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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风流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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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曜被迫对上那双仿佛能吸走魂魄的桃花眼。
所有的理智、认知都在崩塌重建。
身下是硬邦邦的床板,身上是强势而陌生的重量和气息,唇齿间是掠夺般的亲吻……这和他梦想温柔媳妇热炕头,天差地别。
可偏偏,在这混乱、疼痛、带着屈辱般的强迫感中,在那双眼眸的注视下,在那强势得不容置疑的仪式中,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吞噬的归属感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
他像是被卷入漩涡的溺水者,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在那陌生而汹涌的情潮冲击中,彻底放弃了思考,稀里糊涂地……沉沦。
意识彻底融化前,连曜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混乱的念头:这他娘的……就是成亲的最后仪式?跟他看过的《春山恨》里画的……好像……不一样啊…… 还有,离厌……原来是这样的吗?
黑夜已经笼罩,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床板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以及混乱而炽热的交缠。
晨光熹微,透过客栈糊着薄纸的窗棂,在凌乱的床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连曜睡衣正酣,直到兽类的警觉感受到一道凌厉的视线才猛地惊醒过来。
他皱着眉,下意识地想翻身,却惊觉身边有个人。
昨晚混乱、激烈、颠覆他所有认知的记忆瞬间回笼,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还有些混沌的脑子。
“嘶——”连曜倒抽一口冷气,“这算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慵懒的鼻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醒了?”
连曜听见他的动静,带着三分埋怨道:“我要的是深刻的爱恋……”
不是这样消遣的一时之乐。
顾兆给问:“还不够深?”
“什么?”
顾兆给摇了摇头,显然对他的理解能力感到堪忧,索性翻身将坐起来的连曜又按了下去,动作迅速,让连曜还有些在状况外就迅速陷入惊愕中。
顾兆给不由分说的力道,他仍旧冰凉似乎永远暖不了的肌肤与连曜的干燥碰撞上,在触电般的反射下重重用力,暗自吞咽后又问:“够不够深?”
天色已经大亮,不再有静谧和黑夜的沉沦,连曜在片刻呆愣后是对此人居然较之自己更加厚颜无耻的愤怒,他双手向后撑起,倾起上半身,怒道:“顾兆给,你大爷的……”
顾兆给显然更为有力,伸手掐住他的脖颈按在枕头上,连曜整个后背重重地砸在床上,顾兆给边动作边提醒道:“不可粗鄙。”
显然,此时的提醒无疑是火上浇油,连曜把他想到的骂人的话全部宣泄。
这一场下来,连曜甚至是拳脚相加,自己也带上一身浅浅的伤痕。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悉索声,顾兆给似乎也坐了起来,连曜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带着审视和某种餍足后慵懒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光裸的脊背上,那目光如有实质,所过之处,仿佛能点燃皮肤下隐藏的细小火星。
连曜觉得不对劲极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衣裳,道:“我走了。”
“去哪儿?”
“东宁。”
他好奇心重,也隐约知道阴兵借躯的事与自己有干系,不可能不去走这一遭。
连曜去风铃幽谷牵了个牛车,身后远远跟着的顾兆给不解:“狼妖可日行千里,何必费这些周折?”
连曜心里仍是憋闷,但他话多,别人问一句,他总是忍不住回答:“日行千里,怎么能见到这沿途好景?”
顾兆给指尖拂过颈间的抓痕时,“随你。”
说这是牛车,其实只是拉货的一头老牛拖着一块木板,连曜坐在木板上,一脚搭在牛身上,摇摇晃晃地驱着车在小道上走着。
日上正头,燥热难耐,连曜偷瞄着身后远远的身影,想起顾兆给,应该是说离厌,应该刚从断罪渊逃出来,身体恐怕早就是强弩之末,要不是野猪精那颗内丹,都指不定能是什么样。
虽说他对昨夜的事多少有些憋屈,可顾兆给到底也是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人,就这样让他赶路似乎不大好。
连曜轻轻勒住缰绳,老牛果然站住了脚。
直到脚步越来越近,顾兆给的声音传来:“怎么不走了?”
连曜叹气一声,从牛车上跳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老牛的头,道:“请不动这位老人家了。”
顾兆给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喷着鼻息,嘴里左右咀嚼着嫩草的老牛,坐到了他的位置上,随手削了根树枝驱赶着老牛。
牛车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地又启动了。
连曜是个管不住嘴的,只安静了不到一刻钟,便转身倒着走,看着顾兆给好奇道:“顾兆给,我还是这么叫你吧哈哈,主要是你与传闻中的离厌还是有些差距,我总是不习惯……欸,这不是重点,我是想问你,你到底怎么逃出断罪渊的?”
顾兆给目视前方,嘴角抽搐,半晌才故作高深:“秘密。”
逃犯嘛,怕被人揪住小辫子也正常,连曜便不再为难他,接着发问:“断罪渊什么样?传闻是炼狱一般的地方,你怎能待将近两百年?”
顾兆给深感他的问题太多,只是反问:“知道我是离厌,为什么还敢与我同行?”
毕竟,曾经的离厌可是因为杀徒、泄密,为祸妖族才会有徒弟不惜背上不忠不义的名声也要揭露他,众妖族举全力才关押住的半仙。
连曜是个老实妖,顾兆给既然问,他便也答,爽快道:“因为我觉得你不是恶妖。”
“何以见得?”
连曜翻出妖族的人物传记,头头是道:“你坐镇北荒时,结束了妖族千百年被围剿的命运,带着妖族一跃超越魔族,甚至与修仙者平分秋色,可见也是个人物,虽然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不过,风铃幽谷之前,我就想结识结识你了。”
说到此处,连曜立刻又转了话锋提醒:“既然是逃出来,那确实应该改换面貌,你可别变回去,就这样也挺好,说来,我们现在都是过街老鼠了,也算,同病相怜。”
连曜哈哈笑了两声,突然,又止住,他想起来对顾兆给还是有些埋怨的,怎么能如此不记仇!
连曜走了一段路后,就坐到了牛车的后侧,倒着看着风景慢慢远去,与正坐着的顾兆给背对背。
然而,顾兆给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冷冽与一丝极淡莲香的气息,却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扰得他心烦意乱。
“喂,”连曜终于忍不住,又开始嘴碎,“你说……那十七万人,真能凭空消失?会不会也是像风铃幽谷那样,被夺舍了……”
“不知道。”顾兆给语气淡淡,打断了他的臆测。
连曜讨了个没趣,只能自说自话,“以我对人类的了解,所有鬼怪离奇的事都跟争权夺利分不开,指不定是哪个高官贵爵在谋算皇帝的江山呢。”
“以你的了解?”
连曜哼笑一声:“小看人?我也是在人间住过几十年的。”
马车走走停停行了几日,抵达了繁华的鄞州城,见老牛也累得够呛,连曜便想在这里多休息会。
这里水道纵横,画舫如织,是通往东宁的重要枢纽,也是商贾云集、文人荟萃之地,素以盛产才子佳人和精致风物闻名。
找了个废弃茅草屋把牛一栓,连曜给老牛喂食喝水后便闲逛起来。
不过,他的魅力依旧耀眼,这迎面走来的小娘子眼瞅着就是朝着他来的。
人还未到眼前,连曜已经莞尔。
“小郎君生得如此俊俏,怎么敢白日招摇呢,要是被采去了岂不可惜?”
女子捂嘴呵呵笑着,时不时还抬眼打量他。
连曜心里得意,接过话头道:“就是长得俊俏才要多招摇嘛。”
女子似乎对他的无所谓感到惊讶,微微正色道:“你真不害怕?”
连曜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疑惑道:“怕什么?”
见他一脸迷惑,这女人也知道该是个外地人,于是好心解释。
原来最近这城中消失了不少俊俏郎君,已婚的,未婚的,都有,共同点就是年轻,个个弱冠之年,意气风发的年纪,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女子强调:“像你这样的,就是最容易被采的,我是见你长得好,要是被采了也怪可惜的,这才提醒你。”
连曜听得上了心,他听这些如同听画本故事,见女子讲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忍不住指着身边的顾兆给问:“那你怎么不提醒他,他长得才俊俏哩。”
顾兆给冷哼一声,对他的戏谑十分不屑,抱臂侧身看着街边熙熙攘攘的街景。
女子顺着他的指头又细细打量了一圈顾兆给,分析道:“不会,这位郎君长得是美,不是像郎君这样的俊,安全着哩。”
连曜抿嘴笑得开怀,连声道谢。
等人走后,连曜忍不住得意,又乐呵道:“这采花的多了,采草的可不多见……走,找个人多的地方听故事去。”
这样稀奇的事,只要有人必得聊上几句,连曜寻了个往来纷杂的食肆,点了这店里最热销的清凉冷食,又加了块薄饼,悠哉游哉地和顾兆给搭话。
只是不知道为何,虽然顾兆给平日总是冷淡的样子,可连曜说话,他多少都会回应的,这会不管连曜说什么,他都只是舀着碗里煮得稀烂的绿豆,慢条斯理地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仿佛连曜就是空气。
连曜对这样动不动就闭口不言的人格外不屑,扭身与邻桌的搭话去了。
“……听说了吗?城西的宋公子,昨夜在醉花阴听曲,人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