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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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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跃下树梢时,暖棠居的门板刚被白莞推开。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捧着叠绣帕跑出来,靛蓝丝线在竹篮里颤成波浪。
“你看我绣的并蒂莲。”
我接过绣帕,指尖触到针脚间的暖意。
昨夜墨文昭给的手札还藏在靴底,羊皮纸的灼痕硌着旧伤,提醒我萧无赦的毒饵有多甜,陷阱就有多深。
“那位亲戚的事,处理好了。”
我蹲身替她系好发带。
白莞仰起脸,睫毛上凝着雾珠。
墨无赦让我杀同门,让我与妹妹分离,让我用父母的血海深仇做磨刀石。
“莞莞,”
我声音发紧。
“姐姐要去南边谈笔大生意,过几日就回来。”
算盘珠子在柜上泛着暖光,我故意拨出清脆的响声。
“听说是批宫里流出来的云锦,谈成了够咱们换个带院子的铺子。”
“大生意?”
她眼睛亮起来,“那姐姐早点回来!。”
我轻轻点头,“好,姐姐答应你。”
这话像块烙铁烫着舌尖。
“夜里把门板闩紧,别给生人开门。”
“知道啦姐姐!”
她跑向里屋,捧着个蓝布包出来。
“这是我给你缝的钱袋,绣了平安结。”
门板在身后关上时,我听见她哼着幼时歌谣,我没再说话。
侯府西跨院的地窖浸着潮气。
我掀开井盖时,墨文昭正蹲在墙角拨弄机关。
“你这张脸,很难让人想象你是个杀手。”
他指尖顿在铜钮上。
“你竟敢用白诀这张脸来。”
我扯下脸上的污布,露出真容。
“你以为影阁的易容术,只能骗人?”
萧文昭愣了一下,随后便站起身,玄衣扫过地上的齿轮。
“我以为你会用阿雾的样子。”
墨文昭将一枚齿轮嵌进石壁,机关发出咔嗒轻响。
“萧无赦十五岁进影阁,杀了三任阁主才坐上那位置。”
他回头时,火把照亮他眼底的冷光。
“他要的手札,”
萧文昭指向地窖深处。
“记着他买通宫闱、毒杀皇子的账册,还有……”
他顿了顿。
“你父母的死。”
我喉间发腥,萧无赦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我炼成了杀父仇人的刀。
“计划呢?”
“你假意继续任务,”
墨文昭递来枚狼头令牌。
“用我做饵,引他来侯府地窖。”
他指尖划过令牌边缘的缺口。
“当年我就是从这里把账册偷运出去的。”
火把突然晃了晃,地窖深处传来齿轮转动声。
我望着墨文昭袖口的暗纹,那与萧无赦的墨莲不同,是用金线绣的断刃,像道愈合的伤疤。
“萧无赦多疑,”
我接过令牌,触手冰凉。
“他会要我杀你表忠心。”
“那就杀。”
墨文昭抽出腰间软剑,剑身在火把下弯成月牙。
“但要算准分寸。”
“比如,在他以为我要斩你咽喉时,削断你的发带。”
从现在起,我在墨无赦面前的每句话都要算计,每个动作都要像淬毒的针,既刺向敌人,又不暴露自己。
影阁的飞檐在暮色里如鬼爪。
我踩着屋脊掠过暗哨时,听见地牢传来刑具碰撞声。
萧无赦的书房亮着灯,窗纸上的人影正挥毫,仿佛侯府的机关,归云镇的暗哨,都只是他笔下的墨点。
“你回来了。”
我撞开门时,他头也不抬,狼毫笔在宣纸上勾出半朵墨莲。
“墨文昭已被我重创。”
我将带血的发带掷在案上,那是萧文昭亲手割下来的,发丝间还缠着他特制的假血。
萧无赦放下笔,指尖沾着的墨汁滴在发带上。
“还是碎玉的刀好用。”
我按捺住摸向寒髓刃的冲动,想起墨文昭的话。
“他中了我的追魂针,三日内必死。”
我的语气带着杀手的冷硬,藏着三分邀功的急切。
萧无赦突然笑了。
“很好。”
他推过个锦盒,里面躺着枚淬毒的匕首,
“用这把蚀骨,去送墨文昭最后一程。”
我捏起匕首,毒刃在灯下泛着绿芒。
这毒与当年喂给我的一模一样,中者会在剧痛中化为血水。
“你放心,”
我垂下眼帘,让阴影遮住眼底的恨。
“碎玉的刀,从不落空。”
我攥紧匕首,指节发白。
三更的侯府地窖如墨。
我踩着墨文昭留下的磷粉痕迹,绕过第三道毒刺陷阱。
寒髓刃在袖中轻颤,而掌心的蚀骨匕首正渗出毒液,在地面蚀出青烟。
“来了。”
墨文昭的声音从暗格传来,他正用荧光粉绘制阵法。
我将匕首掷在他脚边。
“萧无赦要你化血水。”
他捡起匕首,对着阵法照了照。
“蚀骨配牵机引,倒是好毒。”
他突然将匕首刺向自己心口,我惊出冷汗,却见他在刺入前一刻,用巧劲将刀刃偏了半寸,刺进了预先割开的皮肉里。
“这样够逼真吗?”
他拔出匕首,鲜血溅在阵法上,竟与荧光粉融成诡异的图案。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想起试练场自己割开的手臂,每滴血都是棋子。
“萧无赦会亲自来看。”
“我知道。”
墨文昭擦着匕首上的血。
“所以阵法要在他踏入地窖时启动,将他困在困龙局里。”
他指向地面的图案,那是用影阁禁术绘制的杀阵,一旦启动,连飞鸟都无法逃脱。
地窖顶部传来瓦片轻响。
我与墨文昭对视一眼,同时隐入石柱后。
寒髓刃出鞘的瞬间,我听见了萧无赦的笑声,像条吐信的蛇,我知道他闻到了墨文昭的血腥味。
“碎玉,看来你没让我失望。”
晨光漫过侯府高墙时,我从地窖的密道钻出。
这次终于能为父母、为阿广、为所有被萧无赦碾碎的棋子,挥出真正的一刀。
而这盘刃上的棋,才刚刚下到最险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