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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失速》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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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结束,教室里的灯光依旧冷白,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收拾书包,走廊上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陆厌梨慢悠悠地把书本一摞,甩进书包里,肩膀一抬就背上。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晃眼,他一副随时准备走人的架势。
正要迈出教室时,背后传来一句淡淡的声音:“你不是住校吗?”
陆厌梨一愣,转过头。言秀安正低头拉上拉链,神情冷淡,语气却比平时多了点意味。言下之意很清楚要不要一起走?
教室的空气一瞬间安静了几分。陆厌梨唇角勾起,笑意嚣张,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淡:“今晚不住。”话音落下,他直接转身,步子潇洒利落,没再多解释半句。背影被走廊的灯光拉长,显得格外孤傲。
言秀安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眼神淡淡,却没再追问什么,只是把书包背好,自己走出教室。
就在这时,一旁收拾东西的一个女生忍不住凑过来,小声对他说:“别在意啦,陆厌梨就是那样,有时候回来住,有时候又跑去外面,挺随性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言秀安听了,只是“嗯”了一声。表情依旧冷淡,看不出情绪。可在窗外的夜色里,安静的目光像是落在了远处某个方向,久久没有移开。
盛华中学的大门口,灯光安静而冷清。陆厌梨单手把书包甩进副驾驶,另一只手点亮车钥匙。跑车的尾灯“唰”地一声亮起,骚包的外观在夜色下格外惹眼,吸引了路过几个学生的目光。
引擎轰鸣声在校门口炸开。陆厌梨嘴角勾起一丝不耐烦的笑,猛地踩下油门,跑车带着刺耳的胎痕声疾驰而去。
夜色被霓虹灯撕裂,街道两旁的灯光像一排排飞速后退的影子。风从车窗灌进来,把他白色的头发吹得凌乱,眼角却是冷的。
手机屏幕震动了一下,副驾上弹出几条消息
【陆哥,来不来?兄弟们都在老地方等你!】
【快点,今天新来的调酒师可带劲了!】
他没多想,直接一脚油门,把方向盘一拐,径直朝市中心的酒吧街驶去。霓虹灯从挡风玻璃映进来,把他眉眼染得五颜六色。他仰头笑了一声,笑意张扬,却带着几分自嘲。
刚刚在教室里,他冷冷丢下一句“今晚不住”,转身走得干脆。可现在,他却又一次把自己送进最喧嚣的地方。
酒吧的大门被推开,轰鸣的音乐扑面而来。人群喧嚣,灯光晃眼。陆厌梨把外套甩到沙发上,接过一杯烈酒,仰头就是一口。火辣的液体灼烧喉咙,他却笑得越发嚣张。笑声混在音乐里,像是把心底那点微弱的烦躁死死掩盖。
酒吧的灯光闪烁,音乐震得心口发麻。陆厌梨窝在卡座里,胳膊搭在沙发背上,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酒。几个狐朋狗友围在旁边,有人摇骰子,有人起哄,气氛热得不行。
“来来来,陆哥,干一个!”
“就你酒量大,今晚不放倒你不算完!”
杯子叮当作响,酒液溢出来,洒在桌面上。陆厌梨仰头灌下一杯,喉结滚动,眼尾泛红,唇角勾着嚣张的笑:“来啊,看你们能不能行!”
就在这时,一个同学忽然坏笑着开口:“哎,陆哥,你这两天同桌不是换人了吗?听说是个转学生?”
“对对对!”另一个立刻凑上来,“叫什么来着?哦——言秀安!就是那个一看就特冷淡的家伙!”
“哈哈哈,冷成那样,也就咱陆哥能搞得动。”
“是啊,要不咱们赌一把?一个月之内,陆哥要是能把人追到手,我们一人请你一顿,怎么样?”
哄笑声顿时炸开,酒吧里的喧嚣似乎都给这起哄添了几分火。
陆厌梨原本正拿着酒杯,动作微微一顿。白色的发丝垂下来,眼神在灯光里晦暗不明。
有人见他没立刻答话,故意起哄:“怎么?陆哥也有怕的时候?该不会是看不上吧?”
“就是啊,盛华的花花少爷,哪次不是说追谁追谁,轮到现在却不敢开口?”
一群人笑得更大声,纷纷举杯,眼神里全是起哄和期待。陆厌梨低低笑了一声,把酒杯在桌上一磕,唇角勾起一抹张狂的弧度:“一个月?你们可别到时候哭着请客。”
轰的一声,笑声彻底炸开,酒吧的空气更热。可在这一片哄闹里,他仰头又灌下一口,眼神却在灯火的闪烁中,微不可察地沉了一瞬。赌约是赌约,可心口那股被激起来的情绪,似乎并不是全然的玩笑。
音乐声轰轰烈烈,震得人耳膜发麻。陆厌梨推开一扇玻璃门,走到酒吧的阳台。
外头的风带着凉意,吹乱他一头白发。霓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把眼神衬得有些深。
他手里还拎着一杯酒,却迟迟没喝,只是靠在栏杆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杯身。
刚刚的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陆哥,赌不赌!一个月,把那转学生追到手!”
他冷笑了一下,喉结滚动,把杯子一口闷完。酒液滚烫,顺着喉咙烧进胸腔,可那股子热意并没有让他畅快,反而更闷。
他当然知道这赌约有多操蛋。把一个人当成赌注,本来就是对对方的冒犯,更别说那个人冷冷清清,从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在那种场合,他没办法。如果当众说“不”,下一秒等着的就是奚落和质疑——“盛华第一浪子,追人都不敢?”
陆厌梨最受不了的,就是在别人眼里掉份儿。他把空杯“砰”地一声放在栏杆上,笑得张狂,眼神却冷下来。“一个月就一个月。”他低声自语,白色发丝被风吹乱,遮住眼角,“老子还真就看看,他能不能一直这么高冷。”
说完,他仰头看了一眼夜空,灯火和星光交错。胸口翻涌的,不全是酒精。
第二天早晨,盛华中学的操场上依旧是喧闹的早读声。教室里,书声此起彼伏,节奏整齐。
陆厌梨趴在桌上,眼神却没在书本上。他一手转着笔,心思乱得很。
昨晚的赌约像钉子一样扎在脑子里“一个月,把那转学生追到手!”他当时笑得嚣张,可回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觉这事不太对。可笑的是,他竟然一点也没打算认输。不光因为面子,更因为那个人。
白色的晨光洒进来,落在同桌的肩头。言秀安安静地读书,神情冷淡,手指在纸页上轻轻滑过,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在他身上。
陆厌梨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声笑了一下。“一个月?”他心里轻轻啧了一声。
他有的是办法。追人?这事儿他玩得熟。可偏偏,面对这个冷冰冰的同桌,他第一次觉得有点棘手。别人,他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心花怒放。可这个人,连看他一眼,都像是施舍。
陆厌梨撑着下巴,目光没离开过旁边的人。他脑子里一边骂着“靠”,一边认真琢磨:到底要怎么,才能让这个冷得要命的家伙,正眼看他一次?
课间十分钟。同学们三三两两在教室里走动,有人去走廊吹风,有人凑在一起聊八卦。
言秀安依旧坐在原位,摊开数学练习册,笔尖安静地落下。陆厌梨趴在桌子上盯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本子。“喂,借我看看。”
言秀安抬眼,眉头微微一皱:“什么?”
“作业啊。”陆厌梨懒洋洋地开口,唇角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昨天的题,我一题都没写。”
“……”
言秀安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没有说话。陆厌梨却一副完全不怕冷场的样子,笑得更嚣张:“别这么小气嘛,你看看,借我抄抄呗。反正你写得比我好一百倍。”
言秀安沉默了两秒,合上本子,声音冷淡:“不会做可以问老师。”
“切——”陆厌梨被噎了一下,手一收,却没恼,反而笑出声来。“你是真冷啊。别人拒绝我,还没谁能拒绝得这么干脆。”
言秀安没再搭理,重新打开练习册,继续写。
中午的食堂照旧热闹,打饭口排着长队,空气里全是饭菜的热气与喧嚣。
在靠窗的一角,言秀安端着餐盘,照例挑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
饭菜依旧简单:一碗米饭,两份素菜,再加一块瘦肉。
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吃着,周围的热闹似乎都和他无关。
直到一只托盘“啪”地放在他对面。“哟,这么巧啊,同桌。”
陆厌梨单手撑着桌沿,笑嘻嘻地把自己那盘大鱼大肉往桌上一推,白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晃眼,整个人气势嚣张得很。
言秀安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淡:“你坐错地方了。”
“怎么会?”陆厌梨大咧咧一屁股坐下,长腿一伸,几乎要把桌子踹翻,“同桌嘛,一起吃才合适。”说完,他还故意把一大块红烧肉夹到自己碗里,仰头笑得嚣张。
言秀安没说什么,只是继续低头吃饭。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插进来:“哎,秀安,你在这儿啊!”
是昨天在宿舍楼下和言秀安搭话的那个男生。他端着餐盘,笑嘻嘻地凑过来,动作自然地在他们旁边坐下:“早就想找你了,咱俩是一个班的吧?以后一起吃饭呗。”
言秀安偏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依旧淡淡,算是回应。
“哎,对了,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呢。”
那个笑嘻嘻的男生把餐盘放下,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神态很随意:“我叫许岩,许愿的许,岩石的岩。刚转到盛华没多久,和你一样。”
他眼神亮亮的,带着天然的热络劲儿,笑起来一口白牙,看上去阳光又开朗。“以后咱们多交流,我看你一个人吃饭挺孤单的。”
言秀安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淡淡:“嗯。”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拒绝。
许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说笑,动作利落地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正好,以后中午咱们可以一起坐。”
一旁的陆厌梨动作顿了顿,白色的发丝在灯光下刺眼。他把筷子敲在碗沿上,笑得吊儿郎当:“啧,你们转学生还挺能凑堆啊。”
许岩看了他一眼,毫不退缩地笑着说:“那当然。咱新同学互相照应嘛,学校这么大,一个人总归没意思。”
陆厌梨眯了眯眼,唇角的笑更张狂,眼神却微微冷下去。“照应?呵……那得看人家要不要你照应。”
气氛忽然变得微妙。桌上三个少年,一个冷淡,一个热闹,一个吊儿郎当,各自吃饭,却谁也没真把心思放在饭菜上。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小半个月已经过去。盛华中学的日子看似一成不变:早读、上课、晚自习。但对陆厌梨来说,每天却比以往都要漫长。他和言秀安的关系的确近了不少。
不再是最开始的冷眼相对,也偶尔会说上几句话,甚至在食堂里一起坐一坐,或者课间他靠在桌上瞎聊几句,言秀安也不会再直接让他“安静”。
只是要说“在一起”?完全不可能。一是因为言秀安依旧习惯独来独往,除了课业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话。他安静得像一堵墙,任凭陆厌梨怎么敲打,也只偶尔透出一两声回应。
陆厌梨在朋友们面前依旧笑得嚣张,喝酒、打牌、赛车照旧,可心里却越来越急。
一想到那个操蛋的赌约“一个月之内追到手”他就像被火烧一样,坐立不安。
那群人盯着呢,他要是输了,面子往哪儿搁?可真要说“追到”,他自己心里也明白,照现在这样,根本没戏。
夜里回到宿舍,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言秀安安静低头写字的模样。越是接近,越觉得难。
这几天,陆厌梨明显收敛了不少。以前一到下课,他必然是人群里的中心,起哄、打闹、笑声不断。可现在,他常常趁课间跟在言秀安后面走出教室,假装随意地说:“喂,走啊,一起去打水。”或者放学的时候,故意把书包背得慢一点,等到言秀安收拾完,再不紧不慢地插话:“正好,顺路,一起回宿舍吧。”
言秀安起初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只是依旧冷淡,走在前头,不太爱说话。
于是,宿舍楼的路上,就常常出现这样一幕一个背挺得笔直、安静冷淡的少年走在前面,另一个白发耀眼的少年吊儿郎当跟在身后,嘴里絮絮叨叨,话题天南地北。
“你真的就只喜欢看书?不玩游戏?不听音乐?”
“……不需要。”
“啧,真行。换别人早无聊死了。”
“那是别人。”
每次都被冷冷堵回去,陆厌梨却不恼,反而笑得更大声。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甚至少了很多夜不归宿的习惯。偶尔朋友来喊他去酒吧,他也摆摆手:“算了,今天不去。”
“陆哥,不对啊,你变了啊?”
“哈哈哈,该不会是为了那转学生吧?”
朋友们起哄打趣,他只笑,不解释。晚自习的教室里很安静,灯光冷白。
陆厌梨趴在桌上,手里漫不经心转着笔,余光却一次次落到旁边的人身上。
言秀安低着头,专注地写着题。黑发垂在额前,遮住了眉眼,可从侧面看去,轮廓清晰而冷静。鼻梁挺直,唇色很淡,神情专注的时候,眼睫毛投下的影子安静得过分。
陆厌梨愣了愣。
第一次,他没觉得对方只是“冷”或者“难靠近”。
这家伙,长得还挺好看。不是那种张扬的帅,而是耐看的清冷,像一张素描,静静放在那里,越看越顺眼。
尤其在教室的灯光下,那份安静显得格外突兀,反倒更惹人注意。
陆厌梨盯着他,唇角慢慢勾起来,心口微微一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忘了赌约的存在。
这不是为了什么输赢,单纯只是……忍不住想靠近。
很快月考来临,考场瞬间安静下来。卷子发到手里,刷刷的笔声此起彼伏。陆厌梨拿着卷子,扫了一眼就心凉密密麻麻的题目对他来说完全是天书。他干脆一屁股往椅背上一靠,双腿随意往前一伸,笔在指尖转了两圈,懒洋洋地丢在桌上。
“啧……”他低声笑了一下,仿佛已经认命。余光一偏,落到旁边的人身上。言秀安背挺得笔直,眼神专注,手里的笔在卷子上飞快划过。侧脸安静冷淡,神情没有半点慌乱,每一道题都写得干净利落。灯光落下,把他眉眼勾勒得更清晰,像一幅安静的画。
陆厌梨撑着下巴盯着他看,忽然笑了。笑的像个大傻子。不知道是笑自己一塌糊涂,还是笑这人太认真,还是笑两个人的差距本来就像天和地。
笔尖敲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声响。他偏过头,嘴角仍带着那抹笑意,眼神却微微发沉。
考试铃声一响,全场的笔声渐渐停下。卷子被收走,考场里的紧张气氛立刻散去。
“终于结束!”有人伸懒腰说道。
“去吃饭!”
走廊一下子热闹起来。陆厌梨吊儿郎当地把试卷往桌上一推,拎起书包站起来,顺手拍了拍言秀安的桌角:“走啊,吃饭去。”言秀安收拾好文具,没拒绝,跟着一起往食堂走。
食堂里依旧人声鼎沸。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陆厌梨今天不知哪根筋抽了,夹了块排骨啃两口,突然伸手“啪”地揉了揉言秀安的头发。
“喂!”言秀安眉头骤然一皱,正要抬手阻止,就见陆厌梨得寸进尺似的,另一只手还大咧咧从后面勾过来,直接搂在他腰上。
那一瞬间,靠得太近了。热气隔着衣料传过来,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酒香和阳光的气息,灼得人心口发烫。言秀安眼睛骤然睁大,整张脸瞬间泛起一层薄红,连耳尖都热得发烫。
“你!”他猛地把陆厌梨推开,声音带着点慌乱的火气:“你是不是有病!”
周围的同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哄堂大笑,起哄声此起彼伏。陆厌梨被推得往后一仰,却笑得更嚣张,白色的头发乱糟糟垂下来,眼尾亮得邪气:“哟,脸红了啊?没想到你还会有这种表情。”“闭嘴!”言秀安冷声回了一句,耳朵红得更厉害。
饭后,食堂里的人渐渐散去。走廊的灯光昏黄,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言秀安背着书包,脸色依旧冷冷的,可耳尖却还透着一抹淡红。他步子迈得快,像是想甩开身边的人,却怎么也甩不开陆厌梨双手插兜,白毛在灯光下晃眼,步子散漫,偏偏总能跟上。走到拐角处,他忽然侧过头,嘴角带着点吊儿郎当的弧度,声音却低下来了几分:“挺好看。”
言秀安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缓缓转头,眼神里透着几分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陆厌梨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句:“没什么。”可眼尾的笑意亮得过分,明显不是玩笑。
言秀安脸更红了,迅速转过头去,冷声道:“幼稚。”步子却快了两拍,像是想逃。
陆厌梨看着那抹通红的耳尖,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被风吹散,落进夜色里,带着几分得意,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悸动。
晚自习的教室安静得能听见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白色的灯光冷冷地照下来,映得一切都清晰。陆厌梨本来是摊着卷子,笔乱七八糟地画在上面,心思根本不在题目里。不知不觉,他又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人。
言秀安正低头写字。黑发垂落在额前,睫毛在光下投下一点淡淡的影子。手指修长,握笔的姿势冷静而优雅,神情专注得好像全世界都不存在。
陆厌梨本来只是盯着看。
可不知从哪一刻起,他呼吸渐渐乱了。
那种安静的专注,那种冷冷的气质,竟让他心口发烫,耳尖烧得更厉害。
更要命的是,他忽然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冲向了一个地方。
“操。”他猛地低声骂了一句,笔啪地掉在桌子上,赶紧挪开视线,僵硬地撑着下巴。
心里乱成一团。
完了,他从来没在男生身上有过这种反应。女朋友换过不少,跟谁在一起都没少亲过抱过,可那都是理所当然。
可这一次,仅仅是看着同桌安静写卷子,就……
陆厌梨喉结上下滚动,脸憋得更红了。他死死盯着自己卷子上的空白。那天在酒吧,他答应下赌约,说是为了面子,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心底最真实的理由其实只有一个:因为是他。因为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
陆厌梨捂住脸,低低笑了一声,笑意发颤。心里却全是慌乱。
下课铃声“叮”一响,教室里的安静瞬间松动。椅子摩擦声四起,学生们或聊天,或去倒水。可就在这时,陆厌梨猛地“唰”地一下站起来,动作急得像被火点着。椅子撞到桌角,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前排的人都回头看。
言秀安正低头收笔,眉头一蹙,被吓得一愣,随即抬头,冷冷骂了一句:“……你有病啊?干嘛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
可陆厌梨根本没回应。他连书都没收,直接拎起书包往外冲,白色的头发在冷白的灯光下晃得刺眼。
“陆厌梨!”言秀安在后头喊着,可他没停,径直推开教室门。走廊里的脚步声很快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楼梯口。
校门口。跑车的引擎被点燃,轰鸣声盖过了整个夜晚的安静。车灯一亮,他猛踩油门,车子几乎是带着怒气直冲出去。方向盘攥得死紧,手背青筋暴起。他感觉自己快爆炸了不仅下身要爆炸了,心也要爆炸了。
他的脸还在发烫,耳根子滚烫得要命,刚才的画面却一遍遍往脑子里冒:冷冷低头写字的侧脸,安静的睫毛,笔尖在纸上沙沙的声音。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把油门踩到底。夜色被车灯撕裂,他一路狂飙。像是要把胸口那股快要爆炸的火,全都甩在路灯和街道身后。
车子一路狂飙,直到驶进别墅的车库。陆厌梨几乎没停稳,就一把把书包甩在玄关,整个人飞快地冲上楼。房门“砰”地被推开,他径直走进浴室,伸手就把水龙头开到最冷。
外套、衬衫一件件剥掉,动作急切得像要撕裂掉什么东西。衣料掉在地板上的声音杂乱,冷水随即倾泻而下,重重拍在皮肤上。
冰凉的水流顺着颈项、肩背一路滑下,打湿他结实的躯体。十九岁的少年,个子高挑,肩宽腿长,肌肉线条没到健身房练出来的那种夸张,却干净流畅,带着年轻人独有的紧实感。
腹肌若隐若现,胸膛随呼吸起伏,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腰线,灼热的呼吸被冷水逼得一声声粗重。
陆厌梨撑着浴室的瓷砖,白色的发丝湿透,贴在额前。水声轰鸣,他闭着眼,喉结上下滚动。
可心口还是乱。冷水压不住那股火,他甚至觉得越冲越烦躁。耳边仿佛还在回荡刚刚的
那张安静的侧脸,黑发垂下来的弧度,眼神冷淡得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陆厌梨猛地抬手捂住脸,大声的啊了一声,可指缝间的耳尖,却仍旧烧得发红。
冷水冲了很久,直到皮肤被冻得发麻,陆厌梨才关掉水。他用毛巾胡乱擦了擦,换上一条宽松的运动裤,直接往床上一倒。卧室里安静得出奇,只有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他仰面躺着,白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枕头上,胸膛还在起伏,像刚打完一场仗。
可不管怎么翻,脑子里都是那张脸。低头写题时冷静的神情,被他搂腰时那一瞬间通红的耳尖,甚至那句冷冷的“你有病啊”。
心口又烫又闷,仿佛被什么死死压着。陆厌梨盯着天花板,忽然笑了一下,笑意张狂又有点虚:“……喜欢?开什么玩笑。”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喉咙里闷出一声低骂:“操,老子才不会喜欢男的。”可心脏怦怦直跳,连他自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每一次跳动,都在提醒他那不是错觉。
他死死闭着眼,翻来覆去,直到快要睡着前,还是不甘心地喃喃了一句:“……绝对不是喜欢。”
第二天周五的放学铃声一响,校门口人潮拥挤。言秀安背着旧旧的书包,没走去停车场,而是径直挤进了公交车站的人群。
陆厌梨靠在跑车旁,皱了皱眉。看着那背影挤进拥挤的车厢,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烦躁。他大步走过去,扯着嗓子喊:“喂,要不要我送你?”
声音被车门“嘭”地一声关上。言秀安站在拥挤的人群里,头也不回。公交车缓缓启动,很快融入晚高峰的车流。陆厌梨愣了愣,白色的头发在夕阳下刺眼,随即冷哼一声,猛地钻进驾驶座,踩下油门。“行啊,你不坐我的车老子就看看你到底去哪。”
他一路跟着,直到公交在一个破旧的小站停下。车门吱呀一声开了,言秀安背着书包下车,径直走向前方的一片老旧居民楼。那是几十年前的老小区,墙皮斑驳脱落,铁门锈迹斑斑。巷子窄窄的,两边晾着衣服,电线七扭八歪。陆厌梨下意识停下车,下了车站在原地。
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没踏进过的地方。这里和他习惯的高楼大厦、霓虹街道不一样,这里的夕阳透过树叶洒下来,空气里是饭菜和旧木头的味道。恍惚间,他觉得……竟然意外的好看。
正出神时,一声轻微的“喵”响起。一只小猫从巷子里探出头,瘦瘦小小,眼睛亮晶晶的。
它盯着陆厌梨看了几秒,忽然小跑过来,蹭在他鞋边。陆厌梨愣了愣,嘴角慢慢勾起,蹲下去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竟让他心里软了一瞬。
然而就在这时,他耳尖一紧。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哒、哒、哒”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楚。他猛地抬头,正要闪身,言秀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少年的背影被余晖拉长,安静又挺直。他冷淡地扫了一眼四周,嘴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冷冷清清地传过来:“陆厌梨,出来吧。”
他顿了顿,眼神微沉:“我知道你在这里。”
陆厌梨从阴影里走出来,白毛在夕阳下晃得刺眼。他双手插兜,嘴角还吊着惯常的笑,可眼神却有点心虚,明显不似平时那般嚣张。言秀安倚在家门口,目光冷冷落在他身上,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讽刺:“没想到,陆大少爷还有跟踪人的癖好。”
陆厌梨心里一咯噔,连忙摆手:“喂,别误会啊,我哪是跟踪!我就是……就是顺路。”
“顺路?”言秀安眉头微挑,唇角勾起一丝冷意,“顺到我家楼下来了?”
陆厌梨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抬手抓了抓湿乱的白发,硬着头皮笑:“……行吧,我承认不是顺路。可我也没想干嘛,就是看你挤公交,怕你出事。”
言秀安盯着他,神情不动。陆厌梨顿了顿,声音忽然低下来几分,带着点急切:“真的,我就是担心你。没别的意思。夕阳映在两人之间,空气里安静得连风声都变得清晰。言秀安沉默了片刻,眼神里掠过一丝说不清的东西。但很快,他垂下眼,声音依旧冷淡:“以后别来了。”陆厌梨心口一闷,却还硬撑着笑,勉强扯了句:“好,好,你说了算。”
空气安静了几秒。陆厌梨盯着眼前这栋破旧的楼,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地方?”言秀安站在门口,手指扣着书包的肩带,神情僵了片刻。他似乎在犹豫,目光闪了一下,最终还是抬眼,冷冷答道:“这是我家。”
陆厌梨怔了一下,喉咙微微动了动。这栋墙皮斑驳、铁门生锈的楼房,在他眼里是从来没触碰过的世界。言秀安看清了他的表情,唇角勾起一点自嘲,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你别惊讶,我就是住这儿。和你们不一样。”
他顿了顿,眼神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冷:“我家很穷,不像你和你朋友们那样。”话落,空气像被压住。陆厌梨站在原地,心口说不清的滋味涌上来。他本想随口笑两句,可看着言秀安眼底的冷静与疏离,话却卡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夕阳透过树叶洒下来,把狭窄的巷子染成暖色。陆厌梨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们的世界,真是天差地别。
厌梨愣在原地,白毛被风吹得有点乱。他没想到秀会那么直接地说出“家里穷”三个字。空气一时僵住,他嘴角的笑挂不住,张了张口,愣是没挤出平时吊儿郎当的调调。
“……”心口却像被谁揪了一下。他想起自己每天随便换的限量版球鞋,和秀那双鞋底都快磨平的布鞋,想起自己呼朋唤友随时能去酒吧,而秀却一个人默默挤公交。
原来这些冷淡背后,不只是性子清冷。陆厌梨抬手抓了抓头发,声音闷了一下:“妈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说完自己也觉得怪,咽了咽嗓子,硬撑着想扯回平常的样子,勉强咧嘴笑了一下:“有钱没钱,关我屁事啊。你是你,反正我同桌就是你。”
言秀安盯着他,眼神依旧冷淡,看不出情绪。陆厌梨被那眼神看得心口一缩,小尴尬伴着一股莫名的心疼往上涌。他忍不住低声补了一句:“……别总拿这些当事儿,听着烦。”夕阳下,他的语气不像往常那样张扬,而是少见的真切。
言秀安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讽刺,也没有多余的波动。
他只是背好书包,声音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嗯。”然后转过身,推开那扇斑驳的铁门,沿着老旧的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去。脚步声很轻,却清晰地落进陆厌梨耳里。巷口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和偶尔窜出的猫叫。陆厌梨站在原地,白毛在余晖里晃眼,笑意早就散尽。
心口一阵说不清的酸,像是被什么钝钝地敲了一下。他抬头看着那栋破破烂烂的楼,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得那么近,却偏偏进不去。
陆厌梨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直到那只小猫又“喵”了一声,从他脚边窜走,他才猛地吸了口气,转身走回自己的车。跑车停在破旧的居民楼前,显得格格不入。他拉开车门,整个人一屁股瘫进驾驶座,重重靠在椅背上。手还握着方向盘,却没踩油门。
狭小的空间里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胸口起伏得有点急。
他仰头,闭上眼,冷不丁笑了一声,带着点虚:“……操,我这是干嘛呢。”可是那张脸,那副冷淡的神情,偏偏怎么都挥不掉。尤其是刚才说“这是我家”时,眼底那一瞬间的自嘲—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
陆厌梨抬手用力揉了揉脸,白色的发丝被揉得乱七八糟。心口闷得发烫,却又酸涩。
“……老子是不是疯了啊。声音闷在掌心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车窗外,老楼在夕阳里安静伫立,狭窄的巷子透着一种陌生却温柔的味道。
夜幕彻底压下来,城市的霓虹一盏一盏亮起。陆厌梨靠在驾驶座上抽了半天冷气,最终还是一脚油门,车子轰鸣着驶离了那片老旧的居民区。方向盘随意一拐,他径直把车开向市中心的酒吧街。熟悉的霓虹闪烁,喧嚣的音乐扑面而来。平时总有一群朋友簇拥在身边,可今天,他没叫任何人,只一个人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吧台的灯光昏暗,玻璃酒瓶在架子上闪着冷光。陆厌梨随手在角落的高脚椅上坐下,白色的头发在光下惹眼。
“威士忌。”他懒懒开口,声音带着点疲惫。酒被推过来,他仰头就是一口,辛辣直冲喉咙,眼角却一点点泛红。平时他喝酒是为了热闹,可今晚,只有他一个人。一杯接一杯,桌上很快摆满空杯。喧闹的人群和震耳的音乐在他耳里逐渐模糊,他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酒液越烈,心里的酸意就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