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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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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滨海市旧城区的残垣断壁。
沈聿撑着一把纯黑的伞，站在“澄明画廊”的废墟前。曾经光洁的玻璃幕墙碎成齑粉，褪色的木质招牌斜挂着，“澄明”二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像一个苟延残喘的叹息。
这里刚被沈氏集团收购，即将夷为平地，建起新的商业综合体。沈聿只是例行公事来看看，却在瓦砾堆深处，被一抹异样的色彩吸引。
那是一幅被半埋在碎石下的油画，画布边缘沾满污泥，却掩盖不住画面中心那束破碎的光。光从撕裂的云层中倾泻而下，照亮了废墟般的城市角落，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惨烈的决绝，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笔触狂放而绝望，色彩浓郁得像凝固的血。
“谁的画？”沈聿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温度。
助理立刻上前，翻看了画框角落几乎被磨掉的签名：“沈总，像是……林澈。之前画廊老板的儿子，一个不出名的插画师。”
沈聿蹲下身，指尖拂过画布上那束光，触感粗糙，带着创作者极致的情绪。他见过太多精致昂贵的艺术品，却从未被一幅“废墟画”如此攫住视线。那破碎的光，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他内心深处同样阴暗、渴望却又鄙夷的角落。
“找到他。”沈聿站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我要见他。”
林澈是在城郊一间月租三百的阁楼里被找到的。
母亲的医药费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画廊破产，父亲不堪重负跳楼身亡，只剩下他和重病的母亲，以及一屁股还不清的债务。曾经握画笔的手，如今每天要打三份零工，送外卖、搬砖、画廉价的商业插画，指尖磨出了厚厚的茧。
见到沈聿的那一刻，林澈是惶恐的。
男人站在破旧的阁楼门口，身形挺拔，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与这逼仄环境格格不入。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林澈所有的窘迫与不堪。
“林澈？”沈聿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命令式的口吻。
林澈攥紧了衣角，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您是……”
“沈聿。”男人言简意赅，目光扫过阁楼里唯一一张画架，上面是未完成的商业稿，线条僵硬，毫无生气。“澄明画廊是你家的？”
林澈的心猛地一缩，低下头：“是……不过已经破产了。”
“我知道。”沈聿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我收购了那块地。不过，我对你有点兴趣。”
林澈抬起头，眼里满是困惑。
“你的画，”沈聿转过身，直视着他，“那幅废墟上的光，我看到了。有点意思。”他语气平淡，像在评价一件商品，“我可以给你提供住所，提供最好的画具，甚至帮你母亲支付医药费。”
林澈的心脏狂跳起来，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救赎！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来自沈聿这样的人。“您……有什么条件？”
沈聿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冰冷而危险：“条件？很简单。搬到我指定的地方去，你的时间，你的创作，甚至你的社交，都需要经过我的允许。你只需要为我‘创作’，或者说，为我‘存在’。”
他想到了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想到了父亲临终前绝望的眼神，想到了自己那被现实碾碎的艺术梦想。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聿递过来一份文件，封面上“供养协议”四个字刺眼无比。
“想清楚，”沈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拒绝我，你母亲明天就会被停药。同意我，至少……你还有‘活着’的资格。”
雨还在下，敲打着阁楼漏风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澈看着沈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掌控一切的冷漠。
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笔。笔尖落在纸上，仿佛有千斤重。每一个字的签下，都是对自由的告别。
当他写下“林澈”两个字时，一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砸在“协议”二字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迹，像一朵迅速凋零的花。
沈聿满意地收回协议，语气依旧平淡：“很好。收拾一下，半小时后，我的司机会来接你。记住，从现在起，你的世界里，只有我。”
男人转身离开，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没有一丝留恋。
阁楼里只剩下林澈一人，还有那未完成的、充满匠气的商业稿。他走到画架前，看着上面呆板的线条，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曾经画过光，破碎的、绝望的光。
而现在，他自己，也要变成那束被囚禁、即将熄灭的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