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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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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名为《婚姻契约协议书》的黑色文件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顾微微指尖发麻。她甚至能感觉到冰冷的纸张下,那份荒唐契约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重量。
五千万。
一年。
随传随到。
陈宇冰冷的话语还在空旷冰冷的书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扎进她混乱不堪的脑海。荒谬感如同滔天巨浪,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她是谁?一个连房租水电都交不起、随时会被扫地出门的宠物店小老板。他又是谁?是这座城市金字塔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存在。两个世界的人,因为一份冰冷的契约,要强行捆绑在一起?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本能的反抗和屈辱感。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杏眼此刻被怒火和难以置信点燃,直直射向办公桌后那个如同冰雕般的男人。
“陈先生,”顾微微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愤怒,“您不觉得这很荒谬吗?我是个人,不是一件可以随意买卖的物品!五千万?一年?您把我当什么了?”她甚至想把那份文件夹狠狠摔回那张巨大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办公桌上。
陈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没有因为她的质问而抬一下眼皮,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交叠起双腿,深灰色的昂贵布料在灯光下几乎没有一丝褶皱。他冰冷的视线落在她因为愤怒而微微涨红的脸上,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只因为被关进笼子而徒劳挣扎的小兽。
“荒谬?”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依旧,却像裹挟着西伯利亚寒流,瞬间冻结了顾微微所有沸腾的情绪。“顾小姐,据我所知,你的[毛茸茸乐园],明天就会被房东清场。银行最后还款期限,是后天下午三点。而你寄养在店里的那只刚做完手术的布偶猫,”他精准地吐出“雪球”的名字,仿佛对这只猫的处境也了如指掌,“下一阶段的护理费用,你打算用什么支付?”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顾微微最致命的痛点上。她刚才强行撑起的愤怒和反抗,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脸色由红转白,血色尽褪。他什么都知道!她的窘迫,她的走投无路,像摊开的病历一样,赤裸裸地摆在这个男人面前,供他精准地拿捏、计算。
巨大的无力感和寒意,比这书房里恒温的冷气更甚,瞬间攫住了她。她抱着文件夹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微微颤抖。那份冰冷的契约,此刻却仿佛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摇摇欲坠的浮木。
“签了它。”陈宇的目光扫过她瞬间苍白的脸,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的困境,立刻解决。你的店,你的猫,都能保住。”他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终于抬起,再次锁定她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怜悯,只有纯粹的、冰冷的交易意味。“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回去收拾你的东西,准备明天被扫地出门,看着你的猫被扔进流浪动物收容所如果它们足够幸运的话。”
流浪动物收容所
这几个字像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进顾微微的心脏!雪球刚做完手术,那么虚弱,那么依赖她,被扔进那种地方元宝脾气那么差,会不会被打还有那些寄养的小家伙们她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屈辱和不甘。
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陈宇那双能洞穿一切、也冻结一切的眼睛。目光重新落回那份摊开的协议上,那些密密麻麻、措辞严谨到冷酷的条款,每一个字都像小针,密密麻麻地刺着她的神经:
第一条:契约期限为一年,自登记结婚之日起计算。
第二条:乙方(顾微微)需配合甲方(陈宇)在一切公开及家族场合扮演恩爱夫妻,举止得体,维护甲方及家族形象。
第三条: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要求,在甲方需要时随传随到(包括但不限于家庭聚会、商业活动、媒体应对等)。
第四条:双方互不涉及彼此私生活(除必要扮演场合外),居住期间分房而居,互不侵犯对方隐私空间。
第五条:乙方需严格保守契约秘密,不得向任何第三方(包括乙方亲属)透露契约内容及双方真实关系。如有泄露,乙方需承担由此造成的一切损失(数额由甲方核定)。
第六条:契约期间,甲方支付乙方报酬总计人民币伍仟万元整(税后),分三期支付:签约当日支付30%,登记结婚后支付30%,契约期满当日支付剩余40%。
第七条:契约期满,双方和平解除婚姻关系(登记离婚),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纠缠或要求额外补偿。
第八条:如乙方在契约期间违反本协议任何条款(尤其是第四条、第五条),甲方有权立即终止协议,乙方需全额返还已收取报酬,并支付巨额违约金(金额为总报酬的五倍)。
苛刻!冰冷!无情!
尤其是第四条、第五条和第八条,像三条沉重的锁链,将她牢牢捆绑。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演员,一个没有自我、没有隐私、随时可以被巨额违约金碾碎的提线木偶。而报酬,那诱人的五千万,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张华丽的金箔,贴在冰冷的枷锁之上。
“我”顾微微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几乎发不出声音。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她仿佛看到了明天:房东王阿姨带着锁匠和收容所的人,粗暴地将她推出店门,雪球惊恐的叫声,元宝愤怒的哈气,笼子里那些小动物们无助的眼神还有银行冰冷的催收函,彻底斩断她最后一丝希望。
不!她不能!那是她的家!是那些毛茸茸小家伙们唯一的家!是她用外婆留下的最后念想和所有青春热血筑起的堡垒!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崩塌!
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狠劲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她猛地抬起头,迎上陈宇那双冰冷的、等待答案的眼睛。那双杏眼里,所有的愤怒、屈辱、挣扎都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取代,像被逼到悬崖边的幼兽,亮出了最后的、带着悲壮的爪牙。
“好。”一个字,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来,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也异常沉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陈宇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但顾微微眼中那瞬间燃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决绝光芒,还是让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涟漪。快得像幻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顾微微不再犹豫,或者说,她不敢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她怕下一秒,那点支撑她的狠劲就会溃散。她几乎是有些踉跄地向前一步,走到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前。
林锐不知何时像幽灵般再次出现在书房内,无声地将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钢笔,轻轻放在文件夹的签名处旁边。笔身冰冷沉重。
顾微微伸出右手,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她握住了那支笔,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她翻开协议到最后一页,乙方签名处那刺眼的空白,像是在嘲笑着她的命运。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室的冰冷空气和所有的屈辱不甘都吸入肺腑,再彻底压下去。然后,她俯下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片空白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微微。
笔尖划过昂贵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那三个字,不再是她过去二十多年里签下的任何一份充满希望的文件,而是将自己未来一年彻底典当出去的卖身契。每一个笔画,都沉重得让她手臂发酸,心口钝痛。
最后一笔落下,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份契约无形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肩上。她下意识地松开手,那支昂贵的钢笔“啪嗒”一声,轻轻滚落在桌面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注视着她签字过程的陈宇,忽然毫无征兆地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指,目标明确地探向她的右手那只刚刚签下卖身契的手。
顾微微猝不及防,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算大,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那陌生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顾微微的皮肤,让她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下一秒,陈宇的手腕极其自然地翻转,将她的右手掌心朝上,摊开在他的眼前。
顾微微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看着他。他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眸中的情绪,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的目光,正专注地、甚至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落在她的掌心确切地说,是落在她掌心靠近手腕内侧,那道颜色已经变浅、却依旧清晰可见的、细长的、略微有些扭曲的陈旧疤痕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顾微微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停留在自己手腕皮肤上的触感,和他目光落在伤疤上的那种无形的压力。空气凝滞得可怕,书房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发出极其微弱的气流声。
那道疤是她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被邻居家散养的大鹅追着跑,惊慌失措摔在碎瓦片上留下的。很旧了,平时她自己都很少注意到。他为什么要看这个?
就在顾微微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腔时,陈宇终于动了。
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松开,仿佛刚才那突兀的举动从未发生。他收回了手,身体重新靠回宽大的椅背,目光也从她的掌心移开,重新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凝视和触碰,只是她的错觉。
“林锐。”他开口,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淡漠,没有任何解释。
“是,陈先生。”林锐立刻上前一步,动作流畅地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黑色卡片,双手递到还僵在原地的顾微微面前。
“顾小姐,这是您的副卡,额度已开通。签约金一千五百万,十分钟内会转到您指定的账户。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准时到您的宠物店接您,协助您处理相关债务并安排搬家事宜。”林锐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毫无起伏的精准,仿佛在宣读既定程序。
顾微微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张冰凉的、象征着巨额财富的黑色卡片。卡片边缘光滑坚硬,握在手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另外,”陈宇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重新拿起桌面上的一份文件,目光落在上面,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平淡无波,“搬入公寓后,有几条规矩,你需要记住。”
顾微微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攥紧了手里的卡片,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第一,主卧是我的私人领域,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入半步。”他翻过一页文件,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二,公共区域保持绝对整洁,你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毛茸茸的玩具,不要出现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第三,我的书房,禁止入内。”
“第四,作息时间,以我的需求为准。我需要安静时,保持绝对安静。”
“第五,在外面,尤其是在陈家或媒体面前,收起你那些”他抬眼,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裙角和旧帆布鞋上扫过,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挑剔?“不合时宜的习惯和表情,扮演好你的角色。”
每一条,都像一道冰冷的枷锁,随着他毫无感情的声音落下,一层层地套在顾微微身上。她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名为“陈太太”的、华丽而冰冷的模具里,即将被强行塑造成另一个陌生的模样。
“听明白了?”陈宇终于从文件上抬起眼,那双深潭般的黑眸看向她,里面没有任何询问的意思,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要求确认。
顾微微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口腔里却一片苦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借着那点尖锐的痛楚,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然后,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陈宇似乎满意了,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手中的文件,只留下一个冰冷而疏离的侧影给她。“你可以走了。明天,准时。”
逐客令下得利落。
顾微微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冰凉的黑色卡片和那份沉甸甸的契约副本,感觉自己像刚从一场荒诞的冰窟噩梦中被捞出来,浑身冰冷湿透,连灵魂都在打颤。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埋首于文件、仿佛她根本不存在的高大身影,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快步走向书房门口。
林锐无声地替她拉开了沉重的实木门。
门外,是奢华却同样冰冷的会客厅。顾微微没有回头,径直穿过空旷的空间,走向那部能将她送回地面的电梯。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她此刻失重般的心情。
直到电梯门缓缓合拢,开始平稳下降,脚下城市的灯火重新在视野中铺展开来,顾微微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电梯内壁上。
她低下头,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掌心那道旧疤痕,在电梯顶灯的照射下,似乎比刚才更加清晰了一点。而指腹下,是那张黑色卡片冰冷的触感。
一千五百万能救她的店,救她的猫了。
可是,为什么心口那个地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挖走了一大块,空落落的,灌满了冰冷的寒风?
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失神的脸,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杏眼,此刻只剩下迷茫和一片沉重的灰暗。
明天会是什么样?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低调却散发着不容忽视压迫感的宾利慕尚,如同蛰伏的巨兽,精准地停在了“毛茸茸乐园”那扇被雨水冲刷过、略显破旧的玻璃门前。
车门无声地滑开。林锐一丝不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连一丝褶皱也无,与周围略显杂乱的街景格格不入。他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无波:“顾小姐,时间到了。”
顾微微站在小小的宠物店里,环顾四周。昨天被房东砸门的痕迹还留在门框上,货架依旧空荡,但那些熟悉的消毒水味、猫粮味,还有雪球、元宝和其他小家伙们此起彼伏的叫声,都让她鼻子发酸。一夜无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她身上换了一件相对整洁的米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已经是她能找到的最“得体”的衣服了。
“来了。”她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弯腰,最后一次将脸埋进雪球柔软蓬松的颈毛里,深深吸了一口那令人安心的气息。雪球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不安地用爪子勾了勾她的衣领,发出细细的“喵呜”声。元宝则蹲在最高的猫爬架上,尾巴烦躁地甩动着,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门口那个陌生的“入侵者”。
“乖,雪球,元宝,还有大家,”顾微微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眼底的酸涩几乎要溢出来,“我很快就回来,店会没事的,你们都会好好的。王姨会按时来喂你们,别怕。”她对着空气承诺,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拿起脚边那个小小的、半旧的帆布行李箱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这就是她全部要带走的“家当”。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拖着箱子,一步一步走向门口。帆布轮子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她和林锐长长的、泾渭分明的影子。一步跨出门槛,仿佛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林锐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中那个与宾利气质严重不符的帆布行李箱,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平稳地将其放入宽敞的后备箱。然后,他拉开了宾利宽大的后座车门,微微躬身,做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请”的手势。
顾微微站在车门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毛茸茸乐园”。雪球小小的身影扒在玻璃门后,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倒影。元宝依旧蹲在高处,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清晨的阳光给小小的店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却驱不散她心底沉甸甸的阴霾。
她咬紧下唇,不再犹豫,弯腰钻进了那如同小型堡垒般、充斥着顶级皮革和冷冽香氛的车厢。
车门在她身后无声地、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熟悉的街景和阳光,也隔绝了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车身平稳地滑出。
顾微微靠在柔软得几乎能将人吞噬的真皮座椅里,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又陌生的街景。那些熟悉的早点摊、便利店、街角的花店都在视线中急速缩小、模糊,最终消失。车窗玻璃上映出她苍白而失神的脸,像一个被剥离了灵魂的精致人偶。
车子驶向城市最核心、最昂贵的地段。摩天大楼如同冰冷的钢铁森林,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最终,宾利平稳地驶入一个闹中取静、安保森严到极致的高档公寓社区“云玺壹号”。门禁系统无声地扫描车牌,穿着制服的保安恭敬行礼,厚重的大理石门柱和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园林景观,无声地彰显着这里的阶层与距离。
电梯直达顶层。厚重的金属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致宽敞、极致空旷、也极致冰冷的巨大空间。挑高的穹顶,巨大的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如同悬浮在云端。整个空间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线条冷硬利落,家具是顶级的意大利品牌,设计感十足却毫无人气,像精心布置的艺术展厅,冰冷、空旷、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回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昂贵的木质香氛,闻久了,却让人感到一丝窒息的寒意。这里没有一丝烟火气,没有一件多余的物品,整洁得令人发指。顾微微拖着她的小帆布箱站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深灰色大理石地面上,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颗误入精密仪器的灰尘,格格不入。
林锐将她的行李箱放在玄关处一块显然是预留放包的区域,声音依旧平稳无波:“顾小姐,您的房间在这边。陈先生吩咐过,您先熟悉环境,他晚上会回来。”他指向一条铺着深色地毯的走廊深处。
顾微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走廊幽深,两侧紧闭的房门像是未知的禁地。她点了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林锐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另一部显然是通往工作间的电梯,身影很快消失。
偌大的顶层公寓里,只剩下顾微微一个人。绝对的安静包裹着她,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极其微弱的气流声。她像闯入巨人国度的格列佛,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冰冷的秩序。她找到了林锐说的那间属于她的“客房”。
房间很大,装修风格与客厅一脉相承,黑白灰的色调,巨大的落地窗,一张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但毫无温度的床,一个嵌入式的巨大衣帽间(里面空空荡荡),还有独立的卫生间。一切都很奢华,很整洁,也很像酒店套房。
顾微微把小帆布箱放在墙角,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令人眩晕的城市全景,车流如蚁,行人如豆。站在这云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掌控感,只有深深的迷茫和一种无根浮萍般的飘零感。雪球和元宝它们现在怎么样了?王姨去喂食了吗?银行的钱应该已经还上了吧?
纷乱的思绪像潮水般涌来,让她头痛欲裂。一夜未眠的疲惫也终于席卷上来。她需要洗把脸清醒一下。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凭着感觉走向房间自带的卫生间。门是虚掩着的。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想太多,下意识地伸手推开了门
一股温热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一种清冽好闻的沐浴露香气。
下一秒,顾微微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宽敞明亮的浴室里,氤氲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去。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镜面前。男人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一条纯白色的浴巾,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宽肩窄腰,背部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紧实的肌肉在的水珠映衬下,像精心雕琢的大理石雕塑,散发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晶莹的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黑色短发滑落,沿着深刻的背沟一路蜿蜒向下,没入浴巾的边缘
是陈宇!
他显然刚洗完澡,正微微侧着头,用一条深灰色的毛巾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手臂抬起时,肩胛骨的线条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他似乎并未察觉门口多了一个人。
顾微微的血液瞬间全部冲上头顶,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像受惊的兔子,第一反应就是猛地闭上眼,同时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啊!”
这声惊叫在过分安静的浴室里如同平地惊雷!
擦拭头发的动作瞬间顿住。
镜子里,陈宇那张轮廓分明、还带着水汽的俊脸猛地转了过来。浓黑的眉毛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精准地锁定了门口那个捂着眼睛、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纤细身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在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顾微微紧紧闭着眼,睫毛因为极度的羞耻和惊吓而剧烈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完了!她怎么会闯进这里?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巨大的社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簌”声响起。
紧接着,一个冰冷得如同冰渣子碎裂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和绝对的压迫感,砸在了顾微微嗡嗡作响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霜:
“眼睛不想要了?”
顾微微吓得浑身一哆嗦,捂着眼睛的手指缝下意识地收紧,根本不敢睁开。
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冰冷质问落下的瞬间,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压抑不住的兴奋情绪的声音,如同爆发的弹幕洪流,毫无征兆地、清晰地、炸雷般在她混乱一片的脑海里轰然响起:
【腹肌!快看腹肌!老婆喜欢这个!卧槽!值了!这波开门血赚!她看到了吧?肯定看到了!这线条!这轮廓!这湿漉漉的!老婆脸红了!啊啊啊她捂眼了!好可爱!想抱!想亲!想不行!稳住!陈宇!你他妈是霸总!冷着脸!凶她!对!凶她!】
顾微微:“!!!”
她猛地放下捂着眼睛的手,难以置信地、惊恐万分地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看向浴室里那个依旧冷着脸、眼神像刀子一样刮着她的男人。
他他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