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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疯魔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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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当事人并不是我，但我却一直如鲠在喉，于是挑了个日子来到看守所，与男人相隔着一面玻璃坐下。
初看，我没认出来。他的乱须被剃光，露出了底下骇人的瘢痕。
我寒喧几句。“最近还好吗？”
他点点头。
我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这次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女人与丈夫结婚多年，感情逐渐趋于平淡。她不甘寂寞，与自己女儿的班主任厮混到了一起。为了和情人远走高飞，拿到财产。她计划杀害自己的女儿和丈夫，然后放一把火毁尸灭迹。她先是用指甲锉刀捅死了女儿，算好丈夫下班的时间，在家里放了一把火。乘丈夫手忙脚乱救火的时候，掏出了刀捅向了丈夫，不料却被反杀。”
“你觉得我这个故事怎么样？”我说。
男人从喉咙里震出两声笑，说：“她没有出轨。”
我凑近了反问：“你说什么？”
“她根本没有出轨，也没有跟那个老师调情，一切都是我编的。”
“为什么？”
“只是为了使故事里的‘我’有动机而已。”
“你为什么要把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
“……因为罪人是我，最应该死的人，是我……可我却还活着。”
“告诉我真相。”
他有些迟疑，随后叹了口气。
以下是他最终的自白：
第一次见到小美的时候她才十八岁。她和我一样从贫困的农村出来，没什么文化，但人却很聪明能干，一度成为公司提拔的对象。
她长得很漂亮，两个眼睛像浸过水的葡萄。她让我暂时忘记了曾经的伤痛，我和她结婚，并不是得过且过的选择。
结婚以后我和她的日子一度十分美满，只是在夜晚我从不碰她。她很喜欢孩子，但是我骗她说自己有先天的生理疾病，不能生育。
她爱我，也包容我。后来我们领养了晴晴。
为了我，她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回归了家庭。将自己的重心放在了照料我和孩子上。她做到了，而且做得无可挑剔。
可随着时间的迁移，我被工作的一些琐事纠缠，逐渐忘记了最初的诺言，更把她的好当作了理所当然。经常忽视她打来的电话，发来的消息，总是喝到酩酊大醉才回家。
半夜一开门总看见她坐在漆黑的客厅里愣神，像失了魂一样。
而我只是倒头就睡，从来不在意她的心情。现在想想，当时如果我有所察觉，也许她还是我的葡萄姑娘。
直到那天我下班回家，立刻察觉气氛不对。我看见桌上多了平时没有的空酒瓶，却少了女儿的身影。
一开始还有些生气，我质问她，你一个人瞎喝什么啊？晴晴呢？
小美吊着眼梢望向我说，房间里。
她吃过了？
她已经不用吃了。
我不明白小美什么意思，见她已经喝得神志不清了，也懒得和她废话。我走去晴晴的房间。
晴晴趴在书桌上，血把底下的纸张染得鲜红，地上赫然有一条血迹滴落的轨迹。
我顺着它，看见了扔在床头的锉刀。
我吓得几乎失语，只听见小美在客厅狞笑。当我来到客厅，她已经把整个房子都点燃了。她像鬼一样飘到我面前，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小美了。
我说，你是不是疯了！
她将手搭在我的胸膛上说，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压力大吗？怨我帮不到你，我想了想，你说得挺对的。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小美的眼睛血红，瞪得好大，若有所思地游走在火堆里。
忽然她转过头，面向我说，都是因为晴晴，她就是个累赘，当初要不是为了照顾她，我根本不会失去工作，现在更不会被你嫌弃了，你就不会不爱我了，都是因为她！
小美双手捧住我的头，疯魔般吻上我，吐出蛇一样的舌头与我纠缠。
我在挣扎中终于推开了她，嘴唇已经被她咬得血肉模糊。我说，你疯了！
她说，你不是喜欢火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去厕所干嘛吗？满垃圾桶的火柴，你真当我死的吗！看看周围，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现在总满意了吧，现在总能挺起来了吧！
她又冲上来撕扯我的衣服，是你先骗我的！是你对不起我！
我再次推开她，她的头陡然撞到茶几的边角，卧在地上僵了片刻。随后背对着，肩膀一耸一耸地站起来。
她从茶几底下抽出一把刀，应该是早就藏在里面的。
后面的事情和你猜想的差不多，在混乱之中，我将她反杀。
探监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他放下话筒正要起身。我慌张地拍了拍玻璃，他又将话筒贴回了耳边。
“我的志愿已经填好了，我想在心理学方面深造，准备以后专升本。”
他浅浅扬起笑容。“恭喜。”
我说：“如果当年有个人能够正确地引导你……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不言语，只是默默起身离开了接见室。
*
男人双手被铐在身前，踉跄着走在看守所的长廊里。窗外的铁栅栏将光影隔成一个个方块，一晃一晃地扫过他的脸颊，一晃一晃就好像那天摇曳的火光，冉冉，他恍惚了。
小美从茶几底下抽出刀，转过头，脸上布满了鲜血。她说，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比不过一团火。
他知道，是自己辜负了她。如果能死在她手上，他也了无遗憾了。
她拿着刀向他走来，他闭上眼睛。
忽然，她扑进了他的怀里，啜泣两下，随后将刀柄递给了他。她捧住他的手，试图朝自己的腹部刺去。他陡然反应过来，扔掉了刀。
小美停了泪水，挪动着好像早就腐烂的躯壳，将刀又捡了起来。
望着他，葡萄般的眼睛泛出绝望和慨然，随后义无反顾地将刀刺进了身体，喉咙低吟两下，跪倒在了他面前。
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比不过一团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