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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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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没有追兵,夜枭的追魂哨声像被夜风吹散的灰烬,这反常让寒髓刃在袖中隐隐发颤。
影阁从无放生的规矩,除非猎物已失去利用价值。
我摸回影阁时,晨曦正给飞檐镀上金线。
暗哨的脖颈间还留着我昨夜点穴的指痕,他们僵直地立在廊下,像几尊涂了油彩的木偶。
萧无赦的书房飘出松烟墨香,窗纸上的人影正伏案挥毫,仿佛昨夜的追杀只是场幻梦。
寒髓刃出鞘时带着低鸣,我撞开书房门的刹那,刀刃已贴上他后颈。
“杀我父母的凶手究竟是谁?”
“徐谦。”
他转过身时,喉结擦过刃锋,指尖沾着墨汁点向墙上的画像。
画中人身着蟒袍,正是一年前我执行任务箭杀的那个肥耳官员。
“他书房暗格里藏着你父亲的佩刀,刀鞘刻着白字。”
记忆突然刺痛起来。
那个雪夜,徐谦在篝火旁擦拭的正是柄镏金刀鞘,当时萧无赦说他私通外敌。
“你骗我!”
我手腕发力,刀刃割开他颈侧皮肤,血珠顺着纹路滚到我虎口。
“他一个侯府官员,为何买通山匪杀我父母?他们只是开米铺的普通人。”
“普通人?”
他忽然笑了,喉间血沫溅在我面巾上。
“你父亲当年替人押过一趟镖,木箱里装的是徐谦贪墨的官银。”
他抬手拨开刀刃,指尖划过冰冷的刃身。
“镖银在途中被劫,你父亲记下了镖旗上的狼头纹,那是徐谦豢养的私匪标记。”
“徐谦买通山匪截杀你父母,你杀了他,算不算替父母报了仇?”
这话像盆冰水浇灭我眼底的火。
五年炼狱,我以为仇人在暗处,原来早被自己斩于刀下。
我的喉间瞬间涌上腥甜,不知是愧疚还是不甘。
“夜枭为何追杀我?”
我盯着他袖口那半朵墨莲,那针脚密得像道缝合的伤口。
“他误会了。”
萧无赦用宣纸按住颈间伤口,推过个锦袋,银两撞击声清脆如铃。
“他以为你要抗命,像江刃一样逃跑。”
萧无赦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晨雾涌进来,模糊了他后颈的血迹。
“我已教训过他了。”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檐角冰棱。
“影阁可以不要叛徒,但不能丢了碎玉这把刀。”
“我不是刀。”
我收刀入鞘,寒髓刃擦过臂间旧伤。
“我是白诀。”
他忽然逼近,瞳孔里映着我的刀影。
“你自由了。”
“白莞在哪?”
“她就在南楚白家村,被绸缎庄的赵姓夫妇收养着”
“好,从此影阁的事,与我无关。”
“我只是可惜,你这把最刃的刀,要去切菜做饭。”
萧无赦背过身,不再看我。
我拿起书桌上的锦袋,没回应。
我割开蒙脸的黑布,晨风吹进喉咙,带着影阁从未有过的自由气息。
翻墙时,我听见萧无赦在廊下击掌三声。
我知道那是让杀手收刀的信号。
这个一手将我炼成顶尖杀手的人,终究没在我背后插刀,因为碎玉这把刀,还值得他留个体面的鞘。
官道上的青布马车里放着套浅蓝布衣,衣兜缝着半块干硬的麦饼。
换衣服时,我在衣襟内侧摸到片槐花瓣,夹在细密的针脚里,是母亲当年教我的藏香手法。
“去南楚,白家村。”
车轮碾过露水,发出吱呀声。
我掀开窗帘,看影阁的黑瓦渐渐缩成一粒墨点,嵌在远山尽头。
靴筒里的寒髓刃不再震颤,刃身映着初升的日头,亮得晃眼,却不再泛着杀意。
父母的仇,原来结在一箱贪墨的官银上。
他们只是想开米铺的普通人,却因窥见了豺狼的秘密,被碾成了尘埃。
而我这把复仇的刀,竟在一年前就已斩过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