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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石秘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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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的日头如同一个垂死挣扎的囚徒,艰难地透过矿洞顶部那狭小如针孔的通气孔,将几缕浑浊而又微弱的光线漏进深不见底的矿道。光线所及之处,悬浮的玄铁矿粉像是被惊醒的幽灵,纷纷躁动起来,将光线切割成细碎的金芒。这些金芒落在堆积如山、表面结满暗红色锈壳的矿渣上,却连最表层的铁锈都无法照亮,反而让整个矿洞显得更加阴森昏暗。我蹲在渣堆那如墨般漆黑的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看见我眼中偶尔闪烁的微光。
不远处,阿箐跪在一块布满裂痕与霉斑的朽木旁。她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身上那件打着无数补丁的粗布衣衫,早已被矿灰染成了黯淡的灰色,唯有脖颈上的骨哨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绳结处缠着的蓝铜矿线已被矿灰染成暗青色,如同一条垂死的青蛇。“哥,你看这个圈像不像天枢星?”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矿灰涂满、只看得见一双明亮却布满血丝眼睛的脸,用冻得发紫、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指尖蹭着木头上的炉灰。她手中的炭笔是用矿洞深处挖到的特殊石头自制而成,勾勒出的圆圈边缘歪歪扭扭,圈心的黑点被反复描了三次,显得格外醒目,“老哑奴说北斗第七颗星最亮,能照着回家的路。” 她说话时,嘴里呵出的白气在冰冷刺骨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雾,又迅速被矿洞的寒气冻成细碎的冰晶,落在她那乱糟糟、打着无数结的发梢,如同撒了把盐,更添几分凄凉。
我低头数着掌心的星星石,粗糙的石头表面凹凸不平,第四块的棱角狠狠硌进旧疤,让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就在这时,轨道尽头传来铁链拖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阿箐神色慌张,慌忙用那早已磨破、满是老茧的袖口去擦星图,粗布袖口蹭过炉灰,不仅没能抹去污渍,反而将北斗的勺柄抹成一道扭曲的血痕 —— 那是昨夜她咳在掌心的血,被她偷偷按在了矿车底板的缝隙里。那道血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宛如一条狰狞的伤疤,诉说着我们悲惨的命运。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监工的铁鞭狠狠抽在轨道上,火星四溅,如同无数愤怒的小恶魔四处飞舞。阿箐刚画好的天玑星被火星溅中,炉灰瞬间燃烧起来,在朽木上烙出焦黑的孔洞,仿佛是命运又在我们的希望上重重捅了一刀。监工瘸着腿,一高一低地从拐角走出,他身形佝偻,背驼得如同一只老虾,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眼神中闪烁着凶狠与残忍的光芒。他的鞭梢卷着的焦黑喉骨在晃动中发出喀喇声响,那喉骨节处还缠着半根腐烂的麻绳,绳结样式和阿杰母亲下葬时系的孝绳一模一样。看到这一幕,我的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们悲惨的未来。
“赤阳长老的大雕已在崖顶等着收喉骨,” 监工恶狠狠地说道,他的铁靴无情地碾碎我脚边的星星石,青灰色的石粉混着血珠渗进矿渣,“再磨蹭就把你们的喉骨先剔出来喂雕 —— 看见那爪子了吗?去年开春刚捏碎过三个偷懒的童男颅骨。” 他指向矿洞外的阴影处,巨型雕爪踩碎玄铁矿的声响如同擂鼓,每一次震动都让洞壁的锈花簌簌掉落,仿佛整个矿洞都在颤抖,我们的命运也随之摇晃不定。
阿箐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她的指腹按在我喉结的月牙形疤痕上,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薄,能清晰感受到血管的跳动。“听,” 她的气音混着血沫喷在我耳垂,温热的血沫让我心中一颤,“北洞方向有铁链响…… 是灵虚仙使藏东西的地方。” 她说话时,脖颈上的骨哨突然发出微弱的嗡鸣,哨孔渗出的血珠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落进我掌心的旧疤里,仿佛是命运在我们之间系上了一条神秘的红线。
我们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钻进矿车底部那狭窄、充满霉味的阴影。监工的铁鞭擦着车辕掠过,鞭梢卷起的气流如同锋利的刀刃,掀飞了阿箐头上的破布帽。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下来,遮住了她惊恐的脸庞。她反手抓起轨道路基里的铁片 —— 那半朵残莲图腾在矿灯下泛着幽蓝光泽,边缘刻着的细小花纹和老哑奴藏在拐杖里的竹简纹路一模一样。“还差五块星星石,” 她将铁片塞进我掌心,指尖的血痂蹭在残莲中央,那血痂是她昨天在寻找星星石时,被锋利的矿石划破留下的,“老哑奴说集齐十块能砸开光锁,但必须在子时星图转位前……”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期待的光芒,仿佛那星星石就是我们逃离这地狱的唯一希望。
北洞入口的寒骨冰墙突然发出喀喇声响,那声音如同恶魔的低吟,让人不寒而栗。我握紧矿镐,用力凿冰,每一次挥动都震得手臂发麻,虎口处也被震出了血。冰渣里渗出的血水在地面汇成细流,老哑奴曾说这冰是 “千万冤魂呼吸凝结”,此刻那些血色细流竟在冰面上绘出星图,每道水流都对应着阿箐画在朽木上的星轨,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阿箐突然拽住我的手腕,她指腹按在我喉结的伤疤上,那里有道陈年凹痕,是三年前烙铁擦过时留下的永久印记。
“看冰缝里的血珠,” 她的指甲掐进我皮肤,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在发烫 —— 灵虚仙使藏的是锁魂哨!” 话音未落,冰壁突然炸裂,无数锈剑从裂缝中飞出,每柄剑柄都刻着残缺的莲纹,剑刃上凝结的血珠竟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那景象既壮观又诡异。阿箐的星星石突然发烫,碎石中露出半卷焦黑竹简,上面用喉骨血写着:“凡骨叩天,需以魂为引,以怨为锋……” 看着这神秘的文字,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就在这时,洞顶通气孔突然投下巨型阴影,如同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在我们头顶。赤阳长老的大雕收翅降落在矿洞口,它身形庞大,翅膀展开遮天蔽日,爪间玉盘里的喉骨堆中,赫然躺着阿箐今早刚找到的那块星星石。石面上她用炭笔描的 “星” 字已被血浸透,笔画间凝结的血珠正顺着玉盘边缘滴落,在玄铁矿地面烫出嗤嗤作响的黑洞,仿佛是在嘲笑我们的渺小与无力。
“把新收的喉骨呈上来!” 赤阳长老的声音从雕背上传来,那声音如同洪钟,却充满了威严与压迫感。他袖口的赤金袖扣晃着红光,每个袖扣眼都嵌着喉骨碎片,碎片上刻着的哭脸符文在矿灯下发亮,显得格外阴森恐怖。阿杰躲在第三排渣堆后,他那只残手紧紧握着母亲的银簪,将其碾得变了形。上个月,他因私藏喉骨被削去三根手指,此刻,他正在掌心画着老哑奴教的 “锁喉咒”,那是他在这绝望中最后的反抗。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与不甘,仿佛一只被困的野兽,随时准备奋起一搏。
此时,矿洞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我们躲在暗处,心跳如鼓,不知道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而在这黑暗的矿洞中,关于星星石、锁魂哨以及那神秘预言的秘密,才刚刚开始被揭开,更多的危险与挑战正如同汹涌的潮水,向我们扑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