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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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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白诀,影阁的人都叫我碎玉。
寒髓刃切开喉管的声响,像冬日裂冰。
阿广的身体砸在地上时,终试场的铜铃正颤着尾音,将血沫子震得溅上我蒙脸的黑布。
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指缝里渗着的血,沿着我靴边蜿蜒成暗紫的河。
五年前,就是这只手,在我被扔进蛇窟的夜里,偷偷往石缝塞过半块带体温的麦饼。
“碎玉,过!”
萧无赦的声音从高台落下来,玄色衣袍被穿堂风鼓成秃鹫的翼。
他走下台阶时,靴底碾过阿广睁大的眼,那瞳孔里凝着我的影子,像两枚冻在深井里的黑曜石,淬着化不开的怨。
五年。
一千八百二十七个日夜。
断指的骨裂声,喂毒时喉间的腥甜,还有埋在尸山底层啃食生肉的夜。
影阁地牢的霉味至今嵌在肺叶里,每次提气都能尝到铁锈味。
试炼场石碑上的血字写着:只留一人。
刀刃在喉管里转了半圈,阿广的喉咙发出破风箱似的嗬鸣。
杀手的本能让我腕骨发力,筋腱应声而断。
血珠溅上眼睫,混着冷汗流进嘴角,是铁锈味,也是愧疚味。
“黑风寨的王猛,是你最后一个目标。”
萧无赦手里捏着枚令牌,漆黑的玉料上嵌着银丝莲花。
“杀了他,你既能见白莞,我也会告诉你父母当年的死,究竟是哪路仇家下的手。”
白莞。
这两个字像根锈针,猛地扎进我心脏最软的地方。
那个扎双丫髻的小不点,总爱攥着我袖口喊姐姐,她腕上系着我临走前编的红绳,该褪色了吧。
五年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萧无赦将令牌递过来,莲花纹路硌进我掌心的老茧。
那是握了五年刀柄磨出的硬痂,此刻却被玉料边缘刺得生疼,像有血珠要从纹路里渗出来。
影阁人都说碎玉无心,可这疼这么真,真得让我想撕碎眼前这张伪善的脸。
“杀手不该有软肋。”
他的语气冷得像淬毒的冰。
“记住,从你踏入影阁那天起,白诀就死了。”
他转身时,广袖扫过我肩头。
阿广的血终于不再流淌,在地上凝成暗紫色的痂。
我弯腰拔出寒髓刃,刀刃在烛火下泛着青芒,这把陪我熬过炼狱的兵器,如今要去斩另一个目标。
黑风寨的王猛。
萧无赦的话在耳边盘旋,我隐约觉得杀戮不会就此结束,就像这终试场的血腥味一样永远洗不掉。
但白莞是真的,她的笑脸是真的,父母坟头模糊的碑影也是真的。
杀手本能在叫嚣,杀了目标,逃离这炼狱。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莲花压痕,那里正在渗出血丝。
对妹妹的思念像把钝刀,在胸腔里反复切割。但没关系,只要能见到白莞,只要能带她离开这一切。
这最后一个任务,我接了。
寒髓刃被我收入袖中,刃身擦过小臂旧伤,传来熟悉的刺痛。
我抬眼望向影阁深处的暗门,门外是更浓的夜,萧无赦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回廊尽头。
阿广的眼睛还睁着,我伸手替他合上眼睑。
“阿广,”
我低声说,声音被面巾滤得沙哑。
“这影阁,太脏了。”
转身走出试炼场,月光落进走廊,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在心里默念。
碎玉没有心,碎玉只有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