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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朱砂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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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当夜，含元殿。
北境世子将金樽重重搁在案上，酒液溅湿了永嘉公主的袖口。
“公主的《折柳》舞，当真名不虚传。”他笑着，指腹摩挲过她腕间跳动的脉搏，“只是这曲子太悲——不如换成我们北境的《贺新火》？”
我站在殿柱阴影里，左手按着刀鞘，右手掌心还留着昨夜烛台的烫伤。世子腰间那把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刀柄纹路与刺客铜牌上的图腾一模一样。
公主抽回手，绢帕在袖中无声地绞紧：“世子说笑了，《贺新火》是焚城节才跳的舞。”
“三日后不就是焚城节吗？”世子突然抬高声音，满座宾客的谈笑戛然而止。他指尖蘸着酒水，在案几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线，“听闻长安地下水道纵横，若在子时点燃朱雀大街的灯楼，火势会不会顺着水流……烧进皇宫？”
烛火噼啪炸响。我看向公主，她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微微发颤——那是她六岁那年，先帝驾崩时同样的表情。
“裴珩。”她忽然唤我，“本宫醉了，去取醒酒汤来。”
这是支开我的暗号。
地宫水道。
火把照出石壁上新鲜的刮痕，三指宽，是北境人惯用的油桶拖拽痕迹。我蹲下身，指尖抹过蓄水池边缘——浮着一层透明的油脂，闻起来像松脂，却掺了西域火石粉的味道。
“果然要烧含元殿……”
身后突然传来铁器破空声。我侧身避开的瞬间，一柄弯刀深深楔入石壁。五个北境死士从暗处涌出，领头那人咧嘴一笑：“影卫大人，世子说您会来送死。”
刀光割裂黑暗时，我想起公主今晨替我系紧护腕的模样。她拇指按在我腕骨凸起处，像按住一只欲飞的雀。
“别受伤。”她说。
弯刀划开我腰侧的同时，我的短刃也刺穿了对方咽喉。温热的血泼在石壁上，蓄水池倒映出我狰狞的影子。当最后一名死士倒下，我撕下衣摆裹住伤口，却在尸体的内襟摸到一封信——
“永嘉公主大婚夜，以火为号，诛李氏皇族。裴氏旧案密函已备，可栽赃影卫。”
落款盖着北境王的狼头印。
宫宴尾声。
世子正握着公主的手腕强灌合卺酒，琉璃盏在她唇边撞出脆响。我浑身是血地闯进殿中，满座惊呼里，只有公主立刻站起身，罗袜沾了泼洒的酒液。
“驸马恕罪。”我跪下来，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北境急报，王帐遭雪崩掩埋，礼部请您即刻商议停婚事宜。”
谎言像刀片卡在喉间。世子猛地掐碎酒杯，琉璃渣刺进他掌心。
“好得很。”他笑着俯身，在我耳边用北境语道，“你以为救得了她？裴家通敌的密函，明日就会出现在皇帝案头——”
公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溢出唇角。
“酒里有毒……”她栽倒在我臂弯里，袖中滑出半颗未吃完的解毒丹——是雪灵芝的味道。
世子倒退两步：“不可能！这毒该发作在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我盯着公主袖口暗藏的银针，突然明白过来——她早就换了酒杯。
子时三刻，太医署。
“殿下为何要自己试毒？”我攥着她冰冷的手指，声音微颤。
烛光下，她脖颈浮现出蛛网般的青紫纹路，却还笑着摸我袖中的枫叶：“雪灵芝只够炼一颗解药……我藏在香囊里，你却给了太医……”
我想起那夜她徘徊在值房外的脚步声。原来不是送药，是来取药。
“北境人要烧含元殿……”她突然抓紧我的衣领，“裴珩，你父亲当年没有通敌……密函在……”
窗棂传来规律的叩击声——是阿满。小太监满脸是泪地捧着一封泛黄的信，火漆印着先帝的私玺。
“奴才偷了世子的玉佩……在、在朱雀大街灯楼下的密阁找到的……”
信纸展开的刹那，我看见了父亲的笔迹：
“北境王欲借裴家军叛乱，臣假意应允，请陛下将计就计。然永嘉公主年幼，万勿牵连。”
日期是先帝驾崩前三天。
五更天，公主寝宫。
我跪在榻前为她逼毒，血从她嘴角不断涌出，染红了我们交握的手。
“疼吗？”她迷迷糊糊地问，指尖碰了碰我腰间的伤。
我摇头，却想起她十二岁那年，我替她挡箭后高烧不退。她也是这样跪坐在榻边，偷偷把脸贴在我滚烫的手心里说：“裴珩，你疼不疼？”
“殿下……”我喉结滚动，“为什么换那杯酒？”
她望着帐顶垂落的流苏，忽然笑了：“你总替我挡箭……这次换我护着你……”
晨光穿透窗纸时，她的呼吸终于平稳。我展开那封密函，在背面发现一行小字——是先帝的朱批：
“裴卿忠勇，朕已为永嘉留好退路。若事败，影卫可持此信开青龙密道。”
枫叶从袖中飘落，盖住了那个鲜红的“永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