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8、鸟儿决定飞向远方（2） ...
-
艾绮丝气的脸都红了，她愤怒地骂道：“我靠！还他妈有这种人渣！！凭什么给他啊！你报警没有？”
“报了，没有用，说是感情纠纷，让我们自己解决。”
“那你就赔他钱了？”
“他天天来我家闹，我爸妈实在受不了，而且我爸妈觉得这事非常可耻，不想闹得太大让更多人都知道。于是我爸就跟他谈，最后给了他两万块钱，才终于把他打发走了。”
“草！”艾绮丝和李归海同时忍不住骂了一句。
在讲述这些事时，雅雅还是那股子温柔如水般的模样，她面色平静，眼神清柔，语速轻缓，甚至连呼吸都是平稳到几乎细不可闻的。就好像她讲述的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怕遭遇，而是她刚刚在某个电影里，或是某本书中看到的故事情节，而她只不过是个与此无关的局外人。
李归海又看向了雅雅，她究竟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啊！她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被压迫的，痛苦的生活，所以发生的这一切在她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她又是多么可怜啊！从出生开始直到现在，不过是从一个男人的掌控中逃到了另一个男人更加恶劣卑鄙的掌控中。她那被压抑的天性，渴望自由的天性，还有那被牢牢捆住的悲伤的灵魂，好不容易在爱情的激励怂恿下勇敢了一次，她以为这勇敢会为她带来新生，带来解脱，带来希望和欢乐。哪知她闭着眼睛纵身一跃，却不过是跳到了另一个更深，更黑的坑里。
李归海深知，人都是有气场的，气场是某种比气质更加全面和具象化的东西，而雅雅这样的女孩呢？她们也有独属于她们的气场：那是没有獠牙的善良，没有铠甲的天真，没有目标的迷茫。简而言之，就是让人很想操控她，欺负她的“弱者气场”。一个人的气场会不由自主地吸引不同种类的人来到身边，而一个具有“弱者气场”的人，会比其他人更加容易吸引那些心怀不轨的恶人。
就好像一匹温顺的小羊从羊圈里逃出，逃到了荒野上，她以为是奔向了自由，然而四周早已是群狼环伺。
可这能怪她吗？不能。她母亲遗传给了她顺从柔弱的天性，她的父亲更加强化了这一特点，要求她只需要听从安排就好了，不必有什么自我和独立。她们从出生到长大所受到的一切教育，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去被PUA，去被操控而准备的，这便是她们可悲的命运。
三人已经来到了最后一间房子门前，艾绮丝输入着大门的密码，雅雅沉默着，那双温柔，清澈的眼睛里看不见悲伤，依然那么平静；而李归海则深深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
“喏，这就是最后一间房了，离你公司很近。”艾绮丝走进房间，给她介绍道。“因为价格有点贵，所以放到最后一间来看，看完正好你还能回公司。不过我感觉除了价格，其他的都还好。”
“咦？这间房好像确实不错诶！”
雅雅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件带内阳台的房子，空间很大，采光相当不错，即使现在已经是黄昏了，但房间里依然暖洋洋的，昏黄的光线让这里看起来是如此温馨。房间里有洗衣机和单独的卫生间，靠墙更是有三个衣柜：这是很少见的。雅雅看起来尤其钟爱那三个衣柜，她拉开衣柜门，仔仔细细查看着每一间柜子。
“这间房是多少钱来着？”她问道。
“最便宜1500元/月。”艾绮丝说。
“嗯...和世纪江尚那个差不多。”雅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要说这间房和世纪江尚那间房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这间房更大一些，采光更好，但装修稍显老旧和简单，许多地方都落了灰，家具也是旧的。而世纪江尚那一间房更精致，装修更好，更整洁。
“哇，站在这里能看到我们公司诶！”雅雅来到了窗边，欣赏着窗外的黄昏之景。“好近！感觉下楼过个马路就到了，我看看能不能在房间里打卡...”
她打开手机APP，然后试了试，接着激动地叫了出来：“可以！！哇！你们看，我竟然可以在房间里打卡！！哇！！那岂不是说以后我每天早上可以多睡好长时间，然后在房间里打完卡再去公司了！！哇！！好方便！”
雅雅对这间房显然很是心动，她哼着歌儿，就像只快乐的小鸟，在房间里扑腾来扑腾去。她在床上坐了坐，又试着躺了一下；然后再次检查了下三个衣柜，还有书桌柜和床头柜；接着又去卫生间打开灯，试了试马桶，洗衣机，热水器。
“嗯...我如果要开直播的话，就可以在这张桌子上直播，这个桌子挺大的。”雅雅开心地自言自语起来。“而且这间房的墙面颜色我也挺喜欢，没有那么花哨。”
“这个内阳台刚好可以放我那许多箱子，三个衣柜也足够我放许多衣服了！”
“以后我不用每天通勤一个多小时了！可以下楼就到公司，然后下班就到家！！而且这附近我看有许多吃的玩的，离江汉路也近，没事的时候晚上也可以去逛逛！”
艾绮丝和李归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笑意：雅雅很喜欢这间房，她很有可能会租。
“这间房真的不能再便宜了吗？”雅雅回过头看着李归海，又看向了艾绮丝。“我真的挺喜欢这间的。”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艾绮丝摇了摇头。“这间房原价是1600元，你如果租一个季度的话，才能便宜到1500元的。你这几天也看了江汉路附近这么多房子，也应该清楚了附近租房的市场行情。”
“嗯。”雅雅轻轻点了点头，她迷恋地看着窗外的夕阳，显得十分纠结和无奈，又连连唉声叹气起来。“可是...唉...可是我的工资实在不高，租这间房的话，我的生活质量肯定要大打折扣的...唉...”
“方便问一下...你工资大概多少吗？”李归海看着她，诚恳地说道：“如果不方便透露也没事的。”
“大概三千出头。嗯...省吃俭用一些，好像也可以租。”雅雅看着他，眼神露出一丝迷茫。“你说...我到底要不要租呢？”
看着她的眼睛，李归海便也纠结了起来。
他很了解这个可怜女孩的性格，知道她缺乏主见和独立性，她已经习惯了被操控和安排的生活，所以她很容易轻信他人的话。自己甚至根本都不需要什么专业话术，只需要稍稍诱惑她一下，跟她讲下自己租下这间房会有多么美好的生活，可以脱离父母的魔爪，每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穿自己想穿的衣服之类的...他只需要像那条蛇一样，稍稍诱惑一下，这个姑娘保准会当场租下这间房。
更重要的是...这间房子是他公司的房子。他虽然已经开了一单，但那个是别人二房东的房子，不是他入职的公司的房子，他现在在公司里还是0业绩。
如果他能开出这单，那么公司会给他650元的提成，还有新人首月开单奖800元奖励，以及他还能收到雅雅的750元中介费，他确信这个薄脸皮的姑娘是绝对不会不给中介费的。
这样算下来......他总共能拿到2200元的奖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是对急需用钱的李归海来说。
可是这样真的好么？
三千元出头的工资，租1500元的房子，而且签的还是季度合同。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可怜的姑娘一定会违约的。哪怕不违约，她的生活也会因为这个房租而变得混乱糟糕。可能刚入住的第一个月她还会感慨自己一个人住的美好，但很快，她就会明白拿出一半的工资用来付房租，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了。
她目前为止的人生都在他人的操控中度过，从未有过反抗。好不容易的一次勇敢和反抗，带来的却是无比惨痛的教训，让她更加不敢忤逆自己的父母，忤逆那早就应该被推翻的威权。
现在她鼓起勇气想第二次反抗，第二次想拥有一点小小的自由和自主权。很可能租下这间房子后，她回去要和父母大吵一架，闹得不欢而散。那自己还要再给她来个生活与现实上的惨痛教训么？让她在违约后灰溜溜地回到家里，忍受父母的冷嘲热讽，让她更加深刻的意识到，父母永远都是对的，自己永远不应该去反抗父母的话？
李归海烦恼地叹了口气，他感到无比纠结。说实话，雅雅过的是好是坏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算，只是纯粹租客和中介的关系，自己又没有按着她的头强迫她去租这间房。更何况那可是足足2200元的收入啊！他来武汉不就是为了挣钱的吗！
但这么做真的好吗？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求助似地望向了身旁的艾绮丝。
夕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矮小的艾绮丝全身都沐浴在温暖柔和的阳光中，她看起来很漂亮，真是漂亮极了。那高耸的鼻梁就像是雕刻出来的一般精致，眼睛在明亮的光线中变成了透明的棕色，她那本就白的过头的皮肤闪着光，就像个金色的小天使一样。
艾绮丝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可爱又动人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李归海，等他自己做出决定。
李归海又叹了口气，他笑了笑，说道：“说句实话，如果你只有三千的工资，却拿1500出来租房，我会觉得你是疯了。”
“啊？”雅雅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李归海会这么说。
“我这么跟你算笔账吧，1500只是明面上的房租，实际上还有水网和管理费，这些加起来每月差不多要100。然后是电费，很快就要到夏天了，你也知道武汉的夏天热的吓死人，这个房间现在看上去采光很好，很温暖，但到了夏天，也会更加热的吓人，你每个月至少要留出200用来付电费。这就意味着，光是每个月租房就要花费1800元。”
“这样，你每个月就只剩下1200元用来生活了。”
“而且这间房是押一付一，也就是说，首月你要缴纳3750元。其中1500元是押金，750元是中介费。如果你反悔了不想住了，这些都是不会退还给你的。”
“我个人的建议是——你的房租不要超过工资的三分之一。所以，自己好好考虑下吧，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了。”
李归海感到十分心痛，2200元的大单啊！！唉，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了！不过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如果这个姑娘即使这样依然想租，他也绝不会再阻拦的。
雅雅听完李归海的话，果然更加犹豫了。她再次看了看房间的布置和窗外的夕阳，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那...那我晚上给你答复可以吗？我想回去后再好好考虑下。”
“行，没问题。那我们现在走吧。”
雅雅的公司就在楼下，她下楼后便和李归海艾绮丝道别了。等她走后，二人倚靠在一个电线杆子下面，这时才感觉到满身疲惫。
都说快乐是会传染的，那么忧愁也是。唉声叹气从雅雅的身上传染给了李归海，李归海抽着烟，也不断唉声叹气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作对了，但他知道自己此刻很是懊恼。
那可是足足2200元啊！！！
艾绮丝面无表情地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也不知道她是啥态度。此时李归海倒宁愿她骂两句自己蠢货、傻逼，有钱不赚，在那装好人。
“唉，二狗，我们接下来干啥去？”李归海问道。
“休息一下，等你抽完这根烟，我们去台球室，秦羽芊想打台球了，让我们先去开台子，她下班后就赶过来。”
“行吧，唉...你饿了没？”
“饿了。等打完台球吧，秦羽芊想吃烧烤和炒面了，我们到时候去宵夜。”
“唉...行吧。唉...我们走吧，去台球厅坐着，跑了一天，快累死了。”
“走。”
“哦对，我的车要没电了，先回趟家把车充上电，然后我坐你的车过去。”
“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