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墨绿色的信 ...
-
“衰老是从眼睛开始的。
而人是一种只住在自己眼睛里的沙漠里的动物。
只在落泪的时候降下悲伤的甘霖；
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从自己的眼眶中走出。
有的人早已放弃，有的人沿着眼眶一圈圈打转。
有的人用泪水融化了自己；
我的眼睫毛组成了铁网，困住了别人却也困住了自己。
流不出的眼泪，
变成了血丝包裹了我的眼白；
怎么回事？
我的眼睛成了我的囚笼；
我往右侧，眼里的沙漠就往右侧。
我往左侧，眼里的沙漠就往左侧。
我支着头坐在床边，看外头的雨。
我想，如果我倒立过来，眼里的沙漠是否也会倒立过来。
我想，应该会的；
我的沙漠因为缺水只剩下了沙子。
可我所处的世界，
却总是在经历雨季；
谁肯截停这场雨？
谁不肯截停这场雨？
我的春天出现
不被允许。”
趴在床上，映着小灯昏暗的光，余槐青顶着眼底的青黑写下这段小诗《眼睛沙漏》。
虽然她现在已经停笔，但以“我的春天出现/不被允许”这句作为结尾她并不算满意。
该怎样一朵白色的槐花可以落在春天的草地上，她寻不出答案。
放在枕头旁的小表昭示时间已经很晚了，余槐青叹了一口气，把纸笔往枕头下一藏，翻面平躺在床上。
她做出一副端正的样子，不过并没有坚持很久，身体往右一侧，消瘦的四肢包裹住驱赶，手这时候才关了小灯。
“啪嗒”一声，在昏暗狭小的房间里显得很清晰。
余槐青还未睡着，正闭着眼想象明天如果起了风，楼下那几株高高的日本晚樱的花瓣落入手中的情景。
还没完全融入那想象的画面，余槐青的身体就已经睡着，连着思想也坠入空白。
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下微不可查的呼吸声了。
第二天，余槐青在自己定的5.50的闹铃下醒来，她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先伸出手把还没来得及响第二声的闹钟按停。
随后整个人在床上摊成一张，叹一口气，她是真的受不了被闹钟惊醒，心脏好久都不能停止剧烈的跳动。
在怔忡的目光中，连有着些许墙片脱落的天花板都显得光洁如新。
余槐青不用别人来叫她起床，只一味天人交战，最后理智战胜瞌睡，拖着一双拖鞋就去洗漱了。
在一夜不眠的镜子前，她刚洗完脸，水珠顺着眼睫毛滴入眼睛内，不算湿润的眼睛霎时酸涩一片。
余槐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狼狈的眨着眼睛以缓解干涩，漠然的看着，最后叹了一口气。
怎么洗个脸也会做不好呢？
直到出了门，她也没有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
在家里她总是会沉默。
因为总是被下意识的忽略。
“不过，”看着门被关上，余槐青想，“门内的事就无关于我了。”
大概在她走后四分钟，她妈妈会叫醒她弟弟，并送他去学校。
这是他们的日常。
四月初，日本晚樱的花瓣几乎落了一地，只是今天并没有起风。
余槐青小心避开地上的花瓣走，因为它们哪怕在地上也显得不染纤尘。
不想读书却要赶着太阳的脚去学校，余槐青觉得真的很令人伤心了。
在有些晃眼的阳光下，余槐青嘴边挂着一句将出不出的话。
“明日，”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
栾遇春六点才醒，这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
她和奶奶一起生活，她奶奶睡得早醒的早，现在可能是出去散步了。
手机一直勤勤恳恳的响着，是她没关的闹钟。
家里没人，她就不怕会吵着人，一直慢慢的处理着所有事。
慢慢的刷牙，洗脸；慢慢的给自己煮了一碗没有蛋的面；慢慢的刷着手机把面吃完。
最后赶在六点半之前出了门。
她出门时手机里播放的视频里念着一首诗：
“小熊，我曾巴不得，巴不得，
你不要松开我的衣袖，
在一个夜雨敲窗的晚上。”
最后戛然而止在门关上的响声中。
“余槐青！”
余槐青来的早，也不干什么就坐在自己位置上补作业。
听到自己的名字，头也不抬的回答。
“南芥！你来了。”
然后紧赶慢赶的把最后几个字写完，把书一收，笔一摔，指着自己同桌的位置，一点也不为自己还未来的同桌想：“快快快，把书包放好，坐这里来嘞？”
“可以可以，”南芥背着书包往自己位置走去“等我哈。”
南芥是余槐青学校里很好的朋友，但算不上
最好的朋友，该怎么说呢，余槐青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做朋友。
所以两个人其实就是搭子吧，必要的时候1v1，更多的时候都是各自分散的。
但两个人其实很有共同话题，坐在一起特别能讲，天南海北聊了一通，最后因为老师进来才停止。
苍白腻烦的铃声带来的是无趣的早读。
今天是星期二读语文，余槐青选择性忽略老师的唠叨，支着头用手指捏着书角角翻页，慢吞吞的翻到要背的文言文，盯着那个晦涩的字，记都没记几句，就开始发呆了。
她坐在教室中间那组的最后一个，离门不算近但也不远。
身后传来同学提着垃圾桶进门时与垃圾桶与门碰撞的声音，余槐青转头瞥了一眼，这才回神。
施施然把文言文背下来，余槐青却还是不忘了要“作弊”。
余槐青在桌肚里翻找，打算把英语默写本找出来。
她零碎的东西总是多，她也总是找不到想找的，到找不到东西的时候余槐青就会一本本拿出来又一本本放进去。
今天运气比较好，余槐青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语文默写本。
余槐青把左臂曲起下巴搁在上面，右手慢慢悠悠的吵要默的段落，同时为了不歇着自己的嘴，还随着自己用脚打出来的拍子唱着自己喜欢的歌。
等自己好不容易抄完，也到了原定的默写时间，余槐青压根不在意，本子和书一起收起来就趴在桌子上。
早读完就是吃早餐的时间，到时栾遇春回来找她。
余槐青有些急躁，把头往手里一藏，双脚交替跺了跺，叹了一下。
到了收默写的时候，余槐青的动作是很快了，一个一个收到上去，像在完成一个很严峻的任务一样，她板着脸。
刚好她收完放在讲台上，下课铃也响了。
悠扬的钢琴声传得很远，该吃早餐了。
以前余槐青会陪着南芥去吃早餐，后来和南芥约好了早餐让南芥和李泡桐一起，而她会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去找栾遇春,或者栾遇春来找她。
班级里很多人都在学校里吃早餐，余槐青也跟着大流走出教室门，但没有下楼，她走到栏杆前面，手一挂就靠着栏杆站着了。
余槐青现在的头发现在只到肩膀那里这么长，是因为她初中的时候觉得短发方便，现在倒是想留长发了。
早上的太阳其实不太大，但还是无法直视的程度。
余槐青眯着眼才勉强能盯着太阳看，在光下眼睫毛都是金黄色发着光的。
栾遇春从楼上走下来找余槐青时就是看到了这一幕，在没被光照到的自己手上还拿着一个信封，是墨绿色的。
“余槐青，”身旁还有人走过，栾遇春向着余槐青走去，她觉得余槐青这样很美，所以连声音都压低了。
她本来以为余槐青没有听到，但那个被光照着发光的人转过了头，笑弯了眼，声音也是轻轻的。
“呀，遇春呀。”
她朝着栾遇春招手，示意她站在自己的身旁来。
“太阳太远了。”余槐青盯着栾遇春的眼睛，意有所指的说。
但栾遇春没有理解她的未尽之言。
“什么？”
“没什么啦。”余槐青摇摇头示意没有什么。
“你知道海子吗？”她问栾遇春，栾遇春是个理科生，她知道栾遇春大概是不太知道的。
不出所料，栾遇春摇了摇头。
“你之后去看看他的诗吧。”余槐青转过头，没看着栾遇春，但却撇了一眼栾遇春，笑着补充，“好吗？遇春。”
名字的发音被特意拉长，带着莫名的缱绻。
“好。”
在阳光的遮蔽下，栾遇春红了耳朵，在自己手指的收紧中，信封上显出来几分褶皱。
余槐青笑了笑，拉着栾遇春的手进了教室，“好啦，其实太阳还是有点晒，我们进去吧。”
这次余槐青没有祸害同桌的位置，而是自己往里面坐了点，把位置让出来给栾遇春坐。
栾遇春轻车熟路的坐下，把手里的信封放在桌上。
“槐青，我明天来拿回信。”她偏头看向靠着自己肩膀的余槐青，轻声说。
余槐青懒洋洋的靠着栾遇春，把墨绿色的信封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那上面留着一种酸酸的却还带着一点甜香的柠檬香味。
“知道了啊，小树洞。”
声音轻轻的。
栾遇春其实不太关注文学只是在喜欢上余槐青之后才慢慢的喜欢上了诗，她觉得很多时候余槐青都像一首潮湿的情诗。
是一首淋着雨的，墨绿的诗。
“或许这也是一种爱屋及乌。”看着余槐青的脸，依偎着的两个人像交织的花。
花枝上的刺都被有意的收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墨绿色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