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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共振画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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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尔西区的晨雾还未散尽，颜晟已经站在Wright Gallery斑驳的红色铁门前。他第三次核对手表——3:02PM，比约定时间多出两分钟，这让他无意识用鞋尖碾碎了地上一片枯叶。
铁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Daniel倚在门框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臂上未干的钴蓝色颜料："我以为华裔钢琴家都像瑞士钟表一样准时。"
"我以为英国绅士都懂得预约制度。"颜晟的目光落在他小臂的纹身上，那个八分音符在晨光中泛着青黑。
Daniel笑着让开通道："Welcome to the Titanic."（欢迎来到泰坦尼克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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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廊内部比外观更触目惊心。
剥落的墙皮间悬挂着二十余幅画作，每幅画框都贴着不同颜色的便利贴。颜晟认出那是拍卖行的估价标签，鲜红的"REJECTED"印章像一道道伤口。
"别在意那些。"Daniel用脚尖踢开地上散落的画布，"上周苏富比退货时包装箱淋了雨。"
颜晟的视线被墙角一幅特殊作品吸引——纯黑画布上布满凹凸的纹理，在光线变换时浮现出类似琴弦的阴影。
"《触觉练习曲》。"Daniel突然出现在他左后方，呼吸间的红茶气息拂过耳廓，"专为聋哑观众设计。"
当颜晟的指尖即将触碰画布时，Daniel猛地抓住他手腕："先签免责协议。"他变魔术般抽出一张纸，"上次有策展人碰这幅画后，在MoMA对着《星空》哭了三小时。"
颜晟挣开他的手，直接按上画布。
刹那间，整个右掌传来强烈的振动感，像按在正在发声的低音提琴面板上。某种介于A大调和降B调之间的频率顺着臂骨直冲脑髓，他条件反射地弹出肖邦《雨滴前奏曲》的前三个音。
画布上的"琴弦"突然开始发光。
"有趣。"Daniel的嗓音低沉下来，"它能识别完美音准。"他沾满颜料的手指在画布某处一划，整幅作品突然转为暗红色，"现在试试德彪西。"
颜晟的左手刚触到画面，画廊深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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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从库房探出头，脏辫上粘着金箔碎片："抱歉！我在修那个该死的..."她的目光突然钉在颜晟脸上，"Holy shit！你是那个..."
"咖啡。"Daniel扔过去一条抹布，"三杯。两勺糖，不要奶。"
"可这位..."
"他知道自己长什么样。"Daniel拽着颜晟走向螺旋楼梯，"地下层才是重点。"
狭窄的楼梯间贴满医疗报告和车票存根。颜晟在拐角处停住，盯着某张2019年11月24日的急诊室收据——纽约长老会医院，耳鼻喉科，患者编号正是他病历上的烫金数字。
"解释。"
Daniel的背影在昏暗光线里凝固："那天我刚好在卡内基音乐厅隔壁看牙医。"
"牙医不会开镇定剂。"颜晟扯下那张处方笺，"你跟踪我？"
旋转楼梯下方突然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Daniel转身时，整张脸浸在从地缝渗出的蓝光里："我想请你听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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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的温度骤降十度。
占据整面墙的金属装置正在运转，数百根钢琴弦以不同张力固定在钢架上，连接着中央一块两米见方的震动画布。颜晟认出这是放大版的《触觉练习曲》，但所有"琴弦"都通向一台老式心电图机。
"需要两位参与者。"Daniel将电极贴片粘在自己左胸，又递给颜晟另一组，"你弹琴，我画画。"
"荒谬。"
"你右耳的高频听力还剩37%，但触觉神经完好无损。"Daniel突然用中文说道，字正腔圆得可怕，"这是颜教授去年三月在《柳叶刀》发表的论文结论。"
颜晟的呼吸凝滞了。父亲竟用他的病例做研究？
电极贴上手腕的瞬间，画布突然浮现出心跳般的波纹。Daniel执起特制画笔，笔尖接触画面时发出小提琴泛音般的声响。
"现在，弹你车祸后再也写不出的那段旋律。"
颜晟的十指悬在空气琴键上方颤抖。两年了，那些被医疗报告判定为"心因性创作障碍"的音符像被锁在冰层下的鱼。
第一个和弦响起时，整面墙的琴弦同时震颤。Daniel的画笔突然转向，在画布上割出一道鲜红的轨迹——正是颜晟梦中反复出现的那个血腥音符。
"继续。"Daniel的嗓音沙哑，"它在呼吸。"
颜晟闭上眼，任凭手指追逐记忆中的旋律。画布上的红色越来越浓，直到某个临界点，所有琴弦突然奏出和谐的共鸣。
地下室的灯光全部熄灭。
黑暗中，颜晟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
"你哭了。"Daniel说。
"是你在流血。"颜晟摸到他被琴弦割破的虎口。
远处传来Mia惊慌的脚步声，但两人谁都没有动。画布仍在黑暗中持续震动，像颗被挖出体外却仍在跳动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