原地怔怔出神。蹲了太长时间,小腿酸麻,我龇牙咧嘴边敲腿,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贺封眼里的情绪是痛苦。

      我不该这么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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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摸进他卧房,果然门未关紧。

      沾染了夜色冰凉的身躯钻进被子里,贺封佯睡,知道是我,默默给我挪出一半的位置。

      我轻轻挠他的手心:“我陪你去东南。”

      他“嗯”了一声。

      “我不会去许州的。”

      他睁眼。

      现在我们面对面。

      我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我陪你。”

      贺封只是目不转睛地看我,听我说完这句陪他,吸吸鼻子,感觉要哭,但又被很好地克制住。他双手搭我身上,慢慢埋进我怀里,暖烘烘的:“你不能总是欺负我。”

      “以后不会了。”

      我落了个吻在他后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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