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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归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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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过高高的门槛,几个面生的粗使丫头正在扫雪,见小姐回来,慌忙行礼。宁若锦扫了一眼,发现府中仆役又比之前少了些许。
“小姐,老爷请你去书房见他“管家说到。
宁若锦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浅笑,她知道父亲要说什么。
“我更衣后就去“她淡淡吩咐,转身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宁若锦刚穿过回廊,一个胖乎乎的身影突然弹出,像小球一样滚到了她面前。
"啊姐姐姐!"六岁的宁梓沅急刹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打算撞死我独享家里的桂花糕?“宁若锦低头一看,说道。
弟弟:“不不不,路太滑我有点刹不住了。“==
宁梓沅怀里堆着半块桂花糕,一个风车,陀螺和布老虎,仔细看看,他竟然穿了娘亲新做给他的小袍子。
"你这是干嘛...?"
"嫁妆!"宁小胖挺起胸膛,糖渣子从衣襟上簌簌落下,"我已经观察姐姐多日,我觉得你不想嫁给太子"声音突然变低“我想好了,我替你嫁”
"噗——"宁若锦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小胖,这话千万别再说了,如果给人听到,要被打的屁股开花的”宁若锦看着糕点上可疑的牙印,心里却暖融融的。她故意板起脸:"而且我今日见到太子,他最喜欢抢小孩的零嘴..."
"什么?!"宁小胖如临大敌“那我再去找点东西防备”。
宁若锦赶紧捂住弟弟的嘴,笑着说“姐姐想当太子妃,你别担心了”。
“真的吗?你喜欢太子哥哥?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宁若锦的心口。她正欲回答,远处传来管家的声音:"小姐,老爷催您过去。"
书房内,宁尚书在批阅文书。见女儿进来,他放下笔,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宫中如何?"没有寒暄,直切主题。
宁若锦行了一礼,声音平静如水:"皇后娘娘对婚期已定,五月初八。"
"太子对你态度如何?"
"一如既往。"
宁尚书耳提面命"你知家族处境,宁家人脉凋落,二房三房都在朝廷中没有建树,就该明白这桩婚事对宁家有多重要。自你祖父去世,我宁氏在朝中势力日渐衰微。若非皇后娘娘周旋,只怕早已被挤出权力中心。"
他走近女儿,声音转为低沉:"太子体弱,若有不测...你必须尽快诞下皇孙,稳固地位,你弟弟尚且年幼,家族安危全系于你一人,你自小聪明谨慎,定知道怎么做。
宁若锦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指甲陷入掌心,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情绪:"女儿知道。"
离开书房,宁若锦没有直接回房,而是转向母亲居住的东院。与父亲书房的肃杀气氛不同,母亲的院落总是温暖宁静。
柳夫人正在绣架前忙碌,见女儿进来,连忙放下针线:"锦儿回来了。"
宁若锦行礼后坐在母亲身旁,目光落在绣架上——那是一幅百子图,明显是为她大婚准备的。
"母亲不必如此劳累。"她轻声说。
柳夫人抚摸着女儿的发丝,眼中满是怜惜:"宫中可还顺心?"
宁若锦犹豫片刻,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柳夫人叹了口气,从柜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匣:"这是娘这些年为你攒下的体己。嫁入皇家,处处需要打点..."她打开匣子,里面是满满的金银首饰,
宁若锦鼻尖一酸。她明白,这些必是母亲多年来从月例中一点点省下的。
"母亲..."
柳夫人似乎读懂了一些女儿的情绪,眼眶中蓄了泪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头“皇家媳妇不易做,娘日日期盼,只求你平安就好。”
又低声说道“不论什么时候,性命要紧,你要保护自己“。
宁若锦忽然想起幼时,母亲常带她去城外寺庙上香,路上有各种各样的吃食,母亲都要买来给她尝尝。如今想来,那样天真烂漫的好时光,早已在"太子妃"的重压下消磨殆尽。
回到自己的闺房,宁若锦屏退下人,独自站在窗前。夜色已深,雪又开始飘落。
"小姐..."青杏在门外轻声唤道,"热水备好了,可要沐浴?"
宁若锦收起手中把玩的细刃,藏在了簪子里说道:"进来吧。"
热气氤氲的浴桶中,她闭目沉思。父亲将她视为巩固权力的棋子,母亲和弟弟还需要人保护,自从有了姨娘,父亲和母亲关系淡漠。而她自己——十七年来完美无缺的宁家大小姐,人尽皆知的凤命之格,未来尊贵的太子妃——究竟想要什么,能要什么?
水渐渐凉了。宁若锦起身,擦干身体,抬手将发髻解散,如瀑青丝垂落肩头。她美的像瑶池里的含苞待放的仙子。
宁府的高墙外,京城的灯火明明灭灭。繁华背后,有多少和她一样的女孩,受命运指引走入婚姻的囚笼,做一辈子的提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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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池的冷风吹的人发冷,宁若锦选好首饰从珠宝店出来,她的帷帽被吹起一角。
宁若锦回眸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太子陶晋宸一袭月白锦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正在义诊的陆筱月。
太子注意到了身侧的动静,扭头看到了她。
“太子哥哥。”她起身行礼,目光不着痕迹。
太子轻咳两声,温声道:“城中时疫严重,今日听闻街上有义诊,我私下来视察一番。”
宁若锦微微一笑:“太子仁厚。”
——仁厚到亲自来看医女出诊?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太子苍白的面色,心中暗忖:他的病,恐怕比传闻中更重。抬手压了压帽檐,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驴子惊了——!”
人群骤然炸开,一辆满载着白菜的板车横冲直撞地朝她和太子的方向冲来!拉车的驴子鼻孔喷着白气,蹄子刨得青石板哒哒响。
“小心!”。
太子敏捷侧开,顺道拉了一把宁若锦。那疯驴子却突然一个急刹,板车“哐当”侧翻,不偏不倚砸在了太子脚边,溅起的泥点全部留在了他月白的锦袍上。
太子:“……”
宁若锦:“……”
临街茶楼二层,陶栎璟斜倚雕花窗棂,今日在这里喝茶,却惊喜看到她在楼下,转头却发现晦气的太子也在。
身后的暗卫看着街上的混乱,欲言又止。
陶栎璟手往桌上一扣,“让你找头疯驴,没让你找头会急刹车的。”
暗卫腹诽:您也没说要撞死太子……
楼下,宁若锦正掏出手帕递给狼狈的太子。陶栎璟眸光一沉,突然抄起桌上的花生米,“嗖”地弹向街边卖糖葫芦的老汉——
“哎哟!”老汉手一抖,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直直朝太子倒去!
太子慌忙后退,还是有几个糖果子滚落粘在了他的身上。
太子“....”
宁若锦:“……”
陶栎璟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暗卫无语,自己一身功夫,竟要给主子做这种无聊幼稚的事。三年前在北境,深夜的篝火旁,他受陶栎璟姐姐所托,做了陶栎璟的心腹。他们是萧将军旧部,当年三千铁骑和陶璟栎的姐姐萧乐意藏在祁连山下。
陶璟栎带着印章前来找到萧乐意时,萧乐意痛哭失声摩挲着印章上的裂痕。 “当年我父亲惨死战场,母亲被强掳入宫前,外公就因功高震主被那狗贼设计毒杀,母亲把我交给贴身侍女才得以冒死逃出。”
帐外风雪呜咽,如亡魂恸哭。
“外公的旧部还剩三千铁骑,藏在祁连山下。”她灌了口烈酒,眼底燃着野火,“这些年我假扮马匪,专劫朝廷粮草,就为等这一天。”
陶栎璟将印章按进姐姐掌心:“我要这江山血债血偿。”
此后三年,北境马匪愈发猖獗。
商队传言,匪首是个戴青铜面具的罗刹。
同时大批的商队四处出没,无人知晓货物里藏着陶栎璟的亲手信。这些信经由萧乐意的手,送往分散各处的旧部。铁匠铺的哑巴学徒、茶马道的瞎眼货郎、甚至皇宫采买的胡商…无数暗桩在阴影中蛰伏,只待雷霆骤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