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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雁字 ...

  •     栖月山确是个将养生息的好地方,天高云淡,鸿雁南飞。瑟瑟秋风之下,栖月山褪去了最后一丝残余的暑气,苦夏终于过去。

      山脚下有个小镇,有几户人家,屋舍俨然,日日有炊烟袅袅升腾,烟火气十足。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再往上走,便只有栖月别墅遗世独立。虽然在建造别墅的时候也特意修了条路,但也盘旋曲折,轻易无人上山。恰如世外桃源般,无人打扰。

      沈濯枝的小日子过的十分的舒服惬意。每日读书、写字、抚琴,如文人雅士一般,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但若说栖月别墅是“陋室”,那又实在是冤枉了江愆。栖月山一应装饰、摆件,无一不是江愆吩咐了田青仔细挑选的,虽不豪奢,但素雅古朴,不说耗费的金钱,更是主人的一番好心思。

      不过虽说避世,倒也不能真成了“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田青每每上山,总会带些市面上热销的话本子和时事报纸给沈濯枝解闷儿。沈濯枝通常只对话本子有兴趣,那些时事政治,北平政府哪位权臣又狼狈下台,哪位政客又粉墨登场;南边直系、奉系谁又和谁剑拔弩张、群雄逐鹿;他一概毫无兴趣,不听不看。在江愆的庇佑之下,那些纷争都成了遥远的东西,即便外界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好似也能在这里寻到一方净土。

      瑟瑟秋风已至,绵绵秋雨岂会失约?

      沈濯枝正坐在窗边读一本诗集,秋风拂过窗棂、诗集和他的浓密的黑发,滴答滴答,啪嗒啪嗒,潇潇雨至。

      “阿嚏”,沈濯枝结结实实打了了个喷嚏。他连忙合上窗子。

      窗外雨打梧桐,扑簌声响。他听着这簌簌雨声出神。榕城里可下了雨?江愆现在在做什么?在处理军务?在靶场练枪?还是……和手帕的主人你侬我侬,互诉衷肠呢?

      他从怀里摸出那块青色的帕子。

      以前江愆的身上从没有带过手帕,给他擦眼泪都是用他粗糙的带着枪茧的手指,刮的他皮肤痛。是什么时候把这帕子带在身上的呢?莫不是一边在外面与姑娘浓情蜜意,一边又在小公馆里金屋藏娇!

      还要亲他!还要用姑娘的手帕给他擦眼泪!

      既辜负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又……又……又什么呢?他和江愆没什么关系,更没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关系。

      硬要说,江愆是他的恩人。

      连绵不断的秋雨下了一整夜,淅沥雨声扰的沈濯枝不得安眠,竟辗转一夜,天蒙蒙亮才有了些许睡意,小憩一会儿。

      雨甫一停,田青便上了山。

      “沈公子,这是爷给您的信。”田青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仔仔细细地用火漆封好了。

      “濯枝,晚来风急,秋雨连绵,天乍冷,多添衣,勿贪凉,勤加餐。却尘。”

      江愆的字如其人,端的是苍劲豪迈,看得出他写信时已极力收敛锋芒,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殷殷叮嘱之语该用一笔秀丽小楷来书,然十几年的风霜刀剑磨砺出的硬朗坚毅,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即使一笔一划落笔,仍然豪气尽显。

      沈濯枝很快就写好了回信交给田青。栖月别墅的书房是江愆特意叮嘱过的,文房四宝都是上上佳品,就说那墨,以松木烧烟制成,质坚如玉,落墨如漆,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

      自离了那北平城,沈濯枝哪里还用过这些。勿说是练字,毛笔都没碰过几次。他用的及其珍惜,平日里练字只用最普通的纸墨,只今日给江愆回信,才将小心收在多宝阁里的这一套文房四宝拿了出来。

      沈濯枝的一手字是配的上这名贵的笔墨纸砚的。隶草行楷,欧颜赵柳,无不能书。他提笔思索片刻,落笔写下:

      却尘:见字如晤,展信舒颜。栖月山景色宜人,栖月别墅舒适安逸,吾无以为报,当日日为君祝祷,盼君常安乐。

      不是端庄雄秀的颜体,也不是骨力劲健的柳体,反而是一手秀丽温婉的簪花小楷,细腻又灵动。

      待小心轻吹信纸,待笔墨完全干透,放进了信封内。信封上书的“却尘亲启”则又换成了俊逸灵动的行书。

      一番精巧心意,不知收信之人能否知晓。

      田青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将回信收在怀里,若是染上微末纤尘,怕都要挨上他家爷几脚。

      他得了信也没有立刻下山,贴心询问道:“沈公子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丫鬟小厮伺候的可还周到?饮食可还合口味?”

      毕竟他来栖月山的任务可不只是来□□情信使的,将他家爷的心上人伺候的舒舒服服才是他的使命。

      事无巨细的周到样儿学了他家爷的十成十。

      “一切都好,燕儿他们伺候的很是贴心,我一个人,自由自在,习惯得很。”

      他嘴里说着一切都好,可田青这个人精觑着沈濯枝的脸色,总觉得他有些不豫,听话听音儿,也觉得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田青连忙讨饶,扑通一声跪下:“哎呦我的沈公子,您有什么不痛快的可千万要和小的说啊。”

      沈濯枝薄唇微启,但又欲言又止。他思索片刻,终于委婉地问道:“我看书房里有一个电话,可通电了?”

      “自是通了的。”

      那为何写信也不要给他通电话呢?沈濯枝只问了这一句,别的便再不肯说,田青虽然是个人精,但是毕竟未经情事,遇到了这情情爱爱的弯弯绕上,就成了颗榆木脑袋。

      榆木脑袋绞尽脑汁想破了头,也不明白沈公子究竟为什么问这么一句。只好原封不动的转告他家爷。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儿也不敢落下,生怕里头有什么关键信息。

      “他……他是不是想让我给他通电话?”江愆也拿不准主意,主仆两个一模一样的榆木脑袋。

      江愆展开信纸,未见其字,先闻到了信纸上淡淡的香气,原是信笺中夹了一朵漂亮的秋海棠,漂亮又温柔的簪花小楷让他想到沈濯枝柔软的黑发,纤瘦的手腕,还有柔软又冰凉的嘴唇。

      可一句“无以为报”又让他心里七上八下起来,他要的不是“报”,是“爱”。

      沈濯枝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吗?真的只有感激吗?只想报答吗?

      “爷,您今晚给栖月别墅打个电话吧。”沈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我怕他不想听到我的声音。我告诉他我不去栖月山打扰他时,他高兴的很。”

      “可是除了您,没人知道栖月山别墅的电话不是吗?他说是想打给别人,一准早用过电话了,哪里还用得着问小的。他定是在等您的电话的!”

      他家爷的猜测点化了榆木脑袋,摇身一变又成了人精。江愆对自己的猜测半信半疑,田青倒是越分析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不住的连连点头,又用坚定而鼓励的目光看着他家爷。

      江愆确实被他坚定的分析给鼓舞了,冲进书房拿起了电话。田青跟在他家爷的后面,“嘭”的一声门板关上了,差点砸了田总管高耸的鼻梁,只得灰溜溜揉着鼻子候在了门口。

      嘟,电话只响了一声,立刻就被接通。

      “濯枝。”

      江愆一时冲动拨通了电话,又被立刻接通,完全没有准备好要说什么,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又纷纷堵在喉咙口,吐不出又咽不下,只叫出一声名字,又哑火了。

      “嗯。”

      沈濯枝的声音隔着一座城传来,带着电流声,有些失真,只一字也能慰藉数日的思念之苦。

      “这山上当真景色极美,满山枫叶红遍,似火一般。”

      “稍等我一下。”

      江愆坐在书桌前,他突然起身,将门反锁住了。

      回到桌前拿起听筒,“那山上还有一个小瀑布,底下是一汪浅潭,可去逛过了?”

      “嗯,去过了……”

      沈濯枝和他讲着栖月山的美景,江愆却心神恍惚,一手拿着电话听筒,另一手急切的探向身下。

      栖月山再美的风景,也比不过沈濯枝的旖旎风情。细腻如玉的肌肤,他曾偶尔窥见春光,嫣红柔软的嘴唇,他曾豪夺一吻芳泽,更隐秘的地方,更美妙的事情,他只能寻着电话里传来的悦耳动人的声音,自己去想象。

      江愆一边发泄自己的欲念,一边努力回应着沈濯枝:“确是良辰好景。”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江愆,你不来看一看这栖月山的好风景吗?

      “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让田管家给你泡些菊花茶吧。”

      江愆的声音已经完全被欲望浸透,他用尽全力压制住了粗重的喘息声,但嗓音沙哑的不像话,他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应了一声“嗯”,匆匆道了晚安便挂断了电话。

      江愆已完全把持不住,一只手仿佛箍住沈濯枝盈盈一握的细腰,紧紧地压在他身上,再啄吻他脆弱易折的脖颈和羞红滴血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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