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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以死做局 ...

  •   威越炸雷般的怒吼将我钉在原地,喉间泛起铁锈味。青玉砖映着残光,我瞥见自己青白交错的指节正揪着衣摆:"我...也是稀里糊涂......"尾音被盛行拽人的力道掐断,他玄色袖口掠过剑痕斑驳的地面,像是泼洒的墨迹。
      "紫徽帝君临时转势。"盛行说话时颈侧青筋突突直跳,目光掠过我衣襟上被剑气撕裂的暗纹,"若再近三寸,玉街今夜怕是要燃招魂灯。"
      威越突然蹲下来敲打地面,金丝绦穗扫过我的靴尖:"明日就熔了后山的玄铁。"他抬头时眸中燃着火光,"铸个能罩住整座仙府的钟鼎,把你倒扣在里头最稳妥。"我脖颈突然发凉,仿佛真被万钧青铜压住喉咙,缩着脖子往问茶身后躲。
      目光晃过问茶紧绷的下颌,他始终垂着眼睑,仿佛被冰霜封住的墨玉。我摸索到他藏在广袖里的手,指尖嵌入他掌心交错的剑茧:"你看,连道血痕都没有。"尾音却随着胸口的抽痛打了个颤,那无形的伤疤正在灵脉深处灼烧。
      哄闹声骤然沉寂。我顺着千盏琉璃灯般的视线仰头,云海深处浮动着鎏金篆文,像悬在众生头顶的命盘。
      “哎呀!好在是虚惊一场!”子恒的指尖擦过我汗湿的额角,金线护腕折射出冷光。他方才还泛红的眼眶此刻盛满戏谑:"聂容,快看!"尾音被剑气割碎在空中。我顺着他发颤的指尖望去,两道残影正撞出漫天星火——月白流光如寒潭鹤唳,紫气翻涌似雷云崩摧。
      灵压激得我胸骨咯咯作响,那处隐痛突然化作燎原火。视线里浮动着斑驳色块,只瞧见霜刃劈开九重云霭,又在触到鎏金结界时炸成孔雀翎般的碎芒。"为何..."我咽下喉间腥甜,指甲陷进掌心旧疤,"要比试?"
      问茶广袖扫落飘到眼前的冰晶,声音比碎冰更冷:"贺礼本该呈送天帝。"他盯着天帝袍角翻涌的龙纹,"偏有人强抢。"紫电劈开云层时,我瞧见他脖颈暴起的青筋。
      威越突然用剑鞘戳裂了脚边青砖,飞溅的碎石擦着我耳廓划过。他盯着空中纠缠的光焰,喉结滚动得像困兽:"紫徽帝君看中的东西..."琉璃瓦在灵压下簌簌震颤,"哪次不是直接供去他殿中?偏这次是子恒送的?"
      一道剑气劈开云海,盛行玄铁护腕撞出金石之音。他仰头时瞳孔映出漫天流火:"瞧见那道裂天痕了吗?"碎玉混着霜雪落进他衣领,"只用了五成力。"
      我忽然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碎的悲鸣。紫色残影在视野里晕成毒瘴般的雾,问茶衣袖上的纹路陡然生动灵活起来——原来是他攥着我手的掌心在渗出仙气。
      "聂容!"
      玉砖的寒意透过脊背漫上来时,我正数到第七次心跳暂停。问茶托着我后颈的手抖得像风中残烛,他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慌张:"哪里疼?你明明毫无伤口。"尾音被周遭骤起的惊呼绞碎,有人扫过我被冷汗浸透的额角。
      "让开!"子恒的蟠龙玉佩砸在我锁骨上,他掐诀的指尖凝着淡黄色的光,"素雅上仙来了!"
      沈故蹲身的衣袂擦过问茶煞白的脸。广浩拎着离愁紧随其后。
      "仙脉断了。"沈故的玉扣诊绳寸寸崩裂,"三焦经淤塞,太渊穴..."她突然收声,药香混着血腥气在喉间翻涌,"紫徽帝君的剑意正在噬魂。"
      招魂灯的影子在问茶瞳孔里晃了晃。素雅上仙的银针悬在我心口三寸,针尾系着的朱砂穗子突然无风自燃,灰烬落在广浩颤抖的指尖:"轮回井的罡风...怕是捱不过..."
      离愁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叫喊:“那岂不是要灰飞烟灭!”
      灰烬在问茶襟前凝成霜花,他环住我的臂弯正在缓慢结冰。威越攥着我一片衣角反复揉搓,金线暗纹在他掌心碎成齑粉——这料子本该刀枪不入的。我数着檐角垂落的冰棱,看它们将众人哀戚的面容折射成扭曲的琉璃。
      "成了仙..."喉间漫上铁锈味,我盯着广浩药囊上崩开的流苏轻笑,"还是早死的命..."檐下风铃突然静止,一滴水珠恰好坠进我干裂的唇缝。
      子恒的蟠龙玉佩撞在冰面上发出裂帛声。他转身时溅起的寒气混着泪,在日光下竟像把碎钻撒向人间。"你等着!紫徽帝君一定有办法。"这句哽咽的誓言被罡风卷上九重天,他发冠上的明珠滚落在我脚边,裂痕里渗出鲛人泪般的荧光。
      “天帝和紫徽帝君的法力范围不是你冲的进的,除非他们自己停。”
      广浩的警示追着子恒化作流星,玉街突然响起千万片琉璃相击的脆响。我望着穹顶渐熄的剑芒,恍惚看见当初徽执剑挑落的那片星辉——原来他收势时也爱挽三寸残光。
      问茶的心跳隔着三重冰绡传来,每一声都震碎我灵台将散的清明。"问茶..."我呵出的白霜覆住他颤抖的睫羽,指尖描摹他襟前冻僵的鹤纹,"你是雪顶云芽..."冰晶顺着经络在皮下疯长,视野开始飘落鹅毛般的灰烬,"而你也知...聂容其实向来不会品茶..."
      问茶襟前的冰晶正在吞噬他的体温,我看着他发梢凝结的霜花,恍惚想起百年间他教我点茶时,碾碎的冰纹盏也是这般寸寸开裂。喉间腥甜突然化作冰锥,我望着他瞳孔里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对不起!"檐角垂落的冰棱突然齐声脆响,将最后一个字碾成回音。
      他忽然将额头抵住我眉心,霜雪簌簌落进彼此纠缠的呼吸:"不会品茶没事,"喉结滚动时带出哽咽的颤音,"喜欢囫囵喝也够了。"
      “都让开!”子恒的嘶吼刺破凝滞的时空。群仙衣袂翻飞如惊散的蝶群,我看见徽踏过的玉砖正绽开冰裂纹——那纹路竟与我胸前蔓延的剑痕如出一辙。
      剧痛将视线割成碎片,我却对着那抹紫色残影绽开笑意。几百年的记忆在灵台深处翻涌,分明记得他执剑时腕间跳动的青筋,此刻却只能吐出苍白的歉意:"抱歉,我忘了你。"
      他身侧垂落的流苏纹丝未动,子恒扑跪时溅起的冰屑粘在他袍角云纹上,像一串凝固的泪痕。素来聒噪的子恒此刻叩首的声响惊心动魄,金冠磕在冰面绽开蛛网般的裂痕:"帝君救救聂容吧!他明明那么好个仙,偏生被我累及名声,至少...至少等我把欠他的还完..."
      玉街忽然响起细密的碎裂声,我惊觉那是自己仙骨崩解的音律。徽终于俯身时,我看见他眸中映出的不是将死之人,而是云海中浮动的鎏金命盘——那上面每一道裂痕都与我灵脉断处严丝合缝。
      霞光流转的玉街中,天帝闭目摇头时垂落的冕旒轻晃,九重珠玉在神光里折射出细碎的芒。我望着那道始终挺拔如霜的身影,喉间溢出低笑:"我们见过两面,现在是第三面。我还记得......不过没关系......"广袖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腕间缠绕的轮回印,"只要看一眼你,一眼就能铭记于心。"
      琉璃砖映着十万天兵银甲,可满目华彩中唯有他衣袂翻飞的弧度清晰可见。墨色发丝掠过玉雕般的下颌时,我忽然想起昆仑巅终年不化的雪,也是这样清冷又温柔地落进眼底。
      "我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抬起的手掌纹路里浮动着星辉,太虚境的流云在指缝间穿梭:"跟我走,我讲给你听。"
      指尖即将相触的刹那,问茶手中的力道微微加深。垂眸望着腕间愈发刺目的印记,我轻声道:"问茶,有人在等我。"
      坠落徽的怀抱之前望见的最后景象是问茶眸中滑落的一滴清泪。玉街的惊呼声被罡风撕碎,天河水倒悬着从云层裂缝间倾泻,苦涩在舌尖漫开的瞬间,千万年记忆如月华淌过龟裂的大地。
      "你是要送我入轮回吗?"
      额间抵着的温热驱散识海混沌,他周身萦绕的青光凝成屏障,将追来的飞鸟隔绝在万里云海之外:"我带你回仙侣居。"星河在我们身后织就璀璨的尾迹,他声音里的笃定惊醒了沉睡的朝阳,"轮回不会属于你。"
      脚下映出的是山河倒影,他指尖抚过我腕间逐渐黯淡的轮回印时,分明在颤抖。我故意扬起尾音,让破碎的星光都坠在睫羽间:"我曾说过我做仙没天赋......"云海中浮动的往生门正吞噬着最后几缕仙霭,"至少做人我还不差。"
      血珀珠的光晕漫过他眉间,那些流转千年的目光忽然凝成水色。他低头时墨发扫过我颈侧,带着昆仑雪松的清冽:"我守着你轮回一千多年......"喉结滚动着咽下哽咽,尾音却洇开在彼此相触的鼻息间,"你至少该回报一些吧!"
      原来初见时他眸中刹那的欣喜,竟是跨越千年的惊涛骇浪。
      "举世无双的紫徽帝君,我能给你什么呢?"指尖触碰他襟前的刹那,轮回印突然灼如赤焰。我望着漫天崩落的星子轻笑,"下次要讨债记得早点说……"
      最后的声音消散在九霄风里。他骤然收紧的手臂截住半片坠落的光阴,可我的灵识已如晨雾漫过指缝。天河倒卷着吞没五感时,恍然看见他化作万千青光追逐而来,就像当初我跌进万丈高空,他默然相护。
      残存的触感里,他心口滚烫的温度正穿透三十三重天罡。若轮回当真如月相轮转,待春风吹化昆仑巅的第七层雪,我们会在哪颗星辰的裂隙里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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