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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没有用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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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猛的来访，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周予安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常常一整天都只是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
那场情绪崩溃耗尽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身体也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
剧痛的发作变得更加频繁和剧烈，每一次都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连吞咽药片都变得异常艰难。进口胰酶胶囊的消耗速度更快了，药瓶几乎见底。
陆临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愤怒被沉重的无力感取代。
他联系了陈医生，得到的答复冰冷而残酷：周予安的胰腺功能正在急剧恶化，保守治疗已接近极限。
唯一的希望，是进行胰肾联合移植手术。但手术风险极高，费用更是天文数字，后续的抗排斥治疗更是无底洞。
“移植？”陆临捏着手机，指节泛白，声音干涩，“成功率……”
“不到三成。”陈医生在电话那头叹息，“而且，就算手术成功，以他现在的身体底子……后续的排异关和感染关，每一关都是鬼门关。
陆先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钱……是基础，但有了钱，也未必……”
后面的话，陈医生没有说下去，但陆临明白。
钱，只是买一张通往更残酷战场、胜率渺茫的门票。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陆临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挂断电话，看着床上昏睡的周予安。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移植？那渺茫的希望，像黑暗尽头一丝微弱的光，却需要他用命去填，也未必能填满。
几天后，一个沉闷的午后。周予安难得精神稍好，靠在床头看陆临整理他换下的衣物。阳光透过小窗，落在他瘦削的手腕上，清晰得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陆临……”周予安忽然轻声开口。
陆临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窗台上……有只小猫。”周予安指了指窗外。
陆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破旧的窗台外沿，不知何时来了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幼猫，通体漆黑，只有四只爪子是白色的，像穿了小袜子。
它蜷缩在狭窄的边缘，瑟瑟发抖，发出微弱的、奶声奶气的喵呜声，似乎下不来了。
陆临皱了皱眉，没动。一只猫而已。
“它要掉下去了……”周予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小猫脚下一滑，真的从狭窄的窗台边缘失足跌落！
“啊！”周予安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几乎是同时！陆临的身体猛地绷紧！一股冰冷的悸动瞬间攫住心脏！
那该死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回溯本能再次被强行触发！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目光死死锁定那只下坠的黑影！
意识被狠狠拖拽！熟悉的黑暗、拉扯感、生命流逝的嘶嘶声……这一次，似乎更快，更急！代价的剧痛尚未完全袭来，意识便已回归！
“喵……”
小猫落在下一层住户窗外的狭窄遮雨棚上，滚了两圈，茫然地站起来，抖了抖毛，似乎毫发无伤。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呼……”周予安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的笑容，“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陆临站在原地，背对着周予安。他感觉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
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行咽了下去。但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他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连忙扶住旁边的桌子。
太阳穴深处传来尖锐的刺痛，比以往任何一次小回溯都要剧烈。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嘴，压抑着翻涌的呕意。
“陆临？”周予安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你怎么了？脸色好白……”
“没事。”陆临的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透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放下手，强自镇定地转身，想掩饰过去。
但周予安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陆临刚才扶桌子的那只手上——指缝间，赫然残留着一抹刺目的、新鲜的猩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予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陆临的脸色还要惨白。
他猛地掀开被子，甚至不顾肋骨的疼痛，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陆临面前，一把抓住他那只沾着血迹的手！
“这是什么？！”周予安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尖锐变调，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死死盯着陆临指缝间那抹刺眼的红，“你咳血了？！为了……为了那只猫？！”
他简直不敢相信！陆临竟然为了救一只无关紧要的流浪猫，再次动用了能力！他明明答应过……答应过不再……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背叛的尖锐痛楚瞬间将周予安淹没。
他看着陆临苍白的脸，看着他指缝间那抹象征生命流逝的鲜红，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
“陆临！你答应过我的！”周予安嘶吼着，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滚烫地砸在陆临的手背上，“你答应过不再回溯的！为了什么？！一只猫？！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的命……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他用力摇晃着陆临的手臂，仿佛想将他摇醒，绝望的哭喊在狭小的阁楼里回荡，“你看看！你看看你现在！你还要怎么撑？！怎么撑到……撑到……”
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下去，巨大的悲痛堵住了喉咙，只剩下破碎的呜咽。
陆临被他摇得眼前发黑，胸腔里翻江倒海。他猛地抽回手，转身冲向角落的水桶，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闷咳，而是撕心裂肺的呛咳！殷红的鲜血混着唾液，星星点点地喷溅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绽开的、绝望的花。
“陆临！”周予安惊恐地尖叫一声，扑过去想要扶他。
陆临却猛地抬手，阻止了他的靠近。
他撑着水桶边缘，佝偻着身体，肩膀因为剧烈的咳嗽而不断耸动，每一次呛咳都带出更多的血沫。
那刺目的猩红，如同最残酷的宣判，无声地宣告着：他的身体，这座承载着禁忌能力的容器，正在从内部加速崩坏。
灰烬的预兆，已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阁楼里只剩下陆临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和周予安绝望的哭泣声。
阳光透过小窗，冰冷地洒在那一滩刺目的血迹上。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摇欲坠。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浓重地笼罩在两人头顶。
他们相拥着站在悬崖边缘，脚下的岩石，正在寸寸碎裂。
手术费的数字像一具冰冷的绞架，悬在阁楼腐朽的房梁上。
周予安的呼吸日渐微弱，每一次剧痛发作都像从陆临心口剜下一块肉。
陈医生的诊断在耳边反复回响：“胰肾联合移植……三成成功率……抗排斥费用每年三十万……”
每一个字都是敲在棺材板上的钉。
深夜，周予安在吗啡作用下昏睡。陆临坐在床沿的地铺上，屏幕碎裂的手机幽光映亮他霜白的鬓角。他点开黑市联系人“陈”的对话框，最新一条消息冰冷刺目：
委托：保护目标李哲（赵明坤私生子）之子，明日10：00于西城废弃工地安全停留1小时。
酬金：200万（预付50%，成功付清）
警告：敌对势力介入，高危。
李哲。
这个名字像淬毒的针，扎进陆临眼底。就是这个人渣，让周予安背负污名，毁掉身体，坠入深渊！
而现在，保护他的孽种，竟是换取周予安渺茫生机的唯一筹码。命运何其讽刺。
陆临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剧烈颤抖。
他看向床上蜷缩的身影——周予安即使在睡梦中，也因疼痛无意识地蹙着眉，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陆临的一截衣角，仿佛那是沉没前最后的浮木。
“这次……不用能力。”陆临对着虚空，嘶哑低语，像立下血誓。他按下发送键：
接单。
………………
废弃工地。
钢筋骨架如同巨兽骸骨，裸露在灰霾天空下。风卷起沙尘，带着铁锈和混凝土的腥气。陆临隐匿在二楼断裂的楼板阴影中，目光锁死下方空地——一个穿着小西装、茫然抱着皮球的小男孩，正是目标。
十点整。
“咻——！”
破空声撕裂死寂！一支弩箭擦着小男孩耳畔钉入地面！
“目标暴露！动手！”对讲机里传来嘶吼！
数道黑影从四面残垣中暴起，直扑男孩！
陆临瞳孔骤缩！身体比思维更快，从藏身处飞扑而下！
“砰！”
他抱着男孩滚进水泥管道的瞬间，原先站立的地面被子弹扫射成蜂窝！
碎石飞溅，划破陆临脸颊，血珠混着冷汗滚落。
“别怕，闭眼！”陆临将瑟瑟发抖的孩子死死护在怀里，声音压得极低。
他拔出腰间的军刺，眼神如淬血的狼。
没有回溯，只有血肉之躯的搏杀！
黑影逼近。刀光、棍影、弩箭的冷芒交织成死亡之网。
陆临将军刺舞成一道银弧，格挡、突刺、闪避。每一次交锋都带起皮肉撕裂的闷响和骨骼碰撞的脆鸣。
他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用身体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墙，将男孩护在身后。
鲜血迅速浸透他廉价的T恤，在尘土中洇开暗红的花。
“呃！”一记重棍狠狠砸在陆临后背！他喉头一甜，踉跄跪地，却反手将军刺捅进偷袭者大腿！惨叫声中，他趁机抱起男孩冲向唯一完好的升降梯！
“拦住他！”嘶吼从高处传来。
就在陆临指尖即将触到升降梯按钮的刹那——
“轰隆隆——！！！”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年久失修的巨型塔吊吊臂，如同被斩首的巨龙，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升降梯轰然砸下！钢筋如暴雨般倾泻！
时间在陆临眼中被无限拉长、凝固。
他看见了。
看见锈蚀的钢缆崩断的慢镜头。
看见吊臂阴影笼罩下男孩惊恐放大的瞳孔。
看见自己若启动回溯，生命沙漏将瞬间流尽的幻象。
更看见阁楼里，周予安抓着他衣角沉睡的脸。
“周予安……这次……没用能力……”
陆临的嘴角，竟扯出一抹释然又温柔的笑。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怀中的孩子狠狠推向升降梯外侧相对安全的三角区！
而他自己——
张开双臂，如一只迎接风暴的蝴蝶，义无反顾地迎向那片死亡的阴影！
“不——！！！”
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尖叫，从工地入口炸响！
周予安浑身湿透，踉跄着冲进来，目眦欲裂。
他看到了！
看到陆临被数根碗口粗的、带着锈迹和混凝土碎块的钢筋，如同审判的长矛，从后背贯穿前胸。
鲜血如同最残酷的喷泉，瞬间染红了陆临身下的大片泥泞！
时间定格。
陆临的身体被钉在废墟之上，微微抽搐。
他艰难地转过头，染血的目光穿越飞扬的尘土和冰冷的雨幕，精准地落在周予安崩溃的脸上。
他沾满血污和泥浆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极其费力地，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说。
没有声音。
但周予安看得清清楚楚。
“这次……没用能力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