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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钱了 ...

  •   夜深二更,漱玉阁,楼轩舟点了灯,床上银河流转,闪花了眼。

      楼轩舟见过钱,但当谢逸鸿从床底板拿出一大袋子白花花的银子的时候,还是小小惊叹一声。

      “怎么样?五百两定金,另外还有八百两,端午过后三日内还清。”谢逸鸿微微抬起下巴,他这半个月吃饱喝足,下颌长了二两白净的嫩肉。

      楼轩舟:“你从哪赚的?”

      谢逸鸿:“简单,我拿三十两请了方圆五公里的商贩吃喝,说官老爷今年来端午,两岸举办市集,如此卖了夹道两岸的一百五十个铺位。

      另外河道两边地青砖能贴牌子刊语,一家一横梁,往来人群站在街边看龙舟戏水,顺便见着对联横幅,也能增广声望。

      哎呀,可惜河道只有两面岸,要是有四面岸,还能再卖二百个告示的位子,赚他个六百两银子。”

      谢逸鸿喝了口凉茶,“这是图纸,上面各家摆摊的地方都做了标注,你照样子差人置办,剩下的我都打点好了。”

      楼轩舟打开卷轴。

      画中央,四条竞渡的龙舟,船首站的人怒目圆瞪,头上扎了红巾,双臂挥动,奋力打鼓,船上二十人,分坐两旁,激荡流水,鱼飞虾跳。

      两岸锣鼓喧闹,鞭炮齐鸣,万人喝彩,街边商贩吆喝,男女老少,往来不绝。

      谢逸鸿凑过来,搭在楼轩舟肩上,手指在街道,

      “你看,起点的地方多有人呐喊助威,安排解渴生津的酒水果子铺,脐橙水儿、豆儿汤、水荔枝,香茶热汤,应有尽有。

      到了中间,走累了,有各色饭店小吃,胡肆酒楼、卤煮小炒、糖炒栗子、时新果子,色香味俱全。

      等到了终点,龙舟散了,人也要开始玩乐了,安排些七巧玩意,走马灯、玉山屏风、绫罗绸缎、绢扇、促织笼儿,还有应景的艾草团子、雄黄酒、纱帐、驱蚊的香囊,琳琅满目。

      巷口单独搭了戏台子,我去看过了,地方够,西市的张家说两天能搭好,到时候欢腾喜乐,驱邪避瘟,定能让县老爷满意,你说好不好?”

      谢逸鸿的心血作了张轻薄的宣纸,楼轩舟没听进去多少,全身血气凝在背上,细细品着谢逸鸿凭了衣衫透进来的体温,还有发稍丝丝缕缕的木樨香。

      楼轩舟解开头巾,盖住热烫的耳根,齿间相磕,字句在嘴边绕了一圈,慢慢飘出,“...甚好。”

      ...
      “哈哈哈,小楼,想不到今年弄得这么红火。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腹便便的男子指向街边,“看看,看看,公子王孙,玉漏频催,佳人才子,遍地游赏。多好的场面!”

      楼轩舟心想这钱成肚子里没二两墨,随便从书上四处摘词抄句,凑成平仄不押的四句诗,咽喉直打恶心,尽管如此,念着他是船坊三万弟兄的衣食父母,嘴上称赞,

      “钱大人好文采,是钱大人的诗好,楼某不过依循大人的诗,尽了诗中三分意象。”

      “哈哈哈,哈哈哈!”钱成听了这话,捧腹大笑,“忘了介绍了,这是兵部车驾司员外郎吕拱辰,今天我特意请他来观龙舟。吕兄,觉得可好?”

      吕拱辰拈了嘴边胡须,眯着眼点头,“不错不错,当真是,公子王孙,玉漏频催,佳人才子,遍地游赏。百姓安居乐业,是政通人和的佳事。”

      钱成笑得合不拢嘴,“多亏了小楼,这是楼家次子楼轩舟,官派留洋的学生,回来不久,在江河口开了船坊。”

      “吕大人,楼某敬您一杯。”楼轩舟接了钱成的话。

      “不错,楼公子一表人才,大有可为啊!”吕拱辰呷了口酒,“陈侍郎近日欲三下西洋,我看江陵人才辈出,吕某可推荐楼公子参与造船竞标一事。”

      钱成:“哎呀,小楼,吕大人真是仙人降世,给你送大订单来了,咱们江陵还没中过西洋船队的标,听说往年船队有二十三艘楼船,十艘舰船,十艘快帆船,还不快快谢过吕大人?”

      吕拱辰:“是了,今年的规模比往年多了三分,估计有四十六条船。”

      楼轩舟:“楼某谢过二位大人。”

      ...
      晚钟声响,游人同潮水散去,集市收摊,唯有岸上几盏孤灯悬在檐角。

      下弦月挂在东南枝头,细碎的银光跃动于粼粼的水面。

      岸边系了条摇橹船。

      楼轩舟上了船,解开绳索,坐在船尾慢悠悠摇动船橹。

      梭子形状的船身穿过绸缎似的水面,水花哗啦啦拍在船板。

      “我等你好苦,睡了两觉。”谢逸鸿掀开篷帘,坐到楼轩舟旁边。

      楼轩舟从怀中取出一串葡萄,水灵灵的表皮映衬一牙月光。

      谢逸鸿伸手取了两颗葡萄,塞进嘴里,“嗯,这葡萄挺甜。钱成怎么说?”

      楼轩舟:“他很满意,说了四遍公子王孙,玉漏频催,佳人才子,遍地游赏。兵部的车驾司员外郎吕拱辰又说了一遍。”
      水面的浮光托着谢逸鸿,他言笑晏晏,“那可不?也不看是谁安排的。”

      楼轩舟的左手还捧着葡萄,谢逸鸿又摘了三颗,一口放进嘴里,脸颊的皮肉撑圆了,咬字含糊了些,“兵部车驾司员外郎,从五品的小官,他来干什么?”

      楼轩舟:“说是兵部侍郎陈绎准备再下西洋,今年筹备船队建设的竞标,他打算举荐我参加。”
      谢逸鸿:“呵,这种话你听听别当真,你就算去了也是陪人家玩一圈,油水多收成高的官家大订单,哪轮得上分你一星半点的。”
      楼轩舟:“是啊,我一个人是很难办,可如今我不有大少爷撑腰了?”

      谢逸鸿呲笑,“你说什么大少爷?”
      “谢大少爷,前些日子赎了我身的那位爷。”楼轩舟神色冷漠,语调平平说怨妇的话,“爷不认得奴儿了?”

      谢逸鸿咧嘴,倒吸一口冷气,伸手脱了鞋,坐在船边,双脚放进清凉的江水之中。
      “你这个是有点难办,不过要是求谢大少爷,或许还有转机。”

      “何谈转机?”
      “只能说先试试看别人愿不愿意带你一个刚回来的毛头小子玩,”

      谢逸鸿的脚忽上忽下,红润的脚趾尖朝下点水,

      “竞标的规矩是规模至少两百间工坊,三万五千名长工。你这段时间先抓紧招兵买马,要到竞标的门槛。我到时候看能不能约那三家的人出来。”

      谢逸鸿口中所说的三家,是江陵一带船工出身的造船老三家陈、苏、许。

      官家到江陵造船,多问他们老三家,然远洋水师工程浩大,倘若分给三家做,难免有良莠之别,到时候零件组装不到一块,耽误了陈侍郎的日程,罪过就大了。

      因此前两次远洋造船,官家召集老三家的家主,由他们轮流报价,质高价低者中。

      说是公平竞争,但老三家之间彼此有姻亲,私下通个气,轮流坐庄,今年你造,明年他造,油水人人有份。

      河道收窄,水流加快,楼轩舟松了桨橹,任由小船漂流。

      他低头看谢逸鸿的小腿,修长的腿泡在河水当中,白皙的脚腕上系了根五彩的棉绳。

      楼轩舟右手搭在自个儿的左手腕,两指搓着刚顺道买的丝绳,沉声与谢逸鸿说,“乔新丰给你买的?”

      “嗯?”谢逸鸿漫不经心,提脚出水,脚背抬了个肥肚的红白锦鲤,“呀,你看这鱼好肥,又傻,我脚拨起来了,它也不跑,呆在原地让我抓。”

      楼轩舟看了眼谢逸鸿绷紧的小腿,流畅的线条贴着纤长的骨头,一直连到绷紧的脚背,他错开目光,“夜深,水里东西全跑出来,当心有螃蟹夹脚。”

      “我又不是那笨鱼儿,船在走,螃蟹就算有八只腿也追不上。”谢逸鸿曲腿放锦鲤生路,腿在水里搅圈,忽的哎哟一声,“小船你个臭嘴,真咒着我了!”

      谢逸鸿提起脚,右脚的小拇指连了条细长的黑蟒水蛇。

      楼轩舟神情一凝,抓住谢逸鸿的脚腕,放到自己怀中,掐了水蛇的七寸,蛇吃了痛松开嘴。

      “幸好是幼蛇,毒性小。”楼轩舟将蛇丢回水里,两手握住谢逸鸿的脚,“我给你挤污血。”

      谢逸鸿蜷起身子看了眼脚,被针尖大的血珠吓得浑身酥软,哭丧道,“哎哟——哎哟!老天爷!这血我见了头晕得很,你不是说没毒嘛?还挤什么血?”

      楼轩舟低头看谢逸鸿白玉似的脚背,淋漓的水光映了月色,五指的指骨隆起,蜷起的脚趾粉红莹润,小指处长了两个小小的蛇牙咬痕。

      “蛇的口水有毒,不挤出污血,后头要遭老罪,你忍耐些。”
      “...那你快些。”

      楼轩舟两手用力,谢逸鸿的脚好小,他一只手能握住大半,因为主子不愿多走,脚掌只生了一层薄薄的茧片,五根脚趾蜷缩成一团,像并蒂相生的夏荷骨朵。

      “好了没有?”谢逸鸿闭眼不敢看,“我腿举着酸了。”

      “搭我腿上,这样不用力。”楼轩舟坐近了些,让谢逸鸿的脚后跟抵在小腹,左手搭在谢逸鸿的小腿上捏了捏,“现在好些了?”

      谢逸鸿鼻间哼了口气,“你别光捏,到底挤好了没有?”

      楼轩舟拉近了,低头看谢逸鸿的脚,“快了,你若想再快些,我有个法子。”
      说罢,他俯身含住伤口。

      谢逸鸿惊起,打落了挂船边的桨橹,哗啦一声响,水波纹一圈圈扩散开去,打碎了万千月光。

      “你疯了,楼轩舟。”谢逸鸿想逃,小腿被楼轩舟扣住,“你怎能...怎能...”

      谢逸鸿气不过,用另一只脚蹬在楼轩舟肩上,那人像是长在他脚上的寄生虫,生啖他的血肉。

      好不容易蹬开了,楼轩舟半边身子倒在船外,嘴里满是铁锈味,但是回味甘甜。

      一缕血没来得及咽下,顺着嘴角流下,他定定望着谢逸鸿,用手背擦了擦嘴,翻过手腕舔干净血渍。

      船身晃了晃,拱篷的帘布沙沙飘摇,楼轩舟的胸膛砰砰跳动,谢逸鸿的血像是甘霖,灌进他久旱的心脉当中,他气息难稳,哑声道,“...好甜。”

      --
      小剧场:
      大家好,我叫宣庭柳,是城南狮子巷济世堂的医师。

      你们可能有点印象,我堂弟在斜对面开了宣家宫廷果子。
      我无心勾心斗角,买卖东西,开了家医馆,心想着悬壶济世,不枉来人间走一趟。

      我晚上睡得晚,关门也晚,因而济世堂是方圆百里唯一一家夜半三更还开门的医馆。
      要我说,入了夜,比白天还精彩。

      受伤的刺客,瘸腿的盗贼,还有脑子被门磕了大半夜出去游船还被蛇咬了的两个呆瓜。

      “脚提起来。”

      那漂亮的人脚也长得好看,我不由夸赞,“毒性在皮毛,没散到血脉,看来你被蛇咬还挺有经验的。”

      至于他旁边的傻大个,咽喉发肿,口不能言,我检查片刻,又把了两次脉,确定诊断没错,边写药方边发问,“你这也是蛇毒,哪来的蛇能咬到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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