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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回忆 ...

  •   闭上眼睛。"

      陆明舒的手轻轻覆在苏念眼前,温热的掌心贴着苏念的睫毛。苏念能闻到她手腕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背上的烧伤还没完全好透。

      "到底要带我去哪?"苏念笑着问,任由陆明舒引导她向前走。今天是她的二十二岁生日,原本只打算和母亲简单吃顿饭,却被陆明舒一个电话叫了出来。

      "可以看了。"

      陆明舒的手移开,苏念眨了眨眼适应光线。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呼吸瞬间凝滞——

      宽敞的白色展厅里,二十多幅画作精心陈列在柔和的灯光下。那些都是她的作品,从大学作业到随手涂鸦的速写,甚至包括几张她以为早已丢失的高中时期的画。

      "这...怎么..."苏念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喜欢吗?"陆明舒站在她身侧,嘴角噙着罕见的柔和笑意,"周谨花了两周时间搜集这些,有些是从你母亲那里借来的。"

      苏念缓步走向最近的一幅画——那是她大一时的静物作业,角落里还有老师的评语。旁边是她去年画的校园樱花,再往前是更早的人物速写...每一幅都被精心装裱,配有简洁的标签。

      "我不知道你存了这么多作品。"陆明舒跟在她身后,"那幅《雨巷》很有感觉,特别是光影处理。"

      苏念停在展厅中央,胸口发紧。她从未向陆明舒提起过《雨巷》,那是她大二时的一幅小作品,只在学校内部展览过一次。陆明舒是怎么知道的?她到底花了多少心思了解自己?

      "为什么..."苏念转身,却在对上陆明舒眼睛的瞬间忘了词句。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温柔得不可思议,映着展厅的灯光,像是盛满了星星。

      "生日快乐,苏念。"陆明舒轻声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还有这个。"

      盒子里是一把古董钥匙,铜色中泛着岁月的痕迹,柄部雕刻着精细的葡萄藤花纹。

      "这是..."

      "19世纪法国画室的钥匙。"陆明舒解释道,"现在它属于滨河路17号的工作室,那里采光很好,适合画画。"

      苏念的视线模糊了。滨河路是城中艺术区,一间工作室的租金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这把钥匙代表的不仅是空间,更是对她梦想的认可。

      "我不能接受。"她艰难地说,"这太贵重了..."

      "不是礼物。"陆明舒打断她,"是投资。我看好你的才华。"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就当是...对过去的补偿。"

      "过去?"苏念疑惑地抬头。

      陆明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牵起她的手走向展厅最里间。那里只挂了一幅被红绸覆盖的画,比其他作品都要大。

      "揭开它。"陆明舒说,声音有些异样。

      苏念轻轻拉下红绸,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如遭雷击——

      冬日的冰湖上,一个小女孩掉入冰窟,另一个稍大的女孩趴在冰面上,奋力伸手救援。构图精准,光影处理极具张力,能清晰看到救援者脸上决绝的表情与被救者眼中的惊恐。

      "这是..."苏念的手指颤抖着触碰画框,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十五年前,江城公园的冰湖。"陆明舒的声音很轻,"你不记得了,对吗?"

      苏念猛地转身,仔细端详着陆明舒的脸。忽然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岁那年,她贪玩跑上结冰的湖面,冰层破裂后坠入刺骨的湖水中。是一个路过的女孩救了她,但当时她因高烧昏迷,醒来后记忆模糊,只记得一双有力的手和模糊的面容...

      "是你?"苏念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当年救我的人...是你?"

      陆明舒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我父亲带我去公园散步,我听到呼救声...你当时那么小,在冰水里挣扎..."

      苏念的膝盖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陆明舒不是偶然在酒吧后巷遇见她的,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个雨夜,陆明舒认出了她,就像现在她终于认出了陆明舒一样。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一开始...我不确定你是否记得。"陆明舒苦笑,"后来,我担心你会认为我接近你是出于某种...愧疚。"

      "愧疚?"

      陆明舒深吸一口气:"那天救你上来后,我父亲大发雷霆。他说我冒险救一个陌生孩子太愚蠢,如果出事会毁了陆家的名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框,"我们离开时,你父亲刚好赶到...我永远忘不了他脸上的恐惧和感激。"

      苏念的心脏狂跳。她从未将父亲的死与陆家联系起来,父亲是因抑郁症自杀的,在他公司破产前就已经有了征兆...

      "等等,"苏念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以为我觉得父亲的死与你家有关?"

      陆明舒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查过资料...你父亲的公司确实是在与陆氏竞争一个项目失败后破产的,时间就在救你之后的几个月..."

      "不!"苏念摇头,"父亲的公司是因为他合伙人卷款潜逃,跟陆氏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天啊...你这些年一直以为..."

      "直到两个月前我才查清真相。"陆明舒轻声承认,"但那时我已经...习惯了关注你。"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让苏念心跳加速。陆明舒一直在暗中关注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

      "这幅画..."苏念看向那幅冰湖救援图,"你什么时候画的?"

      "去年。"陆明舒的声音更轻了,"每当我怀疑自己是否该接近你时,就会想起那天你从冰水里看我的眼神...那么信任,那么纯粹。"

      苏念的眼眶湿润了。她走向陆明舒,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紧紧抱住了她。陆明舒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后慢慢放松,双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苏念。

      "谢谢你,"苏念在她耳边轻声说,"两次救了我。"

      分开时,陆明舒的眼角有些泛红。她迅速转身指向展厅另一侧:"还有一件东西给你看。"

      那是一个小小的展示柜,里面整齐摆放着十几张汇款单复印件和信件。苏念凑近一看,呼吸再次停滞——每一张都是汇给不同人的助学款,收款人全是"苏氏教育基金",备注栏写着"苏志远老师纪念奖学金"。

      "这是..."

      "你父亲曾经资助过的学生。"陆明舒解释道,"公司破产后,他们失去了资助来源。我从大学开始接手这个项目...用匿名方式。"

      苏念的眼泪终于落下。父亲生前确实提过资助贫困学生的事,但破产后自然无力继续。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接过这个担子,更没想到会是陆明舒。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开始只是...想弥补我以为存在的过错。"陆明舒苦笑,"后来发现真相后,又觉得说出来像是邀功。"她顿了顿,"直到决定接近你那天,我才想通——有些缘分,或许早就注定了。"

      这句话在苏念心中激起千层浪。她看向陆明舒的眼睛,在那片深邃中看到了自己从未敢想象的柔情。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爱上了眼前这个女人,不仅因为她的温柔,更因为她在无人知晓处默默做的一切。

      画展结束后,陆明舒带她去了一家米其林餐厅。包厢里只有她们两人,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香槟、美食、轻柔的音乐,一切都完美得不真实。

      "我母亲问你要不要周末来家里吃饭。"苏念切着盘中的牛排,"她想亲自谢谢你安排的医疗团队。"

      陆明舒的叉子微微一顿:"我很荣幸。"

      "她看到你一定会很惊讶,"苏念笑着说,"当年那个救我的'陆家姐姐'现在成了我的..."

      她突然停住,不知该如何定义她们的关系。陆明舒也沉默了,眼神复杂。

      就在这时,陆明舒的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她皱起眉头:"抱歉,我得接这个。"

      通话很短,但陆明舒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挂断后,她直接打给了周谨:"立刻查赵岩最近的动作,特别是和北区项目有关的...不,现在就要。"

      "出什么事了?"苏念担忧地问。

      陆明舒犹豫了一下:"赵岩在调查你。"

      "我?"苏念瞪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在乎。"陆明舒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卷入..."

      "我不是你的弱点。"苏念打断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如果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

      陆明舒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摇摇头:"保持警惕就好。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刻联系我。"

      回程的车上,陆明舒异常沉默。苏念偷瞄着她紧绷的侧脸,思绪万千。原来她们的羁绊远比想象中深远,陆明舒不仅救过她的命,还默默守护着父亲的遗愿。那些她以为是"交易"的时光,或许对陆明舒而言,是另一种形式的回归?

      车停在苏念宿舍楼下,陆明舒突然开口:"下周我要去新加坡几天,处理一些事情。"她递给苏念一张门卡,"这是公寓的备用卡,如果你想去画室...或者只是想安静地待着。"

      苏念接过门卡,指尖擦过陆明舒的手掌:"我会想你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比预想的更加直白。陆明舒明显怔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她轻轻抚上苏念的脸颊,拇指擦过她的颧骨,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注意安全。"陆明舒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却让苏念的心跳加速到疼痛。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沉浸在画室创作的喜悦中。滨河路17号比她想象的还要完美,宽敞的空间、充足的自然光,甚至还有一个可以俯瞰河景的小阳台。陆明舒似乎考虑到了画家的一切需求,从画架到颜料一应俱全。

      周五下午,苏念接到母亲电话,说有些父亲的旧物想让她整理。陆明舒已经去了新加坡,发来的短信简短而公式化,似乎很忙。于是苏念决定周末回家陪母亲。

      父亲的遗物装在几个纸箱里,大多是书籍和教学笔记。苏念一边整理一边听母亲回忆往事,心里暖暖的。

      "这本相册你该看看。"母亲递给她一本老旧的相册,"你爸爸最得意的学生们。"

      苏念翻开发黄的页面,突然在一张照片前停住了——照片中的自己约莫七八岁,正和一个小女孩手牵手站在湖边,两人都笑得灿烂。照片背面是父亲的笔迹:"小念与救命恩人陆家姐姐,2005年冬"。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冰湖事件后,父亲曾带她去感谢那个救她的女孩,她们还一起玩了一下午...那个女孩就是陆明舒!为什么她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妈,这张照片..."苏念的声音有些发抖。

      母亲看了一眼,笑了:"啊,这是你发烧前拍的。那天你掉进冰湖被陆家姑娘救上来后,非说人家是美人鱼变的,缠着要跟她玩。"

      "后来...我们还见过吗?"

      "陆家很快搬走了,听说去了国外。"母亲回忆道,"你爸爸一直很感激那姑娘,说她救了他的命根子..."母亲突然压低声音,"其实陆家后来派人送过一笔钱,说是医药费补偿,但你爸坚决不收。他说救人是本分,不该要报酬。"

      苏念的心揪了一下。原来陆明舒的父亲不仅不赞赏女儿的善举,还试图用钱解决?这解释了为什么陆明舒对"交易"如此敏感...

      正想追问细节,门铃突然响了。母亲去开门,苏念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声:"苏念小姐的快递。"

      她走到门口,看到一个穿快递制服的男子捧着一个小盒子。奇怪的是,她最近并没有网购。

      "我没订东西..."

      "寄件人是陆女士。"快递员说。

      苏念签收了包裹,回到房间才拆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打开后播放的旋律莫名熟悉...是德彪西的《月光》,陆明舒在琴行弹过的那首。

      音乐盒底部压着一张纸条:「新加坡的事比预想的复杂,可能要多留几天。这个旋律或许能给你灵感。——L」

      苏念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将音乐盒放在画室,决定画一幅新的作品——冰湖上的两个小女孩,一个伸手救援,一个全心信任。这一次,她要用自己的方式记录那段被遗忘的羁绊。

      周日傍晚,苏念准备回学校时,发现楼下停着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她刚走出小区,车上就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子:"苏小姐,陆总派我们来接您。"

      苏念皱眉:"她不是在新加坡吗?"

      "陆总提前回来了。"男子拉开车门,"请上车。"

      直觉告诉苏念哪里不对,但没等她反应,一只大手就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视野迅速变黑。最后的意识里,她听到一个男人说:"赵总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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