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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转学与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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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脚下的土地越离越远。赵齐收回目光，重重地往后靠，尖锐的耳鸣使他无法集中精神。
他皱着眉，眼神有些涣散，自虐般回忆起来自父亲的最后一通电话。
他记得很清楚，来电时间是4月15日晚八点十五分。但通话内容却模糊了，女医生冷静又急促的声音经过电波传播有些失真。
“……父母……车祸……市一院……”
赵齐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门仍紧闭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凌晨一点半，爸爸妈妈被宣告抢救无效死亡。
赵齐没能哭出来，只是双脚好像突然失去了支撑，瘫软在地上，随后又挣扎着站起来。
“医院的白炽灯居然这么冷。”赵齐看着被推出来的、盖白布的床，木然地想。
医生皱着眉问:“你还没成年吧？你家的大人呢？”
大人?没有大人了。赵齐木着脸，摇摇头。
医生见惯了生死，但脸上还是流露出惋惜的表情。
“这不行啊，后边还有很多要办的，你赶紧联系吧。”
赵齐想了想，给恒叔打了电话。恒叔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即使是凌晨，他也很快接通了电话，随后表示，会乘最早一班飞机过来。
赵齐的身体和灵魂仿佛被隔离开。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推动着走流程：责任认定、遗体火化、出席葬礼。
葬礼上，赵齐看着爸妈笑着的黑白照片，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恒叔扶起快虚脱的赵齐，哑着嗓子哽咽道：“小齐，哭出来吧，不要一直憋在心里。”
赵齐哭干了眼泪，只绝望地盯着挽联。
葬礼过后，恒叔忙前忙后帮着请律师，起诉醉驾逆行的肇事司机。赵齐的状态实在不适宜去学校，恒叔便做主又给他请了假。
过了一段时间，赵齐才复了学。他打起精神，忽略同学们怜悯的眼神，强迫自己专注听课。中午放学时，他也浑浑噩噩，只呆坐在教室里，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张灿灿把食堂打包的快餐轻轻放在赵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小心翼翼地说:“齐哥，你吃点东西吧，饿着肚子学习效率低。”
顿了顿，又道：“这段时间的笔记还有卷子我都给你收起来了，一会儿拿给你。”
赵齐朝张灿灿挤出一个笑容:“谢了，哥们。”
说完就打开塑料盖子，也不管什么菜，只囫囵往嘴里塞。
张灿灿看得欲言又止，拧着眉毛给他开了一瓶水。
“你别噎着，喝点水。”
赵齐接过水喝了一口，缓缓道：“我没事儿，你别太担心。我感觉适应得差不多了才来上学的。”
放学回到空荡荡的家里，赵齐一下子又塌下去。他把自己扔到爸妈的床上，仰面躺着。
他想起恒叔的提议，让他转学去B市。
一开始，赵齐拒绝了，他不想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不想离开唯一有爸妈气息的家。
恒叔耐心地劝他，把道理掰碎了讲给他听。
“小齐，你现在正是最重要的阶段，你一个人怎么保证充足的营养和良好的生活环境？我打电话给你班主任，她说你有些跟不上进度了。我们转学去B市，再读一年高二，有我们的照顾，再加上B市的教育水平，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取得比之前更好的成绩。”
赵齐有些动摇，但仍没有松口：“恒叔，可我现在还不想离开，而且这太给你和阿姨添麻烦了。”
恒叔趁热打铁：“不急这一时，等你过完这学期，我再来接你。还有，小齐，你千万别和我见外，我一直当你是我半个儿子。你能来我们家住两年，我和你阿姨是再高兴不过的。”
高二下学期结束以后，民事诉讼官司也完成审理判决。赵齐去爸妈墓碑前坐了一下午，絮絮叨叨地和他们说了自己的近况，又告诉他们自己即将去B市复读高二，春节的时候再回来陪他们。
飞机上的降落广播打断了赵齐的思绪。几个小时前他还站在家门口，现在他已经在B市的上空了。
旁边坐着的李修文偏过头问他：“小齐，下降没感觉有什么不适吧？”
赵齐笑着摇了摇头，说：“小李哥，没有不适。”
李修文一怔，随后帮赵齐收走了盖腿的毯子。
恒叔因为会议脱不开身，特意交待助理李修文到D市去处理赵齐的转学和搬家事宜。
走出航站楼，热浪扑面而来，时间的流动仿佛都凝滞了。李修文已经打电话给恒叔汇报了情况。
挂了电话，李修文换上职业微笑，对赵齐说：“小齐，谢总已经安排了车来接你回家，谢总的小儿子也一起来了。”
恒叔的小儿子？赵齐有些印象，小时候好像见过两次，后来就没什么联系。
“好的，谢谢小李哥，这趟太麻烦你了。”
李修文被他一本正经地道谢，有点不好意思，一反刚刚职场精英的样子，笑得有些憨厚:“不客气，遇到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没几分钟，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近，在他们面前停下。
副驾这边下来一个少年，个子很高，短而利落的头发，一双锐利的凤眼，看起来有几分倨傲。
这大概就是恒叔的小儿子了。
少年先向李修文打了声招呼，又朝赵齐说道：“你好，我是谢雅玉。”
赵齐也朝他点头，笑了笑，客气地回道：“你好，我是赵齐，辛苦你来接我。”
谢雅玉话不多，直接把赵齐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然后打开后座车门，无声地看着赵齐。
赵齐很有眼力见地迅速上了后座并道了谢。他以为谢雅玉仍会坐副驾，于是准备关上车门。
但没关上，谢雅玉用手把着车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跟着上了后座。
李修文没上车，朝他们微笑着道别：“我就不一起过去了，还得回趟公司。”
奔驰驶离之后，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赵齐觉得有些尴尬，但又懒得打破沉默。
正准备闭目休整，他的胳膊被很冰的东西贴了一下。他睁开眼，谢雅玉拿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给我的吗？”
但谢雅玉冷冷的没说话，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自作多情了，无措地闭上眼，装作无事发生。
然后胳膊又被贴了一次:“拿着吧，太热了。”
赵齐赶紧接过来，打起精神来笑着说：“谢谢，这边确实比D市热。”
车内又安静下来，只剩下他喝水的吞咽声和收音机的广播。见对方没有要说话的意图，赵齐便安心地靠着休息。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赵齐听见谢雅玉小声和司机说调低收音机的音量。
谢雅玉发现赵齐已经闭上眼睛，睡得毫无防备，嗤笑一声，转头看向窗外。
前两天，父亲假模假式地召开家庭会议，要把战友的儿子接回家，并且和自己上同一所高中。
谢雅玉内心抵触，但是面上不显，只用眼睛盯住他:“这是通知，还是征求意见?”
“我和你妈妈已经决定了，但是还需要你的配合。”
果然如此，只有用得到他的时候，才来知会他。
父亲又絮絮叨叨地说:“雅玉，等小齐来了你多照顾他。你们年龄相仿，交流起来比我们顺畅，暑假没事儿多带他逛逛。”
“小齐是21号下午的飞机，我有个会推不掉，你妈最近又要带学生去暑期实习，你跟老陈去机场跑一趟，接小齐。”
谢雅玉懒得听，只想快点回自己房间。
他爸估计看出来他的不耐烦，又许以利诱，给他加生活费。谢雅玉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
机场的航站楼有些绕，谢雅玉一脸烦躁地坐在副驾驶，支着手看向窗外。
他们约定在9号门碰面，不知道为什么，谢雅玉第一眼就看到赵齐了。赵齐站在李修文的身边，笑着说些什么。瘦长的一条，白得晃眼睛。
没见过这么白的男生，谢雅玉想，原来是个娘娘腔。
谢雅玉很快收回视线，他对赵齐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
赵齐的声音也有点轻，带点讨好的味道。他或许是因为即将要寄人篱下，所以姿态放得低。谢雅玉看不惯这样的。
虽然谢雅玉不怎么喜欢他，还是非常有礼貌地帮他放行李，还替他开车门。但赵齐一上车就想关门，实在是不讲礼数。
谢雅玉侧过头，扫了一眼赵齐。车一拐弯，他就左晃右晃，险些贴到谢雅玉的身上。谢雅玉颦着眉，往边上挪了挪。
赵齐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景色已经从略显荒凉的工业区，变成郁郁葱葱的林荫小道。两旁的乔木、灌木，高低错落，在夏季的微风里轻轻晃动。
他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皱着眉晃了晃脑袋，试图清醒一些，然后听到一声笑。赵齐终于彻底醒过来，想起来他是要去恒叔家。
几分钟后，汽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一栋独立的小院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