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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暖床 ...

  •   “也没那么简单,”程追忆站起身,解开外袍的系带,“但也差点骗了我。”
      他撩开里衣的下摆,露出腰腹处。只见那里肌肤上赫然多了一小片不自然的红痕,微微有些淤青肿胀的迹象。
      “刚被那侍卫颠的。”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小事。

      程往疏倒吸一口凉气。程追忆却神色如常,手指灵巧地探入腰间衣料一个极其隐秘的内层暗袋,从中摸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银灰色金属部件,在跳动的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一端是尖锐的、沾染着暗红色凝固血迹的锋刃,中心处刻着一个清晰的小字——“风”。

      “纵风楼?”程往疏神色未变,但握着那个部件的手却紧了紧,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那个“风”字。

      纵风楼,俗称鬼市的镇魂塔,是个见不得光的职业汇集之地,三个月才开放一次。
      去得多的,几乎都是些追捕仇家、刺探隐私的达官显贵。在那儿,只要钱给够,多得是愿意卖命的人。
      没几个人真正见过纵风楼的主人,据说这楼也就是前二三十年才建起来的。逃犯、亡命徒太多,那楼主行事也神秘莫测,手段更是……

      “一个暗卫,怎请得起‘风’字部的杀手?”程往疏眉心微蹙,
      “他付不起纵风楼的价码,但他背后的人,就不一定了。”

      看着妹妹程往疏严肃凝重的神色,程追忆这个做哥哥的倒是觉得愈发可爱,甚至还有心情调笑:“别想太多,说不定,人家真是看上你哥我的‘美色’,来贴身保护的呢?”
      “他的目标可能是你,”程往疏没理会哥哥的玩笑,忧心忡忡,“但绝对不只是你。我揣摸着,是想先把程家这棵大树蛀空,把你当跳板,再图谋更大的东西。二哥,母亲……”
      她神色忧虑,“我心里实在有些慌,不如先把母亲送去避暑山庄避避风头吧?”

      提到母亲,程追忆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中掠过一丝低落。
      他拍拍妹妹的肩膀安抚:“母亲她……性子执拗。你去说或许还有用,她不会听我的。”
      程往疏看着哥哥眼中的黯然,张了张口,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程追忆已先一步岔开了话题,恢复了那副慵懒模样:“好了,我乏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程追忆起身告辞,带着满腹心事离开了沁芳亭。

      萧此情自程追忆离开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踱步。
      他仔细收拾了程追忆随手丢在榻上的玉九连环,发现这位爷的玩具箱堆的乱七八糟,整理了书桌上凌乱的卷轴,把被主人靠得有些歪斜的枕头归位,抚平了榻上的锦单,甚至……还叫人提前备好了热腾腾的洗澡水,水里细心地撒上了花瓣。
      程追忆只丢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办”,除此之外一个字都没多说。

      萧此情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位心思难测的二公子,到底想让他“办”什么?如何才能保住这来之不易的贴身位置?

      正苦思冥想间,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程追忆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见跪在榻前不远处的萧此情,眉梢微挑,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要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萧此情心头一紧,不敢贸然说办好了,也不敢说没办,怕显得无能。
      他垂着头,脑中念头飞转,犹豫了半晌,最终选择了一个最模糊的回应——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程追忆走向床榻坐下,伸手往厚厚的锦被里探了探。触手冰凉。
      他抬眼看向萧此情,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疑惑:“被子,怎么是冷的?”

      萧此情听罢,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错愕,他看着面前的人那一脸泰然自若、仿佛在问“为何茶是凉的”的表情,呼吸瞬间变得有些急促,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就算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那句“你自己看着办”,竟然包含……暖床。
      程府…竟然真的需要贴身侍卫身兼这种“暖床”的职责吗?!

      程追忆看着他那副如遭雷击、像是视死如归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实际上,他当时说那句话纯粹是随口打发,根本没想具体指使什么,就是想让萧此情自己找点事做,别傻站着。
      但他没打算解释。看着萧此情这副样子,反而勾起了他一丝恶劣的玩心。他不再多说,只丢下一句:“本公子要沐浴。” 然后便转身走向与卧房相连的净房。

      萧此情僵在原地,大脑一片混乱。主子的命令……暖床……被子是冷的……备水沐浴……

      程追忆在侍从的服侍下进入净房,隔绝了外间。

      听着净房里传来的隐约水声,萧此情站在卧房中,看着那张宽大的床榻,眼神复杂挣扎。
      “别傻站着。” 程追忆临走前那轻飘飘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萧此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主子的命令,无论多么离奇,都必须执行。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烙印。保住位置,才能接近目标。

      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到床榻边,动作略显僵硬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袍和靴子,掀开冰冷的锦被,躺了进去。
      他努力放松身体,试图用体温去捂热这片冰凉。

      鼻尖萦绕着锦被上淡淡的熏香,还有属于程追忆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清雅气息。
      他侧身躺着,面朝外侧,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净房方向的任何一丝动静。
      这感觉,比潜伏在敌人巢穴里等待致命一击还要煎熬百倍。

      想到萧此情那张冷峻的脸上可能出现错愕、屈辱或者强自镇定的表情,程追忆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他故意在浴桶里多泡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擦干身体,换上舒适的月白寝衣,系好衣带,发梢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程追忆推开通往卧房的门。室内烛光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和花瓣的淡香。

      他一眼就看见,自己那张宽大的床榻上,锦被微微隆起了一个人形。
      那人侧躺着,背对着他,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和绷紧的肩线,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极力降低存在感。

      程追忆脚步顿住,眉梢高高挑起,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玩味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慵懒覆盖。
      他缓步走到榻前,看着那个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差没缩成一团的背影,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明知故问:“要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锦被里的人影似乎僵了一下,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他甚至不敢回头。

      程追忆没再追问,伸手掀开被子一角,探手进去摸了摸。触手温热,甚至有些烫人,显然是被人用体温仔细暖过一阵子了。
      他收回手,没做评价,只是语气平淡地吩咐道:“行了,下去吧。” 然后不再看僵硬的萧此情,径自在床榻外侧空处躺下,拉过那床被某人“辛勤劳作”捂得暖烘烘的被子盖好,闭上了眼睛。

      萧此情如蒙大赦,动作迅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从被窝里钻出来,抓起自己的外袍和靴子,几乎是无声地退出了内室,轻轻带上了门。
      靠在冰冷的门外墙壁上,萧此情才感觉重新找回了呼吸。脸颊和后颈的灼热感如同被烙铁烫过,久久不散。他用力闭了闭眼,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画面——那温热的被窝、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以及自己躺在其中时那荒谬的羞耻感。

      断袖…当真可怕。

      确认内室再无动静,程追忆的呼吸声已变得均匀绵长,萧此情才悄无声息地直起身。脸上的狼狈与羞愤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硬。他迅速穿好外袍和靴子,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程追忆的院落,没有惊动任何守卫。
      他没有回侍卫房,而是熟稔地避开巡夜的路线,七拐八绕,来到程府后花园最偏僻的一角。这里假山嶙峋,古木参天,即使在白天也少有人至。他停在一座造型奇特的太湖石前,指尖在石缝中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有规律地叩击了几下。

      片刻后,假山深处传来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鸟鸣回应。

      萧此情闪身钻进假山后一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天然缝隙。
      里面并非死路,而是连接着一条人工开凿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逼仄暗道。
      暗道内潮湿阴冷,弥漫着泥土和苔藓的气息。

      他沉默地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透出极其微弱的光亮。

      暗道尽头是一个仅容两人站立的小小石室。壁上插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牛油烛,光线昏暗摇曳。一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连面容都隐在兜帽阴影下的人影,早已等在那里。那人身形佝偻,气息如同石室本身一样阴冷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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