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雨前咖啡馆 ...
-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周野下班，没有直接回家。他驱车穿过拥堵的车流，拐进了沈确租住小区附近那条狭窄的旧街。街角，那家小小的咖啡馆亮着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在暮色中像一个安静的避风港。他曾在这里和沈确喝过一次咖啡，沈确说喜欢这里手工磨的豆子。
推门进去，熟悉的咖啡香气混合着甜点的暖香扑面而来。沈确果然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他微微低着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和心事重重。看到周野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一种刻意放松的笑意取代，站起身：“周野？你怎么……”
“坐。”周野的声音冷硬，像一块砸在冰面上的石头。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他没有看沈确，目光落在桌上那杯深褐色的液体上，杯口氤氲的热气扭曲着。
沈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缓缓坐下，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医院有事？”
周野没有回答。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直直地刺向沈确。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压垮人的失望。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缓缓抽出一份复印的病历纸，推到沈确面前。
纸张摩擦桌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咖啡馆里却显得异常刺耳。
沈确的目光落在纸上。当他看清那上面“既往重大手术史”一栏的内容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失去了颜色。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周野，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猝然揭穿的慌乱。
“王秀珍？仁和医院？肺栓塞？”周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冰锥，“十年前，仁和医院骨科，张启明教授主刀的腰椎间盘突出手术，术后肺栓塞……抢救成功？”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目光死死锁住沈确骤然收缩的瞳孔，“真巧啊。我导师张教授，十年前，在同一个地方，给一个叫‘王秀梅’的病人做同样的手术，术后也是肺栓塞……”
他刻意停顿，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沈确心上：“可惜，那位王秀梅，没救回来。”
“轰！”
沈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无法抵消心头的惊涛骇浪。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震惊和被彻底看穿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周野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告诉我，”周野的声音冷得掉冰渣，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巨大的压迫感，那双曾经盛满温柔或冷静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王秀珍’和‘王秀梅’，到底是谁？是同一个人吗？你母亲，是不是当年那场事故的受害者？而你——”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狠狠钉在沈确惨白的脸上，“沈确，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咖啡馆里舒缓的背景音乐此刻听起来像刺耳的噪音。周围客人的低语、杯碟的轻碰声都变得遥远模糊。
沈确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看着周野眼中那冰冷的失望和洞悉一切的了然，看着那份摊开的、如同判决书般的病历复印件，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碾碎。长久以来精心构筑的伪装，在对方锐利的目光下土崩瓦解。巨大的压力、积压已久的痛苦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瞬间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堤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