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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远行与归途 ...

  •   雨滴敲打着书店的玻璃窗,形成一道道透明的水痕。林墨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逐渐聚集的人群。他们举着五颜六色的雨伞,也举着五颜六色的标语——"保护传统家庭价值"、"反对同性恋宣传"、"夏知带坏青少年"。

      "要不...我们取消今天的签售?"林墨转向正在整理签名笔的沈知夏,"外面那些人看起来不太友好。"

      沈知夏抬起头,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害怕了?"

      "不是。"林墨走回她身边,手指轻触她的手腕,"我只是不想你面对这些。"

      自从一周前林母向媒体爆料,沈知夏的新书签售会就成了保守团体抗议的目标。社交媒体上掀起两派论战,有人支持她们勇敢相爱,也有人指责她们"败坏风气"。最让林墨心痛的是,一些言论直接攻击沈知夏利用名人身份"诱骗"她。

      "小数学家。"沈知夏捧起她的脸,"十二年前我们因为害怕这些目光而分开,现在还要重蹈覆辙吗?"

      林墨望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意识到沈知夏早已准备好面对一切风暴。那些年的分离与成长,让她们都有了承受外界评判的勇气。

      "不。"林墨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

      签售会准时开始。抗议者的声音被保安拦在门外,但仍能隐约听到。读者队伍排得很长,有人好奇张望,有人举手机拍照,也有真心喜爱沈知夏作品的读者带着羞涩的微笑。

      "夏知老师,我很喜欢您的新书。"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将书递给沈知夏,"特别是最后两位女主角重逢的段落...很真实,很动人。"

      沈知夏签名的手停顿了一下:"谢谢。那部分确实...来自亲身经历。"

      女孩的目光移到林墨身上,眼睛亮了起来:"你们就是故事原型,对吗?我从媒体报道上看到的。真羡慕你们经历了这么多还能在一起。"

      林墨的脸有些发热,但这次不是因为羞耻,而是一种奇异的自豪感。沈知夏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有时候,最黑暗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沈知夏对那个女孩说,却看着林墨的眼睛。

      签售进行到一半,抗议声突然变大。几个穿着统一T恤的人突破保安防线冲进书店,高喊着口号。读者队伍一阵骚动,有人惊慌后退,也有人拿起手机录像。

      "变态!"
      "带坏小孩子!"
      "滚出我们的城市!"

      恶毒的话语如利箭般射来。林墨的身体本能地绷紧,眼前开始出现熟悉的黑点——不,不是现在,她不能在此时失去视力。沈知夏立刻站起来,一只手护在她身前,另一只手拿起话筒。

      "各位请安静。"她的声音通过书店音响传遍每个角落,"这是一场文学活动,不是政治集会。如果不喜欢我的书,您有权不买、不读,但无权打扰其他读者的体验。"

      抗议者短暂地安静了一下,然后更加激烈地叫嚷起来。保安开始强行将他们请出书店,但混乱中,一个鸡蛋从人群中飞出,直冲签售台——

      林墨下意识挡在沈知夏前面。鸡蛋砸在她肩膀上,黏稠的蛋液顺着衬衫流下。书店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没事吧?"沈知夏急忙用纸巾擦拭她的衣服,声音颤抖。

      林墨摇摇头,转向那个扔鸡蛋的年轻人——他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脸上满是愤怒和某种扭曲的正义感。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年轻人突然有些畏缩。

      "你认识我吗?"林墨平静地问,"或者认识沈知夏?"

      年轻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那么你为什么恨我们?"林墨继续问,"仅仅因为我们相爱?"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年轻人的脸涨得通红:"因、因为这不正常!违背自然!"

      "爱一个人,怎么就不正常了?"林墨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如果爱是罪过,那么仇恨就是美德吗?"

      书店里一片寂静,连抗议者都停止了叫嚷。沈知夏惊讶地看着林墨,眼中满是骄傲。那个年轻人低下头,被保安带了出去。

      签售会继续,但气氛已经完全改变。读者们看林墨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有人甚至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活动结束后,书店经理连连道歉,承诺加强安保。沈知夏却只是摇摇头,紧紧搂着林墨的肩膀。

      "你今天太棒了。"回程的出租车上,沈知夏吻了吻她的太阳穴,"我的勇士。"

      林墨靠在她肩上,疲惫却满足:"我只是...不再害怕了。"

      然而当晚,代价还是来了。林墨洗完澡出来,突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视力。这次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连模糊的光影都看不见,只有纯粹的黑暗。

      "沈知夏..."她扶着墙,声音因恐惧而颤抖,"我看不见了...完全看不见了..."

      沈知夏立刻冲过来扶住她,带她到床上躺下。医生开的药、热毛巾、按摩...所有方法都试过了,视力依然没有恢复的迹象。

      "去医院吧。"沈知夏的声音紧绷。

      "不。"林墨摇头,"你知道医生会说什么——这是心因性的,药物没用。"

      沈知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等一下。"

      她离开卧室,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片刻后,音响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沈知夏朗读《雨季不再来》的有声书。

      "也许你想'听'这本书。"沈知夏躺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特别是...最后一部分。"

      林墨闭上眼睛,任由沈知夏的声音引导她进入故事世界。小说讲述了两个女孩从相遇到分离,再到多年后重逢的故事。虽然情节经过艺术加工,但核心情感真实得令人心痛——那种年少时纯粹的爱,被迫分离的痛苦,以及重逢后小心翼翼的试探。

      "...最后,她们在雨中的车站告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沈知夏的声音在故事结尾处微微颤抖,"但这一次,她们知道,无论走得多远,总会再次相遇。因为有些爱,像雨季一样,总会回来。"

      背景音乐渐弱,林墨以为结束了,却听到沈知夏继续说:

      "作者后记:这本书献给所有经历过离别的人,特别是...我永远的小数学家。如果你正在听这本书,请记住,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相隔多远,我从未停止爱你。"

      林墨的泪水决堤而出。她转身抱住沈知夏,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哭得像个孩子。那些被压抑多年的情绪——被母亲否定的痛苦,被社会孤立的恐惧,对自己性向的羞耻——全部随着泪水流出。

      "嘘...我在这里..."沈知夏轻抚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哭出来吧,没关系的..."

      不知哭了多久,林墨终于平静下来。她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视线中出现了模糊的光影——视力正在慢慢恢复。

      "我能...看到一点了。"她眨着眼,泪水让眼前的沈知夏像一幅印象派画作,"你看起来真美,即使这么模糊。"

      沈知夏笑着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欢迎回来。"

      第二天早晨,林墨的视力基本恢复正常。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点开了牛津大学的工作确认邮件。点击"接受"按钮前,她犹豫了一下。

      "决定了?"沈知夏端着咖啡走过来。

      "嗯。"林墨点头,"我想离开一段时间...换个环境。"

      沈知夏将咖啡放在桌上,从背后环抱住她:"我已经联系了英国出版社,他们很乐意为我安排那边的活动。我们可以一起找房子,最好是带花园的,你可以种些花..."

      林墨转身看她:"你真的愿意放下这里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沈知夏笑了,"我的'一切'就是你啊,小数学家。"

      林墨点击了"接受",然后打开日历开始规划搬家事宜。两年合约,足够她体验不同的生活,也足够她...决定未来的方向。

      接下来的两周像一场旋风。打包行李、办理签证、交接工作...沈知夏处理得井井有条,而林墨则负责制定详细的旅行计划。她们默契地避开媒体,只通过出版社发表了一份简短声明,表示将暂时离开国内。

      出发前一天,林墨独自回了趟员工宿舍,取最后一些私人物品。当她抱着纸箱走出大楼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边——是她的母亲。

      林母看起来老了许多,精心打理的卷发间有了更多银丝,妆容也掩盖不住眼下的阴影。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看到林墨时表情复杂。

      "妈..."林墨停下脚步,纸箱突然变得异常沉重。

      "听说你要去英国。"林母生硬地说,眼睛看向别处,"这个...给你。"

      她将小盒子塞到林墨的纸箱上,转身就要走。

      "等等。"林墨叫住她,"不...说点什么吗?"

      林母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注意安全。英国...下雨多。"

      这个简单到近乎笨拙的关心,却让林墨的眼眶湿润了。她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那时父亲还在世,她不过五六岁),和一块老式怀表——祖父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母亲的怀表。

      没有纸条,没有解释,但这个举动本身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母亲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不舍。林墨将怀表贴在胸口,感受着金属的冰凉和背后微弱的心跳声。

      机场总是充满离别与重逢的故事。林墨和沈知夏的登机口前,出版社的同事和几位好友来送行。李文澜甚至红了眼眶,叮嘱沈知夏一定要按时交稿。

      "那部写了十年的长篇,"她小声对林墨说,"终于要完成了。你知道主角是谁吗?"

      林墨笑着点头:"我想我能猜到。"

      登机广播响起,她们告别众人,走向安检通道。就在即将拐弯时,林墨突然停下脚步——远处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闪过。是母亲,她竟然来机场了,却选择躲在一旁观望。

      "要过去吗?"沈知夏轻声问。

      林墨摇摇头:"不...这样就好。"

      有些伤口需要时间愈合,有些关系需要距离修复。十二年的分离教会她耐心,而重逢则教会她希望。

      飞机起飞时,沈知夏握住林墨的手:"紧张吗?"

      "有一点。"林墨诚实地说,"但更多的是期待。"

      "我也是。"沈知夏的手指与她交缠,"不过这次,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林墨靠在她肩上,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那里有她的童年,她的伤痛,她的成长;而现在,前方有未知的国度,崭新的开始,以及...身边这个愿意与她共度余生的人。

      "沈知夏。"她突然说,"等安顿下来,我想...去看看心理医生。认真的那种。"

      沈知夏惊讶地转头:"真的?"

      "嗯。"林墨点头,"如果视力问题真的是心理原因...我想彻底解决它。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们。"

      沈知夏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间:"我为你骄傲。"

      飞机穿过云层,进入平流层。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进来,照亮她们交握的手——一个手腕上有淡色的疤痕,一个手指上有写作留下的茧;一个正在学习如何被爱,一个正在学习如何爱得更深。

      "对了,"林墨想起一件事,"那部写了十年的小说,结局是什么?"

      沈知夏神秘地笑了:"等到了牛津,我读给你听。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

      飞机的轰鸣声中,她的唇贴近林墨的耳朵,说出了那个她们等待了十二年的词:

      "Happy ending."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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