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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今日竟被你这孽子累及至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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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怒吼几乎震得整个洞府都晃了三晃。
“你当师父我这金光洞是什么,是善堂吗?啊?!先是灵石,现在又是龙蛋?还是龙王嫡脉的蛋!你是嫌为师我日子过得太清静了,是不是还想把天捅个窟窿让我补是不是?!”
他气得在原地左转右转,宽大的衣袖被甩得呼呼响,完全没了世外高人的形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个小混蛋回来准没好事,你就是回来抄家的!补天石要吸我的灵气,龙蛋要耗我的灵泉,做丹药,差了你们哪个肯依?兰质仙株五百年才开一次花啊,我自己都没舍得用,你们这、这是合伙来打劫啊?灵珠子,你简直就是欺师灭祖,你欺师灭祖啊?!”
他痛心疾首地数落着,一会儿指着哪吒,一会儿瞪向旁边事不关己般望天的陆乌云,气得脸红到了脖子根。
哪吒缩着脖子,不敢反驳一句。
师父也没说不帮他养。他说任他说呗,又不会掉块肉。要是陈塘关的水元后续又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要靠这个蛋的。
陆乌云终于看不下去,或者说,觉得戏看得差不多了,才干咳一声,缓缓开口道“咳,真人息怒。毕竟……能者多劳。”
太乙真人猛地扭头指着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闭嘴,最坏的就是你,陆——”
“乌云!你别猖狂我跟你说,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他差点将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刹住了。
陆乌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和哪吒一样,也很清楚这位老友的性子。
***
陈塘关,总兵府。
天色因着雨歇而稍稍明亮,李靖端坐在主位上,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方才他见着又要下雨,一阵忧心。不料运转玄功后,竟然感知到天地间狂乱的水元已然平复下来。心中正思忖着,是否是灾异就要结束,或是龙王从中襄助了。
但是为什么,他总觉得十分不安呢……
门外骤然传来一阵喧哗,守门军士踉跄地奔入厅内,面色惊惶。未及人开口通报,磅礴的威压便席卷入内。光影扭曲,一位身着锦袍,龙首人身,双目赤红如血的神仙,已然立于厅中。
来者正是东海龙王,敖广。
他的眼中燃烧着强烈的仇恨与痛苦,周身散发的龙威压得厅堂内的人纷纷跪伏,唯有李靖是曾修过道的,未露丑态。
但他也心中骇然,急忙起身拱手道,“王上亲临,李某人有失远迎。不知您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他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已攀升至顶峰。
敖广不屑礼节,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死死盯着李靖。他的声音因极度哀伤而变得嘶哑。
“李总兵,本王今日前来,不要交代,只要偿命!”
李靖脸色骤变,“陛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敖广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啸,“本王亲眼所见,你那三子哪吒…他寻至东海,本王好心请他赴宴,他却乘机潜入吾之幼子的宫殿。本王赶到时,正看见他……正看见他将我那未出世的孩儿敖丙摔在了殿柱之上!”
“本王亲眼目睹啊!本王那苦命的孩儿…连一声龙吟都未能发出,便已……便已灵蕴尽散……”
说到此处,敖广的眼中流下了滚烫的泪水,“那孽障见本王到来,非但无丝毫悔惧之意,反而嚣张跋扈,转身便逃!李靖,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他杀了本王的孩儿,此乃深仇,我与他不共戴天!”
李靖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面上血色尽褪。
他方才还在庆幸灾祸得解,不料竟听到儿子被指认为杀人凶徒。羞愧,愤怒,以及对龙王震怒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李靖这一生严谨,最重声名清白,恪守人间及天条律法,如今龙王的质问更让他无地自容。他早就说那个孽子该杀,他很不能回到那孽子出生之时,一剑结果了他——现在祸及全家,晚了啊……
他对着敖广深深一揖到底,声音颤抖,“王上息怒,逆子如今尚未回府,若…若此事真是逆子所为,李靖绝不袒护,必定擒回逆子,给王上一个交代。”
“哼,李靖,你是聋了吗?”
“本王说了是亲眼所见,不要交代,只要你儿为我儿偿命!”
敖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三日,李靖,本王只给你三日。若三日之内,不见哪吒缚手前来认罪伏法,就休怪本王不顾情面,上天界参你个教子无方、纵子行凶之罪,届时,你这总兵府也一并受株连!”
李靖身心俱震,踉跄一步,又深深揖下,“王上,王上息怒……逆子犯下如此弥天大罪,人神共愤。李靖…李靖无地自容……必定,必定会将那孽障擒来,交由陛下发落……”
“好,记住你的话!”
话音刚落,敖广便化做一阵狂暴的旋风,卷出府去了。
……
哪吒将玉璃与龙蛋都安置好,思及许久未归家,召出风火轮,朝着陈塘关总兵府而去。
他本以为灾情将解,家人应当会面露喜色,却不料刚踏入厅堂,便感受到一股压抑气氛。父亲背对他站着,而母亲坐在次座上,默默抹着眼泪,忧心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
李靖猛然转过身来,哪吒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因失望和愤怒而变得狰狞的脸庞。
“你这个孽障!”
一声压抑到极致,终于爆发的怒吼炸响在堂中。李靖指着哪吒,手指剧烈地颤抖着。
“你还有脸回来?给我跪下!”
哪吒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弄得懵了,下意识地问道,“父亲,孩儿做了何事,让您如此动怒?”
“你还敢问?”
李靖几步冲到哪吒面前,眼目通红,“我原本还存有一丝幻想,想着你只是年幼顽劣,长大便会懂事……是我错了,错的离谱。你可知你闯下了何等泼天大祸?龙王方才亲自上门问罪,我若不把你交出去,他便要上天界,告御状!如今,如今你这孽子也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
哪吒这才明白,原来是龙王来过府中。但这其中内情他不便说予旁人,更何况是从来就看不上自己的父亲,他不会理解的。哪吒只是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夫君,不可啊!”殷夫人闻言大骇,连忙起身,扑在了哪吒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夫君若要将我儿交出去,便叫我也一同死了吧!夫君……”她哀哀地唤着,又捧着哪吒的脸道,“快,快和你父亲道个歉,别让他生气了……”
李靖见她如此,更是怒不可遏。“正是你如此宠爱他,才将他纵得如此不堪。我李靖一生端正,守着规矩不敢行差踏错半点,今日竟被你这孽子累及至此,声名扫地,大祸临头!”
“陈塘关的灾祸,说不得便是龙王见苍生受难不忍,才出手帮我们解决的,你却……”
李靖不说灾异解决的事情还好,他这一说,巨大的委屈便涌上了哪吒心头。
“不是的,父亲,那水元根本不是他敖广调和的!他才没有那么好心,他……”
“不是龙王,还能是谁?你吗?”
就是我!我和玉璃。
他却不能说。
李靖根本听不进哪吒的任何一句话,他厉声道,“你这孽子,犯下如此十恶不赦之大罪,不知悔改,竟还敢在此信口雌黄,污蔑龙王!”
“我……”哪吒话语哽在喉头,他的眼眶微微湿润,仍倔强地道,“反正就不是他龙王帮的忙,我也没有错!”
这番在他自己看来是坚持事实,但在李靖眼中却是死不认错,忤逆顶撞的“混账话”,彻底点燃了李靖的怒火。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哪吒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好好好,好一个没有错,”李靖气得浑身发抖,连连点头,“到了这步田地,你还在嘴硬,你到底砸了龙蛋没有!?”
殷夫人还在哭泣,“说啊,孩儿…跟你爹说,你没有啊,不是你干的……”
潜深海,入龙宫,盗龙蛋,调和水元,送玉璃去金光洞……这一件件事情早就让他疲惫至极。他回家来,不过只是想见到他们的笑容,哪怕是舒缓下来的表情也好……
为什么?为什么!
所以的情绪轰然爆发。
他不管不顾地嘶吼出声,“是,是我干的!那又怎么样?!那老泥鳅卡着雨不放,又水淹陈塘关的时候,你怎么不去问他残害了多少生灵?我就是要砸了他那破蛋……”
“你住口!”
“孽子,孽子啊……”李靖听到他亲口承认,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了。他惊怒交加,反手又是一掌掴去,却被哪吒抬手架住。
“你还敢还手?”李靖气疯了,“来人,请家法!今日我非要打死这个无法无天的孽畜不可!”
哪吒冷笑出声。
“家法?打死了我,正好去向你那龙王交代是吗?”哪吒狠狠地甩开父亲的手,“父亲,在你眼里,外人和你的名声,永远比儿子重要,对吗?”
“既然府中容不下我,我走!”
说罢,风火轮自脚下燃起,哪吒化作一道炽烈的火光疾驰而去。
“哪吒!”殷夫人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但人早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李靖望着三子消失的方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