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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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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张既明意识沉浮,如同溺水之人挣扎着破开水面。
“哈!”他猛地睁开眼,用力喘息,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直至刺目的阳光、鸟雀的鸣叫唤醒他的意识——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室内一片宁静,朱雀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昨夜那场混乱惊惧的记忆碎片,还有……那个烙印在神魂深处的名字……
“重明……”他轻声呢喃,指尖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紫白雷霆贯穿的灼痛感,以及契约沉埋万年终被唤醒的沉重悸动。
“‘守夜人’两百年的轮回,原来……都是我。”
张既明低声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沧桑。两百年一次的身份更迭,竟只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个循环。
“嗤!”房间里响起一声火焰喷发的声音。他放在桌上的背包亮起一阵红光。
那是符咒燃烧发出来的光。
“不好!是追踪符!”
张既明来不及沉湎于那突如其来的庞大过去,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奔到桌边打开布包。追踪符火焰跳跃着,颜色迅速由朱红转为灰白,最终“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追踪母符被毁!
张既明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冰凉一片。他曾放在朱雀身上那枚用于感应方位的子符,被发现了!这意味着朱雀不仅离开了,而且是在一种极度不悦、甚至可以说是震怒的情绪下离开的,他用最直接粗暴的方式抹除了张既明试图窥探的可能。
“他走了……”张既明喃喃,盯着符灰发愣,脸上露出不需要面对朱雀的轻松神情,继而却被一股无法忽视的、带着钝痛的不舍和担忧代替。他胡乱抓起一件外袍披上,冲出房间。
青龙正朝小楼走来,张既明见到他如见救星。“老龙,陵光呢?”他气息未匀,急声问道。
青龙垂眼看他,深邃的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平静道:“他走了。去了北境。”
果然!张既明的心揪紧了。他张了张嘴,想问朱雀离开时的状态,想问北境的情况,但所有话语都在喉咙里哽住。如果,他想让自己知道又怎么会毁了追踪符……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连横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口。他依旧是那身利落的作战服,但此刻脸上却全无平日里的沉稳干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惨白的凝重和挥之不去的惊悸,额角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青龙,快步上前,甚至顾不上行礼,声音带着一种找到主心骨的颤抖。“神君,昨夜……荆蛮巫族传来紧急血讯!司天巫祝……以身请灵,问灵草木,耗尽心血……得示天机……”
他顿了一下,眼中那抹惊悸之色更深,声音透着一股伤心和绝望:
“西方白虎星宿……七杀摇光之位……星芒骤黯,隐有……陨落之象!”
“什么?!”张既明失声惊呼,惨白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青龙瞳孔骤然收缩!方才眼底那丝残余的餍足暖意瞬间冻结、碎裂,被前所未有的凛冽寒冰取代!
疏影斋。
宁夏感应到青龙的情绪波动,骤然醒来。
“孟章。”他坐起身,私秘处随着动作传来些许不适,昨夜的记忆纷纷回笼,那滚烫的唇舌纠缠、深情的表白、甚至青龙jr自己身体时脸上的虔诚与珍惜都清晰地刻印在脑海。
轰——宁夏的脸像爆发的火山般通红一片。“我是直男”言犹在耳,想不到短短时间竟已身心沦陷。他环视了一下房间,庆幸青龙不在,不然真不知该如何缓解这尴尬场面。
昨夜神魂交融、灵肉合一的极致体验,其震撼与亲密感远超他贫瘠的想象。那不仅仅是疗伤,更是一种灵魂层面的烙印与重塑。青龙的气息、龙元的力量,如同最霸道的烙印,深深沁入他的四肢百骸,至今仍在血脉深处无声流淌,带来一种既陌生又令人心悸的安定感,却也让他羞怯得几乎不敢呼吸。
现在的他如同初雪消融后浸润了朝霞的玉璧,整个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不再是之前那种被巨大悲痛掏空后的死寂,而是一种被细致安抚后的温顺。那双曾经被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悲伤淹没的眼睛,隐隐流动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温润神采,仿佛被最精纯的生命本源滋养过,剔除了杂质,变得更加纯粹、内敛。
身体内部的变化则更为微妙。那股因新生神力与人间法则冲突而带来的、如同万针攒刺般的滞涩感和撕裂般的剧痛,在青龙浩瀚灵力的疏导与温养下,已被抚平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仿佛脱胎换骨般的轻盈,如同沉重的枷锁被卸去,体内原本狂暴乱窜的神力余波变得温顺,像是被驯服的溪流,在拓宽、加固后的经脉中平稳运行。每一次心跳,都似乎带着一种崭新的、充满生机的韵律。
他抬起手腕,看到青龙情动时的咬痕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枚散发着微弱青芒的龙形印记,正是这印记让他们心神相连。
“白虎……陨落之象?”宁夏刚走出梅林就听到他们的交谈,身形猛地一顿,冷声问道:“司天巫祝还说了什么?”
几人闻声回头,目光各异。
“醒了?” 青龙已至他身侧,抬手环住他肩膀,垂眸间寒冰退尽、爱意翻涌,再无旁骛。连开口的语调都浸满了化不开的宠溺。“怎么不多睡会儿?”
“看到你不在,出来找你。”宁夏的脸倏然间红了,像山崖上独自盛开却被人窥见端倪的花朵般含羞带怯。
张既明刚刚经历朱雀之事,此刻目睹两人这般亲昵,再联想到昨夜那道光芒,骤然醒悟:“你、你们……你们俩……是不是……是不是……” 那难以启齿的疑问,是不是什么答案却昭然若揭。
连横望向眼前气势更胜往昔的青年,睿智的眼神洞悉一切,他恭敬垂首答道:“回神君!巫祝……以身殉道前,最后传回的血讯碎片……只拼凑出三字——” 他抬起头,眼中是深重的忧虑,一字一顿:
“昆……仑……墟……!”
三个字出口,空气仿佛凝固。
连横带来的消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司天巫祝以身殉道换来的血讯,每一个字都带着不祥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宁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冷,青龙环在他肩头的手掌清晰地感受到那份骤然绷紧的肌肉力量。
他缓缓松开宁夏,目光如实质的冰锥,穿透空气,落在连横身上:
“昆仑墟……上古战场遗迹,煞气弥漫,时空错乱,乃大凶绝地。监兵……竟被困于彼处!”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蕴含着山雨欲来的雷霆之力,“七杀摇光之位黯淡……白虎泣血……荆蛮巫族世代供奉监兵,司天巫祝以燃魂禁术窥得天机,此讯……不容置疑。”
他转向宁夏,眼神交汇间,无需言语,心意已通。宁夏迎着青龙的目光,斩钉截铁:“我和你一起去。”
“好。”
张既明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翻腾。白虎神君监兵被困昆仑墟,危在旦夕!这个消息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他自己身份的揭露。天之四象同气连枝,监兵一旦出事,对整个天道秩序、对他们将要应对的暗族之祸都是沉重打击。
然而,另一份沉重的担忧也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朱雀!
陵光孤身去了北境!北境极寒之地,执明神君同样失联已久,如今情况不明,而朱雀……他离开时的状态,还有那被强行抹去的追踪符……张既明不敢想象,在那种心绪激荡、理智濒临失控的状态下,朱雀独自面对北境可能存在的凶险,会是什么结果。
“北境……”张既明深吸一口气,看向青龙和宁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北境那边……执明神君也音讯全无,陵光他……他一个人去了。我必须去北境找他!”
青龙的视线在张既明脸上停留片刻,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他心底最深的挣扎。他沉声道:“北境极寒,陵光的离火虽强,但孤身深入,变数极大。你……多加小心。”
“连横。”青龙转向一直恭敬肃立的巫祝。
“请神君示下!”连横立刻躬身。
青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各地暗族异动频繁,人间防线不可松懈。你带领族人严密监控,务必守住人间秩序!”
“俚僚巫族万死不辞!”连横抱拳领命,神情坚毅。眼下蓝星暗流涌动,各方势力感应到暗族异动,已经开始借题发挥。唇亡齿寒的道理上位者焉能不知,四灵、人族、蓝星命运与共,特殊部门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许多。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三人,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月洞门外外,带着沉重的使命奔赴属于他的战场。
一时间,小院中只剩下三人。
青龙抬手,掌心向上,浓郁的青色灵光汇聚,空间在他指尖开始扭曲、拉伸,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通往未知虚空的裂隙正在缓缓形成,另一端隐隐传来苍茫而混乱的古老气息——那是昆仑墟的方向。
宁夏默默站到青龙身侧,周身气息沉凝,他看向张既明,只道了两个字:“保重。”
张既明重重点头,望着即将踏入虚空的两人,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你们也是!务必救出监兵神君!”
青龙最后看了张既明一眼,不再多言,低喝一声:“走!”青色灵光暴涨,瞬间裹挟住他和宁夏的身影,投入那剧烈波动的空间裂隙之中。裂隙猛地收缩,如同巨兽合拢嘴巴,只留下一圈细微的空间涟漪,旋即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小院重归寂静。明媚的春光依旧,鸟鸣依旧,却再也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与离愁。
张既明独自站在院中,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心口的位置,涅槃火与紫白雷霆纠缠,正随着他心绪的激荡而隐隐发热,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茫然和脆弱已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坚定。
“陵光……”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抚过被碾磨得依旧红肿的唇瓣,那霸道灼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怕见他吗?怕他那双能洞穿灵魂的异瞳?怕他那焚尽一切的怒火和……那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怕。张既明承认自己怕。那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并非虚假。
但更怕的,是他独自在北境出事!怕他因心绪失控而陷入险境无人相助!
这份“怕”,压过了所有的逃避和羞怯。
“北境……”张既明低声自语,眼中金红火焰一闪而逝。他不再犹豫,转身冲回房间,迅速抓起自己的背包和必要的装备,往身上拍了几张符纸,手指掐诀,施了个移山缩地的法术,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奔极北之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