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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0-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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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方景秋离京的理由便是方丞相病重,他要一路护送,照顾父亲。我当时只道这不过是一种保全方家的策略,万万没料到方丞相竟真的不久于人世。

      讣告一出,侯府与方家有姻亲关系,不能不去。我爹便写信告知我,既然儿子你在外面,那就派你去吧,顺便还贴心地把那和离书随信附上。

      我实在是哭笑不得,去别人家吊唁再顺便离个婚,多高效率。

      本来贺封可以不去,但一听说我要去,便无论如何都要与我一同出发。

      一想到他有可能的真实目的,我就有点儿一言难尽:“不至于吧?”

      贺封扫我一眼,一语未发,但硬是有种风凉气。

      我遂果断闭嘴。行行行,爱一起就一起。

      过了四五日,总算是到了许州地界。

      方府门前,前来吊唁的人不少,方景秋站在人前,身着重孝,这几日操持治丧事宜想必很累,眉眼间不掩憔悴。

      贺封被人拉去闲谈,我一人落了单,应付过一些话里话外打探的人,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方景秋与旁人说话,即便是累到极致,在人前也保持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的风范,从不失礼数。许久不见,他清减了不少,随着一阵风起,衣袍鼓动,我都怕他要随风而去。

      但我站得太远,就算想伸出手去拉住,恐怕也捞不到半个衣角。

      趁着他与其他客人说话间隙默默对上眼神,我便走到拐角一不起眼角落等候。

      不多时,就有一人影闪至我身边。

      我垂眸,不敢多瞧他一眼:“节哀顺变。”

      沉默。

      怎么不说话?

      这种静默太尴尬,我不由有些恼。

      恼自己怎么这时不能更坦然些。

      终于抬眼看向他,他却扯出一抹淡笑:“我好想你,子晔……能不能抱我会儿?”

      和离书可就静静躺在客栈里。

      我们上回的告别也不能算是多好看。

      而现在,前来吊唁的人这么多,我们在这个角落也随时可能被发现。

      他是怎么能略过这么多要素,若无其事跟我说这句话的?

      见我有些错愕的神情,他也回过神来,很快掩饰掉刚刚自己的失态:“我……对不起,我只是太累了。”

      我无言地拍拍他的肩。

      再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听见贺封的声音传来:“原来躲到这里来了,要我好找。”

      他看见方景秋,脸色平平,低声说了声“节哀”便要把我拉走。

      贺封力气大,我心疼这身衣服,拗不过他,只顾得上回头匆匆向方景秋留一下句“有时间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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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封面上看着不动声色:“让他找你干嘛啊?”

      “你说呢少爷,当然是签字啊,”我袖子被他拽出了褶皱,此刻正在试图让衣服平整回去,“不然要我当着这么多人面拿着上门?”

      他哼声道:“你顾全他的体面,他未必领情。你看他是想同你和离的样子吗?”

      自然我看着也不像,现如今方丞相去世,方家究竟还有没有能做得了方景秋主的人都说不好。要真说做主,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是方景秋一人自作主张。

      我兀自思索这些事,没注意旁边贺封什么反应,走着走着忽然就被一个力道拉住,我回头,贺封停住了脚步,眼里又是那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你是不是……”贺封皱着眉,“只要他一来,你先前对我说的话就不作数了?”

      我先前跟他说过这么多话,这么没头没尾来一句,我怎么知道说的是什么?心烦意乱之下听他这么说话也懒得揣摩,反问道:“什么话?”

      贺封定定看我一会儿,抬脚自顾自走了,走得那叫一个气势汹汹。

      我看着也来气,说话又不说清楚,难道全要靠我猜谜?问一句就跟点了炮仗似的,我又不是没自己脾气。他要走就走,反正我是没心思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没在方府久留,我径直回了客栈,贺封果然不在此处。我在房内信手翻书,闲坐一下午,直到黄昏也不见他的人影。

      跟随我们前来的护卫问询要不要出去寻,我想这么大个人在城里还能走丢不成,但到底人生地不熟,还是让他们出去找人了。许州可有人与他结仇?他一身武功,总不会走在巷子里被人敲背后闷棍吧?

      待到月升,家家户户点上烛火油灯,从窗边看去,街上点点昏黄灯火,煞是好看。我点了灯火看书也看不安心,不时看顾门口,依旧寂静,没有我想听到的声响。我抿着嘴暗自生气:够可以的贺封,此刻不回以后都别回了。

      闭眼小憩间,忽听得门外有叩门声响起,我眼皮一跳。

      对方只叩门不出声,只依稀能看见外面隐隐绰绰有人站立,倒是一时之间猜不出人影的主人是谁。

      客栈的门不算厚重,拉开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响,方景秋站在门口,朝我淡淡一笑。倒是叫我好生惊讶:“怎么此时来了?”

      我要他择空来寻我,便是做好了在客栈等他三五日的准备,这几日他忙,也人多眼杂,要是撞见了少不得有闲话。我的想法就算悄悄把事情做了,然后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当初方景秋与我结亲的事情在京城也可以说是轰动一时,走在街上旁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总落我脸上,心理阴影极大,弄得我那段时间都不怎么情愿出门了。

      有先例在此,这回我自然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况且方景秋那厢老父新丧,我这厢就递来一封和离书,落在别人眼里显然是不太讲人情的。但也实在是没有良机供我另选了,方景秋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摆在明面上,当下再不提起,难不成真要拖一辈子?

      方景秋顺手就勾住我的腰身,靠在我身上:“想你。”我感受到他好像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在门边就如此行事,虽然廊道无人,可我还是怕他被人看见,只好后退两步把人带进房间。方景秋平素举止一向稳重,怎么这种时候反倒轻浮起来了,他可是尚在孝中……我朝历来以孝治天下,若是此时此刻被人瞧见,定要生事端。

      只是看他这样,似是浑不在意。

      屋内昏暗,只有一朵烛花跳跃闪烁,我俩的影子长长拉扯在墙壁上。烛光暧昧不定,我依稀觉得回到我和他成亲那夜。

      方景秋走到桌案边,毫不费力地看到了我叠得整齐的和离书,他展开,一目一行细细看去。

      我以为他终于决意要签字,心中正是一松,下一瞬间却见他将手中白纸移向烛台,薄薄一张纸受不住高温,很快便有一角点燃。他回头,眸中清亮,正是轻松的神色,仿佛一块压在他心头不知多久的大石倏忽间化为齑粉。

      事态实在是出人意料,我甚至来不及阻止,冷声道:“方公子,这是何意?”

      方景秋被我的眼神质问盯得撇开自己的眼,说话却依然是那份坚持:“我不要离婚。”

      小孩子才有的倔强。

      同方景秋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他在某些时候保留着的反应简直与稚子无异,非要你好声气地引导他说话不可。我也无数次回想过,若是没有他在国子监生病那一遭,哪里还有我们之后的纠缠,现今恐怕早就是相忘于江湖的泛泛之交了。

      “子晔,你对摆脱我……很迫不及待?”眼看着他即将陷入什么奇怪的思维定势,我只好再一次重申:“这对方家有利无害。”

      “若不说方家,只说我呢?”

      我有些怔然地看着他。

      方景秋上前一步,紧紧看我:“若只是单论你的心呢?”

      这下轮到我狼狈地不敢正视他了:“我,我自是……”自是不愿的。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贺封站在门口冷笑:“看来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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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公子尚在孝中,深夜前来与人纠缠不清,恐怕于礼不合吧。”贺封眼神如刀般凌厉,仿佛能凝成实体,划破空气。

      回来得还真是时候。这两人一对上,我就感觉有成吨的压力朝我袭来,铺天盖地,无可避免。

      安抚性的拍拍方景秋的手,我低声道:“今晚你先回去吧。”

      方景秋却不配合,仍立在原地:“你还没回答我。”

      我吻上他的脸,短暂、迅速、一触即分,犹如蜻蜓点水。

      在这个角度,贺封是看不见我们的动作的,顶多只是以为我朝方景秋靠了靠,说了句什么话。

      方景秋深深望我一眼,勾起一个清浅的笑:“那我改日再来。”

      等方景秋踏出房门,贺封迫不及待关上门走过来。

      我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干脆过个夜啊。”

      贺封身上的酒味浓厚,仔细一嗅还有些脂粉气。对于他跑去哪儿了,都是男人,怎么会不懂。哼哼,还说人家尚在孝中是否合乎礼法,这人前脚吊唁完后脚跑勾栏,也是居然有底气来谴责。

      贺封看来是喝了不少,酒气蒸腾,眼角隐隐发红:“我再不回来,你和他海誓山盟完,是不是还得来一出红拂夜奔?”

      我嗤笑:“他又不是你。”

      天色确已晚了,月光愈发明亮,贺封站在月色与烛火的交界,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抚上我的脸,轻声得几乎像是做梦:“你就当可怜我……我只要一个准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每次我感觉能抓住你的时候,你又要飘走了。”

      这时我看清了他的眼神,是几欲落泪的。

      我探究地看着他,或许太过无动于衷:“所以你就去吃酒了?”还沾了一身胭脂气回来。

      贺封一哽,微微脸红:“路上遇到旧友,他、他拉我去的……”

      我阴阳怪气道:“那我在小将军心里也没占多少啊。”

      “不是,”他匆匆否定,小心看我,“是想气气你。”

      见我一脸似笑非笑,他也知道自己上当,有点挫败,“差点没把我自己气死。”

      很难说我们究竟是不是互相伤害,他再度重拾刚刚的话头:“所以……到底喜不喜欢我?”问完了又像是怕我一走了之,拽着我的手颇为不安,“你答应了对我好的。”

      我仰头想了想,坏心眼道:“那你觉得我对你好是错觉?”

      他嘴唇都好像失了血色,惊惶地看向我。

      想要他嘴唇重新红润起来,我盯得入神,哑声道:“不是错觉。”

      然后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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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贺封格外乖顺,以前是主动配合,但这回是乖顺,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黑亮的眼睛无时无刻专注地看着我,嘴上不住地询问,试图寻求一些我说的“不是错觉”的真实性。我一个个细密的吻落在他脊背上,上回那药果然好使,背上的皮肤光滑如新。

      贺封的声音却惴惴不安:“我想看看你,子晔……”

      于是我让他翻过来面对面。手在他胸膛滑动,感受着肌肉的紧绷,终于按在他那道箭伤上。我垂眸问道:“怎么这里的痕迹没有消?”

      他却不答,说些床上惯用的话语,想借此蒙混过去。

      他既然索取,那我便满足他的渴望与期待,却在关键当口停住,抚摸他心口的伤疤时落下的力度轻柔得如同羽毛一般似有若无,他被这样的小钩子勾得止不住地颤抖,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很有点任人鱼肉的味道。

      贺封把这样一副模样展示给我看时,我是真感觉自己有点残酷。

      但我依然重新摸上那道伤痕,轻声问:“为什么留着它?”

      第一回问他时,他的紧绷我可是明明白白感受到了。

      我的一再逼问,加上始终攀不到顶峰的漫长折磨终于使贺封放弃遮掩,他用右臂遮住自己的双眼,似乎能借此减轻内心的羞耻。

      “要是你看见了……是不是就能多念着我一点。”

      ……他怎么老动这些小心思,还怪像什么怀春少女的。我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好老老实实继续,这时候看见一滴眼泪顺着贺封的眼角滑下来。

      我亲亲他:“我这不是挺念着你的。”

      他说,那你最好再多念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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