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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怦然心动(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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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响亮的“action”响起,他的思绪被打断了。他把目光折回随云舒身上,整理好心情后走到监视器旁,跟导演一起看今天拍摄的这场重头戏。
这场戏是李清天被众人捉住后当场行刑,金野被控制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爱人香消玉殒。
众人都沉浸在浓厚的情绪中,旁边甚至有几名泪点低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落泪,但忽然冷不丁听见导演大声喊道:“卡!”
所有人都是一愣,随云舒哭得梨花带雨,倒是路苍烟,不多时表情就变了。导演拿着剧本走到二人身边,耐心地说道:“云舒,这场戏你不应该哭,原作你看了吗?”
随云舒哽咽着:“看了。”
“那情绪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随云舒哭得大脑缺氧,反应迟纯,对导演的提问一时答不上来。
导演也没为难他,从坤哥手里接过扇子给他扇起了风。他哭得涕泗横流,泪珠一串串的往下掉,两只手好像都不够擦眼泪,更没空理会流下的鼻水,路苍烟想都没想,直接用大拇指在他鼻底擦了一下。这亲昵的动作把导演看愣了,随云舒也一下噤了声,不再哭泣,始作俑者路苍烟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顺手。”
坤哥赶忙给两人递去纸巾,随云舒半转过身子,使劲擤了擤鼻涕,说道:“那个什么······呃临死前的李清天虽然舍不得金野,但因为他是不战而降的,所以觉得愧对列祖列宗,是歉疚的;虽然他爱金野,但百姓的安居乐业是重于他和金野的爱情的,所以临死前的他虽然恋恋不舍,但更是释然的,解脱的。”
“对对,”导演赞许道,“人物理解的很到位啊,怎么一开拍就嘤嘤嘤呢,李清天身为首领,纵使有私心,但他心怀慈悲,肩负重任,所以临死前的解脱反而是凌驾于爱情之上的,哭就显得不太合适了。你补个妆调整一下,我们重新拍。”
导演走后,路苍烟翘着指尖在他身上来回戳着,正在补妆的随云舒很不自在,剜了他一眼,凶巴巴的问道:“干嘛?”
“你是不是代入自己了,舍不得我?”路苍烟勾着嘴角邪邪一笑。
化妆师带着口罩,看不见表情,但她的眼睛却弯弯的。随云舒恼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脚:“谁会舍不得你这不正经的?”
路苍烟哼哼唧唧的躲在化妆师身后:“姐姐肯定舍不得我,对吧?”
化妆师微微哼了一声,路苍烟昂起下巴,像只志得意满的大公鸡:“看吧~我知道,你就是嘴硬,实际心里爱我爱的要死要活的。”
随云舒死命抓着衣角,咬着后槽牙瞪视他,路苍烟这狗嘴一语中的,一句话就高度概括了他那点小心思,他破罐子破摔道:“对对对,你说得都对,我就是爱你爱的要死要活的,怎么办呢?”
“所以啊,”路苍烟揽住他的肩膀,转向行刑场地,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对我的要死要活不是李清天对金野的,李清天肩负苍生,厚德载物,他的爱广博而含蓄,既然他借着你的身体活了一回,那也要爱他所爱,想他所想啊,你得把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来。”
“你······你说得轻巧。”
“兄弟,你不是专业的吗?你看你舞台剧演得那么好,就好像角色真的活了一样,怎么到李清天这就不行了?是不是因为人太多了紧张?”
“那倒不是。”他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那点小心思。
“哎呀,我看你就是紧张的!今天是重头戏,你的压力肯定很大!”路苍烟掰过他的身子,掐着他的腰把人抱进了怀里,“别紧张,没事的,咱就像平时一样拍,大不了多拍几遍,明天请大家吃好吃的嘛!”他边说边用一只手在随云舒后背上捋着,轻轻柔柔的,像是小猫柔软的脚垫踩在身上。“而且你多优秀啊,又会唱,又会跳,又会演,以后肯定是影视歌三栖巨星!所以别被这一个小困难打倒!你可以的!”
随云舒的下巴卡在他的肩窝里,闷热的天气蒸得他浑身冒汗,汗水一滴滴的浸到了路苍烟的戏服里,他蹭着他的戏服,偷偷地嗅了下,味道不太好闻,但是有那股淡淡的,令他心安的柠檬香。他说道:“你也很好啊,善良风趣,有才华。”
“谢了兄弟,我也觉得自己很好,”路苍烟推开他,嘚嘚瑟瑟的掰着手指数着,“我会演戏,虽然也没厉害到哪去吧,我运动能力也还不错,游戏打得也还行,做饭也能吃,身材保持的也不错,哎呀,”他一拍大腿,“我可太厉害了,我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随云舒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
坐在监视器后的导演适时问道:“云舒,OK了吗?”
“OK了OK了!”路苍烟替他大声答道。“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他垂下头,探到随云舒的耳畔,小声补充道。
“行,那继续了啊!”众人各就各位,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路苍烟再一次变成了金野,口塞布团,双臂反剪,跪在地上,看着爱人在自己面前流干血液,却无能为力,默默流泪,而随云舒·····
“卡!云舒啊,你怎么又哭了!”
随云舒茫茫然地望着满眼通红的路苍烟,无意识的伸手摸了下脸颊,冰凉的液体刺着他的指尖,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果真又哭了。“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站起身,冲着四面八方的工作人员鞠躬道歉。
路苍烟打趣道:“随云舒啊随云舒,你也有遭遇滑铁卢的一天啊?你的不败神话终于被打破了,我可真是扬眉吐气了啊!为了纪念这一伟大时刻,今天收工后,我请大家吃火锅怎么样?”
众人不太热情地附和了两声,导演压根没理他,而是冲随云舒勾了勾手指,指着监视器画面,神情严肃:“你发现没有,最后一幕你不光是情绪不对,你也不能一直盯着金野啊。看一眼就行了,老盯着他干嘛?最后应该是眼望青天,爱恨消弭的释然之感,连金野都不重要了,是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感觉,懂吗?”
“懂,懂。”
“行了,回去吧。”
随云舒回到原地,直接仰面倒在了地上。天空阴云稠密,光线稀疏,好像一张捕鱼网,透着淡淡的死气。他放空大脑,想象那些鱼临死前的挣扎、绝望与认命。
大约十五分钟后,这一幕又开始重新拍摄。但随云舒仿佛中了什么魔咒,只要看见路苍烟的脸,泪水就不自觉淌下,导演试了多种方法也无济于事,仿佛他的泪腺开关长在路苍烟脸上。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先让路苍烟收工,留下随云舒一人,拍摄他的特写,但看不见路苍烟的随云舒反而更奇怪了,平静之下隐约透着股疯感,好像要殉情一样。导演束手无策,只能择日再拍。
随云舒垂头丧气的回到酒店,浑身像是散架了似的疼,坤哥给他倒了一杯水,说道:“现场拍摄和舞台剧差别还是挺大的,情绪不连贯,对于你来讲是个挑战,所以你其实做得已经很好了,明天······”
“坤哥,”随云舒有气无力的摆摆手,“不用说这些话安慰我,我都懂,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想一想。”
“行。”坤哥松了口气。随云舒这一点特别合他意,拎得清,不矫情,不需要哄着,不像现在的好多明星,甭管咖位大小,一律把自己当祖宗,说不得一点儿。
“虽然路老师可能给你备饭了,但我还是给你买了一份你爱吃的,果切在冰箱里,热水也给你烧好了,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别耽误休息。”坤哥絮絮叨叨的,直到他离开,随云舒还觉得自己脑子嗡嗡响,安静了不到半分钟,房门呼的一声,顶着风被打开了,他翻了个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无奈地问道:“又怎么了?”
“想你了呗~”路苍烟油腔滑调的声音响起。
随云舒猛地掀开被子,手忙脚乱地捋着头发:“我以为坤哥呢。”
“猜到了,我来的时候碰见他了,他给我开的门,你先起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路苍烟把带来的吃的一一摆到了桌上,随云舒却又栽回床上,没说话。
“不吃饭可不行,本来脑子就笨,不吃东西更想不出该怎么演了。”路苍烟边絮叨边走到床边,曲膝跪在床沿上,两臂穿过随云舒腋下,把他硬生生拖了起来。衣物摩擦着随云舒腋下,他痒得直笑,任由路苍烟摆弄着。“我特意请教了我远在大洋彼岸的母亲大人,为您洗手作羹汤,打造了这道苍烟牌双枣莲藕炖排骨。”
“来,请您赏脸尝一尝。”路苍烟递给他一个勺子。
随云舒像接过皇冠一样郑重其事地接过它,睫毛上似乎沾着一粒灰,忽闪忽闪的:“你亲手做的?”
“那是自然,难得今天收工早,大家又不想吃火锅,所以给你露两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晨曦露珠。在这一刻,随云舒对他的自夸忽然有了具象化的理解,和其他大言炎炎的人完全不同,路苍烟其实只是在陈述事实,既不骄傲,也不谦逊,且无需任何评判。
他怔怔地看着他,羡慕、喜爱、连同一点点嫉妒交杂在一起,雨帘一样灌注着他。路苍烟敲了下他的头:“发什么呆呢?赶紧吃啊,等会凉了,吃完还有别的事儿呢。”
“什么事?”
“吃、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