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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入门手册 ...

  •   “李道长,这是镇衔司为新入衔师准备的武器。”纪管事引着李承桢穿过幽暗的档案室,在斑驳的木架间停下脚步。他从木架上取下一柄短刀,双手奉上时,刀鞘上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李承桢指尖轻触刀柄的刹那,一股寒意便顺着经络攀援而上。随着?“铮——”的一声清越龙吟,三尺青锋应声出鞘,凛冽的刀光在幽暗的档案室内划出一道冷月般的弧线。
      她翻转刀身细看,六枚方正的楷体字在寒铁上若隐若现——?“镇衔司一四三”,每个笔画都浸透着一板一眼的匠气。
      李承桢的指尖在刀铭上微微一顿,?“这是……?”她抬眸时,眼底浮动着细碎的困惑。
      ?“此乃衔刀,每位衔师皆配此物,无关品阶高低。”纪管事温声解释,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
      他的目光在李承桢那袭洗得发白的道袍上轻轻掠过,声音又放柔了几分:?“即便是七阶的衔师大人,该有的体面,咱们镇衔司也绝不会短了分毫。”
      不过,他并没有提及,只有在“成为衔师”之后,才能得到这柄衔刀。
      ?“衔刀?”李承桢在心底默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上凹凸的纹路。
      作为新至大郕的半吊子文盲,那些在旁人看来理所当然的常识,于她而言却总像是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窗纸
      她深切地意识到,必须尽快填补这些知识的空白——等有机会一定要报个扫盲班,这种一问三不知的窘境实在令人难受。
      纪管事见李承桢面上略有茫然之色,指尖在柜台边缘轻轻叩了三下,眼底浮起几分踌躇。最终他叹了口气,佝偻着身子钻进积灰的柜底,窸窸窣窣摸出本泛黄的册子。
      手指拂过封面时,惊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露出烫金剥蚀的《衔师入门手册》六个大字。?“拿着吧,”他将书册递来时,羊皮封面上的墨渍蹭花了指甲缝,?“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这也是人手一本?”李承桢接过书,微微翻开,看到里面笔画数特别多的文字,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认字。
      虽然她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规则还不熟悉,但至少她还能通过文字去学习。
      纪管事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欲言又止的忧虑:?“权当是老夫给李道长的……见面礼罢。”
      朴司理竟派个初出茅庐的七阶去处理四十四号任务,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这把老骨头虽看不真切,却也能嗅到阴谋的味道。
      纪管事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沉默地拢了拢袖口。二十年来在镇衔司当差的岁月,早已教会他什么该说、什么该烂在肚里。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那本蒙尘的册子又往李承桢跟前推了半寸——至少让这小道长明白,四十四号任务可不是寻常七阶该碰的差事。
      ?“李道长,凡事……量力而行便好。”纪管事的声音突然沙哑了几分,食指在《入门手册》上轻轻点了点。
      这话说得含糊,却字字都是过来人的血泪——入门任务可以重接,赏钱能够再挣,可命若丢了,就真真是万事皆休了。
      纪管事眼中转瞬即逝的愧色,连同这句隐晦的叮嘱,在李承桢心里激起一圈涟漪。
      李承桢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弧度,?“纪管事费心了。”嗓音里浸着温热的熨帖,仿佛早春化开的雪水。
      她当然读得懂那欲盖弥彰的好意——这世道,肯在暗处递把伞的已是难得,又何必追问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并肩而行?
      世人皆有难处,谁会赌上自己的饭碗,去成全一个素昧平生的名字?所谓?“帮助”若要以牺牲为筹码,那不过是裹着糖衣的勒索罢了。
      纪管事提供的帮助,对李承桢来说,已经足够让她感恩。
      此时的纪管事并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善举,会结下善果。
      所谓“种成大药称伊功,载生善果凭君力”,世间万物自有其运行的法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从未曾改变。
      将衔刀佩在腰间,李承桢心中增加了一些安全感——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江湖险恶,有时候最朴实的家伙反而最靠得住。手无寸铁心里发虚,但哪怕拎块板砖,腰杆都能挺直三分。
      衔刀——镇衔司一四三,这件转职就送的衔器,从此刻开始,将陪伴李承桢走过漫长的旅途。
      回到暂居之处,李承桢迫不及待地打开《衔师入门手册》,她的眼睛亮得吓人——仿佛捧着的不是旧书,而是能劈开这混沌世道的一柄新刀。
      李承桢的指尖揭开泛黄的书页,基础但较为完整的衔师知识在她眼前展开,那些浓墨写就的字迹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瞳孔,刻录在脑海中。
      ?“凡觉醒者,心生卍字,静若胎记,动则显形。”
      纸页描绘着一幅插图:透明的人体胸腔内,一枚金色?“卍”字悬浮在跳动的心脏表面。
      ?“卍字印,此印为舟亦为笼。每渡一次苦海,黑潮便噬舟三分。”画面中的黑色如蛛网蔓延,当最后一点金光被吞噬时,接到下一幅插图——心脏突然像熟透的浆果般爆裂,血肉化作漫天磷火。
      “幸好没有乱挥霍。”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仿佛有一瞬间的涌动,李承桢暗自庆幸自己素来的谨慎,指尖不自觉地轻颤,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压下心惊翻到下一页,关于衔阶的认定。
      七色虹光在罗盘上交织流转,最终定格为从金到青的色谱。金色区域浮现一柄迷你青铜戈,旁边标注?“一阶:理论使用次数四十九”,而最末端的青色区域只有可怜的?“七”。
      “此数值不过镜花水月。数值所示,不过一相对之量,并非绝对之值也。其依据显色之法,以对比衔力之储存量,进而以数值明之。如此一来,量级之比较,便可更为清晰而直观矣。”
      就像相亲时说的年薪,年薪不足百万,细问之下,原来年薪30k。
      原来如此,?“胸口什么颜色,就注定能吃几碗饭。”李承桢此时已经明白“七阶”的意义——衔力的蕴量级最低。
      李承桢利落地扯开衣领,平坦白皙的胸膛空空如也,“咦?没有卍字印。”
      ?“动之则显……”李承桢屏息凝神,那股蛰伏在经脉中的热流随着意念缓缓苏醒——像驯服一匹陌生的烈马,初次尝试时险些被掀翻在地,此刻却已能摸清它起伏的节奏。
      衔力沿着脊椎攀升时,她忽然福至心灵,指尖不自觉掐出个玄妙指诀,调动体内那股新生的热流。
      忽然感觉心前区一阵灼痛,仿佛有滚烫的铜钱烙进心窝,连忙收敛心神——这玩意儿耗得多死得快,可经不起任性挥霍。
      胸中显现出一枚卍字印,李承桢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百年难遇的金阶,此刻正在她血管里流淌……
      金阶美梦被现实一巴掌拍醒,胸口那抹新鲜出炉的绿色仿佛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呵,环保色。果然,这玩意就是绿的。”七阶,就是这么绿,这绿得能榨出汁来的颜色,倒是和曾经道观里那棵老槐树的新芽颇为相配。
      沮丧?她掐指算了算情绪消耗的性价比——与其浪费衔力在无用的情绪上,不如留着多画两道符。
      苟菜苟菜,菜就要多苟,三分迎难而上,七分知难而退。用最少的消耗换取最大的战果,这才是低阶衔师的生存之道。
      ?“听好了,菜鸟。”手册的画风一转,像是换了位街头卖艺的作者,显得尤为接地气,?“符篆是穷鬼的保命符。”
      却并没有提及画符的技巧,很符合《入门手册》的信息提供限度,不过尚有一句贴心提醒,“并非所有衔师都能制作符箓,画符需要天赋也需要消耗衔力,也就紫阶以上的衔师才会费这心思。”
      虽然是善意的提醒,但从文字上看,又有着明显的讥讽,给人一种“不是所有阿猫阿狗都能画符,建议先照照镜子。”的自动翻译感。
      下一章就是关于衔器的描述,?“优质衔器,恰似精明商人,以一分衔力,可换十分杀机。”衔师可以用衔力激发衔器,不同威力的衔器消耗不同程度的衔力,好的衔器就是性价比高,用少量衔力就可以激发相当大的威力。
      最令李承桢好奇的关于“衔技”的解释,有些衔师会拥有特殊的技能,这些技能是伴随觉醒而生的,每次使用都会不同程度消耗衔力。?“特殊衔技看命,当然,寿命另算。”
      抽卡前记得洗手,衔技如同胎记,有人长在脸上,有人藏在腚上。
      接着,字迹忽然变得潦草,像是匆忙补录:?“永和九年三月初三,龙虎山张天师发现镇妖符对白雾中的衔鬼有效。当时只当是祖师显灵,谁料……”墨迹在这里晕开大片污渍,隐约能辨出?“大灾变”三字……
      “这也太故弄玄虚了。”李承桢不禁轻笑一声,这本书似乎从各个角落拼凑而来,也没人做个风格统一的整合,就像火锅里煮散的饺子,馅料倒是实在,就是卖相乱七八糟。
      合上手册,李承桢静静地消化着新接收的信息,提取精华,牢记于心。总的来说,所谓衔师就跟她的老本行——当道士别无二致。
      想到觉醒衔师时,她使用的请天兵天神咒,精光从她眼中闪过,“符篆还是要画的,毕竟——符篆是穷鬼的保命符。”她都这么穷了,至少要备些保命符吧,穷和死之间,总得选个温和点的死法。
      李承桢素来不屑当“传奇豆腐佬”,行动上雷厉风行,合上《衔师入门手册》不过一个时辰,便重返镇衔司附近的?“衔师用品专卖店”购得整套制符器具——朱砂符墨泛着暗红光泽,青玉符笔笔杆透亮,一叠雪浪符纸整齐码在檀木匣中。
      任务悬而未决,酬劳尚在云端,李承桢却已自掏腰包置办了全套器物。
      指尖摩挲着青玉符笔上细密的纹路,她忽觉喉头发紧——方才那锭雪花银,可是拉车神猪的卖身钱。
      “唉,作孽哟……”李承桢摇头叹息。
      李承桢一件件安置好笔、墨、纸、砚,仿佛将心底那点隐痛渐渐整理——这也算不上付费上班,毕竟是关乎性命的行当。这四十四号任务的水怕是不浅,若在器物上吝啬半分,怕是要用血肉来偿。
      这般想着,竟觉方才花出去的银钱,反倒成了最便宜的买卖。
      她阖目凝神,吐纳间气息渐如平湖止水。这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每一次符笔点落前,总要这般将心神沉入渊底。
      案前未设香炉。李承桢素来觉得,那些千金难求的龙涎冰片,不过是给心神躁动者用的障眼法。她指节轻叩檀木案,神识如古井无波——这般境界,何须外物加持?
      李承桢素手执盏,清泠井水在陶土碗中微微荡漾。她唇间吐出敕水咒:“此水非凡水,北方壬癸水,一点在砚中,云雨须叟至。病者吞之,百病消除;邪鬼吞之,即刻粉碎。急急如三奇帝君律令!”
      每一个音节都似带着无形的重量,敕水咒文在虚空中凝结成乳白光晕,没入水面——霎时杯中清波泛起灵光,凡水化灵泉。
      她手腕微倾,一线清泉自碗中垂落,恰似银河倾泻入砚。
      “玉帝有敕,神墨炎炎,形如云雾。上列九星,神墨轻磨,霹雳纠纷。急急如律令!”
      指尖拈起一撮殷红如血的朱砂,唇间再度吐出熟稔的咒言。
      这制符墨的朱砂非等闲硫化汞,乃是受到衔力侵染的砂矿磨制而成,掌柜的称之为衔砂,乃是制符的关键所在。
      “神硃英英,硃中有清。画符禁鬼,可保安寧。一磨天地动,二磨地府开,三磨人长生,四磨鬼减亡。吾奉杨公祖师令,急急如律令。”
      随着研杆的徐徐转动,朱砂在水中化开,每一圈研磨都漾起赤色涟漪,黑红双色渐融。
      砚中朱砂初化时,既无光华流转,亦无灵气升腾,倒似凡俗画师所用的普通墨彩。
      直至研磨满七七四十九转,砚台忽生异象——一缕清幽暗香自墨中渗出,似雪后青松、如月下幽兰,沁入鼻息时竟令紫府为之一清,双目顿觉澄明。
      “神笔挥洒,众神护佑。藉以安宁,降魔伏邪。吾奉太上老君敕令,急急如律令。”
      李承桢取笔在手——此笔非凡笔,皆知力量在传递过程中总会有所散失,不可能百分百传递,故而一支好的符笔能提高衔力传递率,减轻制符师的负担。
      此笔笔杆由化衔之骨骼制成,笔毫由同兽之毛发附着,浑然一体,使衔力流通顺畅。此笔亦最为贵重。
      “笔神笔神,笔化生灵。拜请王母,仙人玉女,招请九天玄女来敕令。六丁六甲到坛前,扶吾书符磨墨。千摧千破,万呼万灵,神兵火急如律令。”
      李承桢唇齿轻启,咒言如珠玉落盘,手中符笔似有灵性般微微震颤,与她周身衔力共鸣。此刻笔锋即是心锋,墨走龙蛇间,每一道符纹皆如她意念延伸,浑然天成。
      取符纸在手,“奉三清道祖令,玉帝敕吾纸,书符打邪鬼。张张皆神书,敢有不服者,押赴酆都城。斩急如律令。”
      她手掌抚过符纸,纸张质感略显粗糙,却能与符笔传输的衔力产生共鸣,仿若嗷嗷待哺的幼兽,迫不及待地汲取衔力。
      “符咒严严,兵将赫赫,即到奉行,安魂定魄。四维八仪,收斩妖魔,神笔一下,百鬼减亡!”
      李承桢眸光凝若实质,笔锋悬于符纸三寸之上,刹那间气机交感,腕底风雷骤起。
      千百次锤炼的符纹轨迹早已融入骨髓,此刻但见清香符墨游走如龙,一笔一划皆与天地共鸣,四周仿若风息树静,唯有一人专神。
      第一张,衔力注入过多,符纸瞬间化为灰烬,失败……无妨,她并不气馁,前期的投入是必须的,再来!
      第二张,一时犹豫导致能量中断,失败。
      第三张,失败……
      失败从来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但每一次对衔力的精准把握都让李承桢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笔尖流转的绿光如丝如缕,虽未能成事,却在她心头刻下清晰的印记——这份坚持并非徒劳。
      更令她在意的是,消耗的衔力并不如《手册》所言之巨,反倒是心神如被抽丝剥茧,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唯握笔之指依旧沉稳……
      第四张,失败……
      第五张,失败……
      第六张,第七张,第八张,第九张……
      终于,第十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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