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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双生萤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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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雨丝像细密的银针，扎在林知夏裸露的脖颈上。她抱紧怀里湿透的书包，跌跌撞撞冲进巷口的"星光便利店"。收银台后的白炽灯在雨幕里晕成朦胧的光圈，照亮了穿浅蓝制服的少女——她正踮着脚整理货架上的关东煮，发梢垂落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欢迎光临。"甜美的声音混着热饮机的嗡鸣。林知夏低头蹭掉鞋底的泥水，余光瞥见自己映在玻璃门上的倒影：皱巴巴的校服下摆还在滴水，刘海黏在苍白的脸上，活像只落汤鸡。
货架后的少女突然探出头，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月牙："同学，需要毛巾吗？"她已经拿了条印着小熊图案的毛巾，又从保温柜里抽出杯热可可，"第二杯半价，要不要一起喝？"
林知夏这才看清她胸前的工牌——苏晚柠。热可可的温度透过纸杯传来，她捧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抖。书包里的日记本在雨水浸泡下变得沉甸甸的，那是她唯一的倾诉对象，此刻却仿佛随时会爆出她所有的秘密。
"你很喜欢写诗？"苏晚柠突然指着她书包侧袋露出的笔记本问道。林知夏猛地后退半步，撞得货架上的矿泉水瓶叮咚作响。苏晚柠立刻举起双手："别紧张！我刚才看到封面上的字，写得特别漂亮。"她眨眨眼，"我叫苏晚柠，是新转来的高二（3）班学生。"
雨声渐急，林知夏鬼使神差地翻开了浸透的笔记本。墨迹晕染的诗句在灯光下洇开，像她溃烂的伤口。"《困兽》...你把自己比作被困住的鸟？"苏晚柠轻声念道，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笔记本边缘，"其实我也经常觉得喘不过气。"
打烊时，苏晚柠塞给她一袋便利店自制的饭团："明天见！"林知夏抱着温热的纸袋冲进雨幕，转角处回头，看见少女站在玻璃门后朝她挥手，发梢的碎钻发卡闪着微光。
第二天清晨，林知夏在课桌里发现一盒创可贴和张便利贴："昨天看到你手腕的伤，记得处理。——苏晚柠"。她慌忙扯了扯校服袖口，却看见后桌的少女正趴在桌上冲她笑，晨光透过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放学后，苏晚柠跟着林知夏穿过杂草丛生的小巷，爬上锈迹斑斑的消防梯。顶楼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潮湿的风裹挟着茉莉花香扑面而来。废弃的水箱旁，散落着写满字迹的稿纸，铁皮桶里插着几支枯萎的向日葵。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林知夏踢开脚边的空罐头，"不过现在也是你的了。"苏晚柠蹲下身捡起张稿纸，上面用钢笔写着："我在黑暗里养了一只萤火虫，它的光太弱，照不亮任何人。"
"其实萤火虫的光聚在一起就很亮。"苏晚柠突然说，从书包里掏出素描本，"你看，这是我画的妈妈。"画中女人躺在病床上，手上插着输液管，却对着窗外的樱花树微笑，"她总说，生病是老天爷给她放的长假。"
林知夏这才注意到苏晚柠手腕内侧贴着的止痛膏药，还有她藏在制服下的药瓶。夜风掠过生锈的栏杆，两个女孩并排坐在水泥地上，听着远处火车轰鸣，交换着各自世界里的黑暗。
变故发生在七月的台风天。林知夏浑身湿透地撞开便利店的门时，苏晚柠正在给西装革履的男人结账。男人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往她口袋里塞钱。"小情人？"男人走后，林知夏的声音像淬了冰，"原来你接近我是为了......"
"不是这样的！"苏晚柠抓住她的手腕，"那是妈妈的主治医生，我求他给妈妈安排手术......"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手术费还差三万，我不能看着她......"
雷声在头顶炸开，林知夏甩开她的手冲出门。暴雨劈头盖脸浇下来，她想起昨夜父亲醉酒后的咆哮，想起苏晚柠说"我们是彼此的光"时眼里的星光。书包里的日记本被雨水泡得发胀，那些未寄出的诗行在泥浆里渐渐模糊。
三日后，林知夏在医院走廊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苏晚柠蜷缩在长椅上，校服下摆沾着泥点，发间的发卡不知去向。"对不起。"林知夏把牛皮纸袋塞进她怀里，里面是卖掉诗集手稿的三万元，"我早该知道，你比谁都更懂黑暗。"
苏晚柠抬起头，眼眶通红："其实我很羡慕你，能把痛苦写成诗。而我只能......"她翻开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两个女孩在暴雨中拥抱，闪电照亮她们脸上的泪痕，"你看，我们的萤火真的聚在一起了。"
手术室外的红灯熄灭时，天边恰好泛起鱼肚白。林知夏和苏晚柠靠在一起打盹，晨光温柔地爬上她们交叠的手。多年后的画展上，那幅名为《双生萤火》的油画前，驻足的人们总会听见这样的解说：有些光，注定要互相靠近，才能照亮整个黑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