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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鄞州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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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昱朗神色缭乱,迷态尽显:“是,她不配给心肝洗,给我,给我。”
一把抓住莲雾玲珑玉白的脚腕,他狂热地吻上去。
连曜听着,只觉得恶寒升腾,宋昱朗话语中对发妻的侮辱和背叛,真是字字诛心!
一片混乱的连曜,只觉得一股滔天怒火直冲顶门!
他亲眼目睹过宋娘子提及丈夫时的哀婉情深,那泪眼婆娑、真情实意的模样绝非作伪。
而眼前这个男人,为了取悦一个妖物,竟如此践踏糟糠之妻的情意!
这股背叛带来的愤怒,甚至瞬间压过了他心底因顾兆给而起的痛楚。
“够了!”一声饱含怒意的厉喝如同惊雷,在破庙中炸响!
连曜胡乱出手,掌心聚力挥出,紫眸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盯住惊愕抬头的宋旻朗和瞬间收起慵懒、眼神变得锐利冰冷的莲雾。
“宋旻朗!看看你这副摇尾乞怜的恶心嘴脸!你可还记得家中为你哭干了眼泪的妻子?你可还记得你身为丈夫的责任?”
连曜的声音如同寒冰,字字砸在宋旻朗心上,让他脸色惨白如纸,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连曜的目光转向莲雾,再无半分之前的迷茫或客气,只剩下冰冷的厌恶:“还有你,莲雾!给我看这些恶心东西干什么?简直脏了我的眼睛!”
这幻境着实恶心,可狐族于此道格外精通,虽不致伤,却令人发呕。
莲雾勿然起身:“恶心?我狐族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自然引得男人折腰,男欢女爱本就是世之长情,为何恶心?难道你如此拒绝我,还要我为你守身如玉?”
“谁要你为我守身如玉?你熏香烧多了把脑子熏糊涂了?袒胸露乳、张于人前,不知廉耻,还不恶心?勾搭有妇之夫,还不恶心?”
连曜的嫌恶溢于言表,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般的夸张。
这些话激怒了莲雾,她因激动而颤抖,浓郁的妖气和那股甜腥的异香疯狂弥漫:
“那我就是要恶心你,我偏要让你看看,你看不上我,自然有的是男人像狗一样匍匐在我脚下!我要让你知道,你的拒绝是多么可笑!我要吸干这些愚蠢男人的阳气,让他们在极致的欢愉和背叛中化为枯骨!看着他们为了我抛弃妻子、尊严尽失,就是我最大的快意!”
她疯狂大笑,状若癫狂。
那扭曲的恨意和病态的报复心,让连曜心头巨震。
他没想到,当年一次坦率的拒绝,竟会埋下如此深重的恶果,牵连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看着昔日也算骄傲的莲雾变成如今这副怨毒扭曲的模样,连曜心中五味杂陈,愤怒之余,竟也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悲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带着疲惫:“荒谬至极,就算过去之事是我考虑欠佳,也不该如此迁怒他人,今日我不动你,你自行回北荒万兽堂领罪。”
万兽堂为妖族特设,为避免万妖所行无所顾忌招来其他几界的仇恨,专为规制妖物设立,前身就是离厌主导的断罪渊。
只是后来离厌因罪受刑,也就不便掌控妖界司刑之事,更名为万兽堂了。
“你是在对我发号施令吗?”
莲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脚踢开攀附在她腿上的宋昱朗,“连曜,你以为你是谁?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狼王吗?你现在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
连曜平静地侧目看着站起身的莲雾:“你不是我的对手。”
香风骤起,莲雾裙衫飞舞:“我是拿不到你的东西,但你也未必能左右我的去向。”
劲风将绸布拉扯成利刃般的形状,鸣声阵阵。
连曜抬手,借势将绸缎绕过一个半圈的弧度,将凌厉化于无形。
一击不成,莲雾拂手操纵起满屋布料,床帐、桌布、帘帐,都是她的武器。
连曜侧身躲过,翻腾在狂烈的进攻里。
如此消磨让他失去了耐心,正待出手制住莲雾了结这桩事,却见一道快到极致的红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破庙之中。
连曜几乎瞬间就认出了此人,他怒气未消,此刻更是暴涨:“你来干什么?”
顾兆给扫视着满屋狼藉:“跟过来看看,这人已然找到,为何还在此逗留?”
既然他也在幻境中,那就是一路尾随而开了。
可连曜此刻不想思考这风流浪子到底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我没心情也没空搭理你。”
他的脑子里骤然出现今早所见那一幕,只觉得怒火中烧,一声“滚”卡在喉头,到底给他留了一分体面。
刻意忽略掉此人,连曜专心投于与狐妖的追逐中。
他紧随着莲雾破门而出,凌波踏风浪,泼墨般的绸缎中,连曜烦不胜烦,指爪用力,横空撕裂,一掌控于莲雾背后。
女人的身体立刻跌出数米,砸落在地面上。
伴随着两声残破的咳嗽,女人似乎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没说出口,头已经重重垂落。
连曜:“……?”
他收着力,怎么一掌直接劈晕了莲雾?
连曜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去抓莲雾的手腕。
这一摸不要紧,敏锐的感知力瞬间帮他确定——莲雾已死!
心如擂鼓,他猛地翻过莲雾的身体。
露出的面容是莲雾那张脸,但在烟雾般的缭绕里,五官逐渐扭曲,居然呈现出宋昱朗的样子。
连曜:“……”
莲雾的功力已经到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人了吗?
还是他功力消退到如此地步?
连曜抬起右手,木愣地看着掌心,但显然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
看着因为栽倒在地而满脸血色的宋昱朗,连曜闭眼、咬牙,随即是蔓延的恼火。
他猛地扭头看向破庙内。
宋昱朗的身体露出莲雾的本相,她勾唇一笑,奔逃而去。
在连曜追出去的瞬间,顾兆给已经紧随追去。
两人消失在眼前,莲雾的幻境无法支撑,随之瞬间消失。
连曜只觉得浑身冰凉,水流涌动,他居然从幻境中落到了醉花阴庭院之内的水榭。
湖水深不可测,他拖着身边宋昱朗的尸体往岸上游。
可即将露出水面时,连曜看着拖着的还流着一长串血流的男人,一时为难。
只怕他又惹上事了。
这一露面,手里提个死人,莲雾不知所踪,只要不是个瞎子都会认为是他杀了宋昱朗。
确实是他杀了宋昱朗!
连曜在水里憋着气,苦恼万分,他看着自己空着那一只手,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何会分辨不出莲雾的假身,而莲雾又是如何偷天换日的。
这最近跟撞了邪似的,是走路路不平,划船船翻浪的。
想起宋娘子满脸的泪,更是愧疚万分。
虽说这宋昱朗不是个东西,可罪不至死,人家娘子还等着见他一面,现在死在自己手里。
连曜浮在水中,是左右为难。
唰——
正在发神之际,一道粗糙的触感猛地袭上他的腰间。
连曜瞬间警觉,低头看去。
那是龙身!
拖着他快速移动,不知道准备带他去往何处?
就在看清龙身的电光火石之间,那尘封的久远的记忆浮出水面。
他见过这道龙身!
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北荒。
芬里厄拿他当玩物欺凌,关到暗无天日的谷底之时,他爬了三天才爬到地面,却见到一边懒洋洋晒太阳的一条小龙,当时他顾不得饥寒交迫,磕磕绊绊地打招呼:
“你,你,你是龙啊,真的有龙啊,龙也要晒太阳吗?龙还有这么小的吗?不该是很大一只吗?龙也要出来遛弯吗?”
“不,我在等你。”
那瘫倒的小龙漫不经心,说出的话居然也能让连曜听懂。
这让连曜无比激动,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所处的境地,正准备站到地面上走近瞧瞧,只一只脚踩到地面的连曜胸口一痛,巨大的冲击让他根本抓不住光滑的边缘,猛地跌到谷底下去。
且由于那一脚毫无保留,他在谷底又躺了三天,直到死亡的恐惧已经触及到他的灵魂,才在迷迷糊糊中被找来的戈尔绝带了回去。
而第二次是在幼时逃亡路上。
彼时北荒大旱,牲畜十不存一,玄狼到了以强食弱的地步,为了避免体弱的连忠葬于同族之口,他连夜背着连忠逃亡。
他年岁不大,身体却格外健壮,从雪豹嘴里抢下了一块腐肉,只是还未裹腹,此龙再次出现,把他们救命的一块腐肉踹到了悬崖底下去,若不是有凡人经过,他们只怕尸体都已腐烂成泥。
凡遇上,必没好事。
连曜不得不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在水中与他打斗。
龙身灵巧,连曜也不遑多让,只是越是看得久,他越是想起那副《妖兽传》。
虽不十分相似,却与龙之九子螭吻形体轮廓大致相同,脱去了图上的稚嫩和滑稽,露出些峥嵘来,与其他所绘龙子完全搭不上边。
连曜万分防备:“我从不曾招惹,何故多次为难?”
螭吻蜿蜒水中,曲折盘绕,龙须如风吹一般轻轻晃动。
只是他闭口不言,只隔水相望。
连曜浑身紧绷,他没有保证能够与传说中的真龙抗衡,抓住螭吻相隔较远的空挡,他抽身浮出水面。
拖着宋昱朗快速游到水榭边,扒着木栏爬上去。
宋昱朗脸上的血已经被冲刷得干净了,露出惨白的面孔。
等在此处的仙者和铃音走近,特别是铃音,脚步声咚咚响,三两步跳到宋昱朗身边:“这是不是就是宋昱朗,宋娘子的丈夫?”
连曜心虚得不敢说话,还是仙者慢步上前:“此人,应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