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复杂性区域疼痛综合征（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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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压80/50mmhg，心率58，刚刚是不是有过一过性晕厥？现在人清楚吗，叫什么名字？”
“血糖有点低，今天早上吃过东西吗？扎一下手背啊，补点液。”
“没有发热，给我看既往病史……胳膊疼是怎么疼，自己能说吗？”
呼，呼……呼——
江桢昏昏沉沉地躺在担架床上，满耳只有自己一声比一声沉重的喘息。救护车门明明已经合上，车甚至已经鸣着笛开出去了，可他觉得自己仍然被深秋寒冷的细雨裹着，不知道是冷还是脱力，一直发｜抖。车里的空间有限，他只能按照医生的要求平躺，这个姿势让他的上臂和肩悬空受着力，随着车身摇晃，刚开始愈合的骨缝仿佛正被一点点掰开，宋柏把从家里拿出来的小毯子折成枕头大小，垫在他的右手下面，但都无济于事。
救护车驶过小区外的减速带，车身带着担架床骤然颠簸，江桢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脑袋里里嗡地一下，锐鸣声像一根长长的、滚烫的钢针，扎入他刚刚恢复的耳鼓膜，一瞬间手腕和上臂处的剧痛让他连头都在疼，脑袋里面像有根神经突然被拧紧了一样，被电流击中的感觉向后颈、背乃至腰扩散，他完全控制不住叫喊的冲动，但张开嘴却又连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江桢睁着眼。车内的陈设、机器，他看得到的一切逐渐被车内灯光刺眼的白色淹没，而经过这么一痛，他的神智居然清醒了一点。
“阿桢？”宋柏托起他的脑袋，动作很轻，即使看不清楚他也知道那是宋柏，竭力偏过脸想往对方的掌心里躲。氧气软管被护士挂上来，宋柏那触感粗糙的指腹一直摩挲他的眼尾，他才意识到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在哭。
那不是他的本意，是生理性眼泪。
宋柏擦着江桢的泪，泪水反而越来越多，手心很快被泪水和汗蹭湿了。曲｜马｜多没有把剧烈的疼痛压制下去，药片的镇静作用反而让江桢更加虚弱，他的两颊挂着明显病态的红晕，摸起来像要发烧一样烫，额头、颈项却又非常冷，因为下楼时被风吹到而泛着鸡皮疙瘩。
“阿桢。睁眼看看我。”宋柏心里刺痛得几乎已经麻木了，只是不停地用手指蹭他眼尾那一小块已经干涸的皮肤，“……听话，告诉我手是怎么疼，嗯？”
江桢的身体一直随着车厢轻轻晃动。有那么一两分钟江桢完全没有动静，只有胸膛急促的起伏让宋柏知道他还没有失去意识，宋柏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让他怎么听话，怎么配合。
然而半晌宋柏的指尖忽然有点痒，潮湿的眼睫抬起一点，不堪重负地落下去，又努力地抬起更多，像是被熟悉的声音从极端的痛楚中呼唤了回来，江桢睁开眼睛。
他挪动左手，想抬起来抓住宋柏的手腕，声音像在砂纸上揉过一样沙哑：“……像电在打。”
他曾被电击，知道身体被电流贯穿是什么感觉，现在的痛感无疑一模一样，只是烈度被拔高了无数倍，他怀疑自己的皮肤已经因承受不了而破溃了，不然难以解释灼烧的感觉从何而来：“可能有点，过敏……也可能…刀口破开了。”
他说三四个字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忍不住用力抽气，好让自己聚起更多的神智，然而冲口而出的却是带着点哽咽的一声“宋柏”：“好疼，是骨头在疼，我冷……”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完，因为新一轮电打针刺般的剧痛又开始从肩头向下放射，让他的倒气声一下比一下崩溃，宋柏握住他的左手，才刚碰了一下潮冷的皮肤，他们就被医生分开了。
“先把外固定拆开。”随车医生捏着江桢的手指，如病例记录的那样，神经受损让指尖一直轻微震颤，手指和手背还没有消肿，几个指节上还带着明显的淤青，“之前有外伤史，现在又有进行性剧痛，考虑有急性骨筋膜室综合征的风险，越快给患肢减压越好，给我拿石膏剪。坐起来好拆一点，有力气坐吗？家属帮把手。”
宋柏把江桢抱起来，触｜手一摸才发现睡衣又全被汗浸｜湿了，难怪会一直觉得冷。他脱了外套给江桢披上，江桢终于得以把脑袋枕在他肩头休憩片刻，哪怕这一小会儿也仍然在不住抽气。
他不知出了多少汗，脸像浸水而无光的玉石，白得发青，头因为虚脱而向后仰倒，宋柏不得不用一只手搂着他的脑袋。
医生把剪刀前端从上臂的石膏开口处卡入，为了防止消肿之后移位，外固定通常会打得比较紧，圆钝的剪刀前段因此压住了里面的皮肤，只是轻轻向下一压，江桢忽然绷紧了向后挣扎起来。
“没关系，剪不到你的。拆开了你舒服一点，来配合一下，家属帮我扶着这只手，对。”
有点不对劲。宋柏托着江桢的手肘，冰冷的金属剪没入绷带，分明没有划破里面脆弱的皮肉，也没有出血，但江桢喘得越来越急，疲倦的抽气声哑得像一截琴弦在来回锯着木头，仿佛下一秒钟，那弦就会不堪重负地绷断。
“阿桢？”他来回抚着江桢的鬓发，回应他的是夹着哽咽的小声呻｜吟。
江桢根本听不清宋柏在说什么。
剪刀抵住他的手臂压下来的时候，他刚刚回笼、唯一残存的理智也被咔嚓斩断，金属的冷划过肿得发烫的皮肤，顿时被扭曲成一种异样的刺痛，就像有冰铸的刀锋一下插｜进上臂，他全身都猛地痉挛起来——仿佛剪刀剪的不是绷带，而是他的血肉和骨头。
“别……”他非常小声地呢｜喃出一个字音，刀锋不断向身体深处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抵抗，外固定很坚硬，剪到难以破开的地方，医生持剪刀咬住石膏摇晃了两下。
斩骨之痛如闪电劈下，江桢呼吸陡然停住，身体向后躲着弓到极致，如果不是宋柏手快捞住了他的背，这么挣扎绝对会让他直接摔回床上，窒息和不能描述的剧痛让他脸色迅速衰败，很快骇人地发灰，宋柏还没来得及叫江桢的名字，就只见他胸口微微抽搐，随后迸出了一声哑得断线，痛到极点的喊叫。
那几乎已经不成人声了。
江桢迅速向后摔进他怀里，好像被刚刚惨痛中的一喊抽空了所有力气，无声无息地仰在了他的臂弯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复杂性区域疼痛综合征（中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