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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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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仕林对自己过往的记忆一直都不上心，无非就是纸醉金迷随心所欲，和黎粟的那一小段故事倒是记得清楚。
小学五年级刚转学去栎城那天早上，他站在班主任旁边，背上的书包塞满了刚发的书，压得整个人往下坠喘不过气，心里有一股气无处发泄，体现在脸上，表情透着不耐烦，满脑子想的只有这女人啰里八嗦的真烦人。
那双眼睛转来转去，不停打量着这个教室里的所有人，而黎粟个子矮，在第一排端端正正坐着，是第一个被程仕林打量的人。
程仕林第一反应是这人真无趣。板着一张小脸蛋，头发剪成标准寸头，连红领巾都用最规范的形式戴在脖子上，甚至可以说校门口那个标准形象照就是黎粟现在这个样子。
全天下的好学生都跟工厂流水线出来的产品一样，没意思透了。
班主任体谅这个刚来的转学生，将程仕林安排在黎粟旁边，说：“小粟，你作为班长多照顾照顾转学生，仕林有什么不懂的及时告诉他，带着他尽快融入到我们班好吗。”
黎粟乖巧点点头，说：“好的老师。”
程仕林啧了声，当时母亲把他从老家弄到这来他本来就心生不满，走的匆忙没有和自己那群小弟打声招呼更是气到极点，这股火自然无端烧到这位班长身上。
反正是老师让你照顾我，那就让你照顾个够。
程仕林自小就比别人个头大，在老家的时候因为没人管，经常在外头疯跑爬树跳河玩，个子猛窜，加上性格莽撞，走哪都自动吸引一群小弟，不用黎粟带，一天时间他就把班上接近二分之一的小男孩都招自己麾下了。
而黎粟照顾他就体现在——打上课铃后冲他喊：“上课了，回来坐好。”
上课时制止他玩笔，不让他抄作业，还没收自己的画。
下课想逃了体育课，抓住他说：“下节课是上体育课，直接去操场。”
这让程仕林在自己一众小弟面前十分没有面子。体育课上，那群小弟围着他叽叽喳喳说：“黎粟他老妈是我姐学校的老师，你别惹他，小心让你读不了高中。”
“一个破高中，我还不读呢。”程仕林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着黎粟背影呸了一声。
“他还是老师的眼线，你干坏事都会被他告状的。”另一个小弟又说。
“就是，他天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书呆子一个，脑子都是空的，只知道听老师的话。老师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说什么老师就信什么。”
这群小孩你一嘴我一句，黎粟俨然成为他们班最大的敌人。程仕林一听这些恶事，怒中心中来，一股正义感瞬间洗刷他刚转学来的烦闷，决心要替这群小弟报仇，好好来一场惩恶扬善的戏码。
这节体育课，老师说分组比赛足球，他们心照不宣地同时孤立了黎粟，决心在比赛中搞点动作教训他。
程仕林率先开始，从抢到球开始就带着球一边跑一边看黎粟在哪。明明人什么都没做，光是站那，程仕林都能绕过去直接让人狠狠摔在地上。老师一看立即终止了比赛，看黎粟被老师带走，程仕林哼了声：“活该，谁让他站那的，这是足球又不是站桩比赛。”
“就是！”这一举动，让程仕林在班里的地位直线上升，不光融入了班里，甚至成了班里老大。
好在黎粟这一摔只擦破了皮，体育课后就回了教室继续上课，被一群小弟拥护着的程仕林看见这位同桌，原想着他应该会狠狠骂自己，自己再用什么表情回应能让黎粟更生气。结果人家照常看书，一副完全不将方才撞他的事放在心上的姿态。
气得程仕林在这之后又干了许多坏事，例如把虫子放在黎粟课桌，将黎粟下一节课的书藏起来，因为他这些举动，黎粟难得的被老师说了好几次。程仕林想这总该骂一下他了吧？可这人眼里还是只有书。
程仕林玩了两周开始觉得没意思，他一直坐在黎粟旁边，这么久了，也没见班主任来找他说过什么。即便是小孩，想想也知道告状、打小报告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于是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一下课就召集小弟们去玩卡牌游戏，再没搭理过黎粟。
万没想到有一天，黎粟的书包不知被谁整个扔楼外面了，里面的书散落在一楼各地，吸引了大批的学生来围观，闹到学校领导都出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仕林没敢去看黎粟的表情，他知道肯定是班上的人干的，但现在在所有人心目中，最有可能干这个事的是他自己。
“我的个老天，你这干的，真让我佩服。”同学们越这么说，程仕林越觉耳根子热得慌。
在人群的簇拥下，程仕林看见黎粟红着双眼睛跑了出去。
——不是我干的，程仕林想为自己解释。他从人群中艰难出来后跟在后头一块跑了出去，下到一楼看见黎粟站在楼梯口，他面前站了一排老师。
除了班主任，其他都不认识，但从表情上能看出来很是生气。
“黎粟，你说，是不是班上有人欺负你，把你书包扔下来的。”班主任问。
“太过分了，李老师，你班上的小孩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呢？这不是个普通的事啊，咱们要追究到底的。”
“孩子，你别怕，老师相信你，你这么优秀的学生是不会扔东西的，你只管说。”
程仕林靠着楼梯扶手，背后冷汗直冒，他要是被交代出去，老妈这次估计能打断自己的腿。
“我不知道。”出乎意料的是，黎粟回答了这四个字。
“黎粟，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把人名偷偷告诉老师好不好，你得说出来，老师才能帮你呀对不对？”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
黎粟这样说。
那天班主任把班上的人都罚了写检讨，理由是没有一个人替同学看好书包，都有错。程仕林咬着铅笔头上的橡皮，眼睛控制不住地瞥旁边的黎粟。
他想不通黎粟到底在想什么，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什么都不说，傻的吗？难不成是在维护自己？程仕林突然灵光一闪，想起第一天班主任让这人照顾自己。
难不成，他还在照顾自己？
程仕林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五味杂陈是何种滋味，学着电视剧的人止不住地摇头叹气，骂自己简直是坏透了。
“哎，黎粟。”他碰了碰黎粟。
“好好上课。”黎粟头也没抬地回。
“不是我干的。”程仕林飞快解释了一句，见他没反应，又补充道：“你的包不是我扔的。”
“好好上课。”黎粟始终没看他一眼。
到了晚上放学，程仕林等待母亲来接自己回去，等着等着等成了最后一位，他靠着墙吹泡泡，听见教室里传来班主任那噩梦般的声音，她说：“小粟，你妈妈还没下班呢，可能还要再晚一点才能过来，要不要来老师办公室写作业？”
他踮起脚透过窗户看见黎粟那小小单薄的身体，穿了一身白色的校服，巨大的尺寸衬得黎粟整个人越发小只。
等到母亲来了，黎粟的家里人还没来接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