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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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惊醒了。
身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沉甸甸的。
他意识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科恩轻巧地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你……”洛林瞪大眼睛，哑口无言。
旋即他愕然止声。
科恩捧住了他的脸，细长手指凉丝丝，她虎口带着些薄茧。黑暗中，她的眼睛像是散着荧光的绿柱石。
她轻盈地凑过来，几乎要和他贴上鼻尖。
绿瞳对着紫瞳。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搅成一团。
科恩身上是馥郁的药草味，洛林想到，给他用的那半管药膏，她之前也一定用过。
他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气味。
这件事太唐突，洛林忘记了要挣扎。
她的唇很软腻。
舔舐过时味道甜津津的，像他小时候吃过的一种软口甜点。
她的眼色潋滟，俏丽鲜脆，仿佛要滴出水。
她轻轻地靠在他身上。
她身躯像条柔软冰凉的小蛇，手指轻盈地游走过洛林的锁骨。
接着，洛林从这个荒唐的梦当中惊醒了。
他出了一身汗。
科恩就睡在他旁边，睡颜恬静祥和，他有些慌张，第一反应是想逃走，可旋即想起门已经巡夜人被锁住了。
他感觉自己做了羞于启齿的事情。
可惜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潜意识。
他无法逃离这里……何况，他和科恩约定了明天早上给他交付现金。
于是洛林只好忍气吞声又躺回去，他的额角和脊背都被汗打湿了，银鹿首面罩裹得太紧，他呼吸不过来。
算了，忍一忍。洛林告诫自己。
明天再走，还要为了钱。
他重新躺回黑暗当中，神志却愈发清明。
身边人细微的呼吸和胸脯的起伏是那么明显……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洛林想起来，是他们上药的时候不小心一起昏睡过去了。
该死的药。
“起来。”过了会，洛林实在难以忍受，他又说道。
他轻轻推了科恩一把。
她都快睡到自己的肩上去了，蹬鼻子上脸的。
科恩还是迷迷蒙蒙，眼睛也没睁开，“对不起……”
“起来。”不准躺这里，给他下去。
科恩含糊道：“……对不起……”
“……”洛林思考着要不直接把她推下去。
不过现在做这些已经无济于事了，整间屋子都浸透满了小异种的味道。
“记得要把钱给我。”洛林趁机提醒她道。
一千金币。
他已经落魄到了要为这丁点儿钱牺牲尊严的境地。
“对不起……”科恩继续说。
她显然还沉浸在梦里。
洛林：“……”
她又在梦里犯什么错了？
看着唯唯诺诺窝窝囊囊的，却犯了很多事。
洛林本想再推科恩一把，把她喊醒，但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他才不要碰这个低贱的异种。
洛林全然忘记两人已经同床共枕了快一晚上了。
他把科恩多占据的毯子抽出来，盖回自己身上，又觉得好像抢多了，于是又掖还回去一点。
毕竟……科恩是会给他钱的，还是别对她太差了……
她能算那个……的吧。
他努力回想自己不熟悉的词汇来自我宽慰。
就是金主。
……
清晨，科恩慢悠悠地醒过来。
鹿首银骑士已经洗漱穿戴整齐了，科恩却连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都没发觉。
他做事还怪轻手轻脚的。科恩想。
门已经解锁了。
“我马上回来，你在这等我？”
洛林点点头。
科恩感觉对方戴着这个银色鹿头看起来还挺呆的，有种愣愣的可爱。
她莞尔一笑，承诺说：“放心，我马上回来。”
洛林“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科恩要是敢赖账，他就亲自走到教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从她的位置上揪起来，让她给钱。
科恩离开后，洛林终于能摘下他的鹿首面罩了。
他已经戴了整整一晚上，习惯了在狭窄的空间当中呼吸，取下面罩时感觉耳目清明。
洛林长舒了一口气。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昨晚都经历了什么荒唐的事情，并且一阵后悔。
休息室内没有配食物，只有一些可饮用的清水。
他昨天下午之后就没有进过食，一直忍饥挨饿到现在。为了面子，洛林也没有当着科恩的面取下面罩吃东西————她塞给自己的那两枚点心。
点心早已经冷掉，外面的脆皮暴露在空气氧化中变得软趴趴，科恩用绸帕裹了放在桌上。
洛林坐在床榻边，他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拈起一枚塞进嘴里。
“……”里面裹着奶油，黏腻得发齁，是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碰的那种。
不过眼下容不得他挑剔，洛林就着清水把那两块点心一起塞进肚里。
吃完东西之后，他感到一阵空虚，只能继续坐在软榻边上。
身上的伤口早就已经不痛，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甘冽的香味。
洛林思考他接下来要去哪里，难不成他得离开帝都吗？
或许，他可以去帝国驻扎在外的军队，据说那里不论出生实力至上，收留了很多亡命之徒和雇佣兵，没有人会纠结他过去的经历，他可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军队里不会有对他冷眼相待的长辈，擅长背后放冷箭的族中弟妹，也没有势利眼的表面朋友，不过一切都得等科恩把钱拿给他之后……
……
血戮公的庄园和帝政院遥遥相对，科恩为了早点拿钱回去，还花两银币雇了一辆马车。
马车停到了庄园外，科恩朝门口的守卫求救借钱付了车费，才避免了被拘在马车上的悲惨命运。
临走时车夫掂着那两枚银币，他一鞭子轻轻甩在马臀上，嘴里嘀嘀咕咕：“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
路过大厅时科恩蹑手蹑脚，夜宴上经常有来宾会通宵达旦喝酒，她很怕在经过走廊时不小心踩到某个醉鬼。
长廊上的窗帘密压压遮蔽着，没有拉开，显得室内昏沉而压抑。
庄园内除了西索公的私人办公和休息区域以外，别的地方都是开放的，虽然很少招待来宾。
科恩经过转角时，看到两个侍从搀着一位面色酡红的男贵族进客房休息。
她小心地给几人让开道路，后退时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科恩回头看到阿卡加纳。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他看起来面色平静沉稳，理智在线，一身风衣，背后扎起的长发末梢沾了些露水的痕迹。
阿卡加纳定定看着她。
“彻夜不归，你昨晚去哪了？”
科恩说：“……狩猎魔兽，我前几天和你说过的了。”
阿卡加纳环视过身无长物的科恩，挑眉问：“你的剑和匕首呢，还是用的弓箭？难得这么赤手空拳去打啊。”
长镰科恩在帝都时不使用，她觉得那样武器血腥气太重，不适合在民众扎堆的地方施展，它的舞台在外面的战场上。
“一把普通的铁剑……不小心被魔兽的酸液腐蚀，就扔掉了。”科恩强装镇定，避免自己漏出马脚。
“哦，看了下次得帮你选把好点耐造的武器了。”
“……你又去哪了？”科恩问。
他看起来也是一副风尘仆仆刚从外面归来的模样，难道阿卡加纳也一晚没睡吗？
阿卡加纳说：“狩猎魔兽。”
科恩：“……”
她不确定地打量阿卡加纳，他腰间背后也没别的挂饰武器。
“你武器也被酸液腐蚀了吗？”
阿卡加纳被她气笑了，他乐出了声。
“我用的是毒药。”
说着，他真的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着淡紫色液体的小瓶，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摆弄着小玻璃瓶。
“整晚狩猎魔兽累了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早餐。”
阿卡加纳语气轻飘飘，看不出来对她有什么显著的不满情绪，科恩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一起进了附近的厨房。
科恩乖乖老老实实坐在餐桌边等着开饭，就和他们从前蜷缩在出租房里一样。
等的时候她有些焦灼，毕竟和鹿首银骑约定好了，她迟迟去了不归显得很奇怪。但一方面，科恩对着阿卡加纳撒了谎很心虚，不好直接走了了事。
科恩只好坐在椅子上，一边焦灼一边端正自己的坐姿，以体现自己其实对这顿阿卡加纳亲手做的早餐很期待。
总之，撒了谎就不能再显得态度不好了。
这是科恩一以贯之的原则，她需要补偿别人。
阿卡加纳用现有的食材给科恩做了个奶油蓝莓煎饼。
端上来时他淋了两勺枫糖浆。
“熬夜了伤脑子，多吃点甜的补补。”阿卡加纳说。
科恩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其实睡得很安适，银骑的床还挺舒服的，虽然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去的了。
毕竟对方最开始好像只允许她打地铺。
“慢点吃。”阿卡加纳坐在餐桌边，托腮凝着科恩吃东西，他面前却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你不饿……吗？”科恩含糊地咽下奶油和碾碎了的浆果。
她吃东西很快，但也不会显得粗野狂放。三下五除二一个和她脸差不多大的煎饼就只剩一半了。
阿卡加纳细细端详着科恩的脸，清晨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把她的睫毛和头发丝都染得金灿灿。
“不……”他慢慢说。
“科恩。”
“嗯？”科恩闻声抬起头。
阿卡加纳揪了一张纸巾递到她嘴边，他说：“没有我，你该怎么办呢。”
“啊……”科恩就着纸巾把不慎沾到的奶油糖浆擦掉，她咽下最后一口蓝莓煎饼。
口腔内壁甜腻得发齁，她有些哑口无言。
科恩不是伶牙俐齿的那一类角色。
“就凑合着过过？”她不确定地说，“大概，一个人努力吧……”
科恩感觉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还算可以吧。
阿卡加纳嘴角扯出一抹笑，“那你很厉害。”
科恩听不出这是夸赞还是阴阳怪气。
阿卡加纳是那种夸人也会说的像骂人的人，感觉他跟着西索久了深受感染，亦或是他本性如此。
她倒了热茶，也放了两勺糖浆，端到阿卡加纳面前，“熬了一晚上，喝点甜的补补脑子。”
茶水氤氲的热气笼罩住他的视线。
……
科恩迟来了。
科恩带着一袋金币重回天顶图书馆的时候，对方已经不在了。
那间休息室人去楼空，显得空落落，很是寂寥。
科恩把金币放在一个隐蔽的小角落，塞了一张纸条，施了一个小小的束阵。
她想了想，最终决定把那枚银色徽章也塞进了金币口袋里。
他今天晚上就会回来拿的吧。科恩这么想。
毕竟他看起来挺缺钱的，只能睡在图书馆里。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