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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宫闱诏影 ...

  •   谢云姝甫至堂屋未久,便听得檐角铜铃轻响。朱漆大门外传来玉珮琳琅之声,宣旨太监尖细嗓音穿透雕花木窗:"谢府谢安甫并嫡女云姝,陛下有旨,即刻入宫觐见!"

      鎏金铜辔的皇家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轮转动时发出的吱呀声惊起檐下白鸽。车帘外尘土飞扬,谢安甫抚着山羊胡望向女儿,眉间满是忧虑:"此番圣召,也不知所为何事?"

      谢云姝倚着金丝绣牡丹的软垫,素白指尖捏着湘妃竹骨鲛绡帕,掩唇轻咳。药香混着龙脑香自袖间逸出:"爹爹且宽心,想来是昨日陛下懿旨中提及的赐婚之事。"

      宫墙巍峨,朱红宫门缓缓洞开。丫鬟十七半跪着搀扶谢云姝下车,绣着缠枝莲纹的月白裙裾扫过汉白玉阶。随着引路太监的云头靴声,主仆二人沿着九曲回廊徐行,廊下悬着的琉璃灯映得人影摇曳,直往那重重宫门深处而去。

      朱红蟠龙柱映着鎏金蟠龙椅,谢家父女敛衽叩首,衣袂扫过冰凉的金砖,齐声道:"臣谢安甫携女云姝,恭请陛下圣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明黄蟒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可知道朕为何宣你们入宫?"

      谢安甫脊背绷直,垂眸躬身:“臣驽钝,还望陛下明示。"

      “谢云姝。"皇帝忽然抬眼,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少女苍白的脸颊,"昨日朕赐婚于你,心中可还满意?"

      谢云姝素手轻颤,鲛绡帕半掩朱唇,声音似风中残蝶:"能得陛下垂怜,许配萧将军为妻,实乃臣女三生有幸。"

      “朕要听实话。"皇帝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溅出的茶汤在明黄桌布上洇开墨痕。

      踏入金銮殿,汉白玉阶上龙纹蜿蜒,琉璃瓦折射的日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棂,在金砖地面投下细碎光斑。谢家父女执笏躬身,声如金石:"臣谢安甫携女云姝,恭请陛下圣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蟠龙宝座上的玄衣帝王抬手虚扶:"爱卿平身。"金丝滚边的明黄龙袍随动作轻扬,案头沉香袅袅升腾,萦绕着帝王含笑却难测的目光,"可猜到朕今日召见所为何事?"

      谢安甫将象牙笏板按在胸前,躬身道:"臣驽钝,还望陛下明示。"

      “谢云姝。"皇帝忽然转眸,鎏金烛台上的烛火在他眼底跃动,"昨日朕赐婚予你与萧砚辞,心中可还满意?"

      谢云姝垂首福身,鲛绡帕掩住苍白唇色:"承蒙陛下厚爱,能与战功赫赫的萧将军缔结良缘,实乃臣女三生有幸。"

      “朕要听真话。"帝王指尖叩击着龙纹案几,沉吟片刻,目光掠过少女病弱身形,心中暗自思忖:若草率赐婚,这娇弱千金他日若香消玉殒,难免落人口实,传朕草菅人命。

      谢云姝微微颔首,绣着并蒂莲的帕角轻轻颤动:“臣女自幼体弱,性情木讷。本只求觅得良人安稳度日,萧将军沙场扬名,威震八方,实是臣女高攀。"

      皇帝抚掌大笑,龙袍上的金线蟠龙似也随之舒展:“玲珑心思,通透之人。且待萧卿班师回朝,再议此事。"

      谢家父女再次行礼,衣袂翻飞间,谢云姝轻声道:“臣等告退,愿陛下圣体安康。"殿门开合时,日光倾泻而入,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没入宫墙阴影之中。

      雕花马车碾过朱雀大街,车轮与青石板相触的声响里,谢安甫捻着胡须看向倚坐软垫的女儿:"云姝,那萧砚辞常年征战沙场,你当真要应下这桩婚事?"

      谢云姝指尖摩挲着鲛绡帕上褪色的针脚,眸光透过车窗落在远处宫墙上:"为何不应?"

      “他虽是国之栋梁,却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煞星。“谢安甫眉头深锁,"听闻此人治军严酷,手段狠辣,恐非良配。"

      车厢内药香浮动,谢云姝轻笑出声,苍白面容泛起淡淡血色:"爹爹,陛下赐婚本就是为了制衡各方势力。"她将帕子覆在膝头,目光清亮如寒潭,"女儿正可借萧将军的军功人脉,为谢家谋得生机。待时机成熟,再向陛下恳请和离——届时圣眷正隆,他又岂会为了一纸婚约驳谢家颜面?

      谢安甫手指叩着车厢木壁,沉声道:"你拿婚姻做筹码,若被萧砚辞察觉半点端倪,以他的性子,谢家恐遭池鱼之殃!"

      谢云姝将滑落的狐裘披肩拢紧,指尖划过锦缎上的缠枝莲纹:"女儿省得。"她抬眸时眼波沉静,"周旋之道,女子自有权衡,爹爹不必忧心。"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细碎水花。谢安甫望着女儿鬓边素白的绒花,长叹道:“你母亲明日便从外祖家回来了,届时再从长计议。"

      “嗯。"谢云姝应声时,指尖轻轻揉着额角,车窗外暮色渐沉。

      暮色褪去,月光爬上谢府的飞檐。谢云姝倚在窗边,看着丫鬟十七将安神香点燃,袅袅青烟在烛火映照下盘旋上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檀香交织的味道。

      晨光穿透窗棂,将茜纱窗上的冰裂纹染成暖金色。谢云姝正倚在湘妃榻上翻看医书,忽听得前院传来熟悉的笑语声。十七匆匆掀帘而入,鬓边沾着几缕碎发:“姑娘!夫人回来了!”

      绣着并蒂莲的软轿稳稳落地,宋徽音扶着丫鬟的手款步而下,月白披风下露出茜色石榴裙,腕间翡翠镯子碰撞出清越声响。她望着廊下迎出来的女儿,眉眼顿时弯成月牙:“乖囡又瘦了,定是没好好吃饭。”

      “母亲一路舟车劳顿,快些进屋歇着。”谢云姝笑着上前搀扶,触到母亲掌心的温度,心头一暖。宋徽音却突然顿住脚步,目光扫过女儿鬓间新换的银蝶步摇:“先去书房,你父亲说有要事商议。”

      檀木书房内,谢安甫早已铺开茶盏。宋徽音端起青瓷杯轻抿,听丈夫将赐婚之事细细道来,眉间渐渐笼上一层薄霜:“萧砚辞?那可是战场上见血不眨眼的煞神!云姝身子本就弱,如何经得起...”

      “母亲,女儿已有计较。”谢云姝将帕子叠得方方正正,“陛下赐婚意在制衡,女儿嫁过去既能保谢家安稳,又能借势周旋。”她抬眸望向母亲紧绷的下颌线,“等时机成熟,女儿自会求来和离。”

      宋徽音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溅出的茶水在宣纸上晕开墨痕:“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你可知那萧砚辞...罢了。”她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既是陛下旨意,先备着嫁妆吧。只是云姝...”她伸手抚上女儿脸颊,声音忽地哽咽,“你千万要护好自己。

      谢云姝反手握住母亲微凉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宋徽音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柔声道:“女儿会的。”

      她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苍白的肌肤终于泛起一抹暖色,“这些年跟着父亲学了些谋略,也读了不少史书,女儿并非任人拿捏的闺阁弱质。”

      宋徽音望着女儿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喉头涌上酸涩。

      窗外的海棠花枝被晚风拂动,将斑驳花影投在窗棂上。

      境边,篝火在沙地上腾起熊熊烈焰,烤得羊肉滋滋冒油,酒香混着肉香在营帐间弥漫。苏羽纶撕下一大块羊腿肉,油花顺着指缝往下滴,他扬声问道:“将军,今日本该启程回京的,为何又改了日子?”

      萧砚辞斜倚在虎皮椅上,指尖摩挲着酒碗边缘,青铜酒器映出他冷硬的下颌线。篝火噼啪炸开火星,他抬眼瞥了苏羽纶一眼,声音低沉如淬了冰:“本将军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啧啧,该不会是因为陛下那道赐婚旨意,所以不敢回去吧?”苏羽纶凑上前,挤眉弄眼,“听说谢府那位嫡小姐身子娇弱,风都能吹倒,将军莫不是怕......”话音未落,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噗”地钉在他耳畔的木桩上,刀刃还在微微震颤。

      苏羽纶脖颈一僵,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营帐内骤然安静,连啃骨头的将士们都屏息住了呼吸。萧砚辞缓缓起身,玄色披风扫过满地酒坛,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像催命符般逼近:“苏副将的胆子,是这两年军功拿多了?”

      “将、将军误会!”苏羽纶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去拔匕首,却被萧砚辞一脚踩住手背。剧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末将只是...只是觉得将军征战多年,难得有这等姻缘美事......”

      “姻缘?”萧砚辞冷笑,靴底又加重几分力道。火光映得他眉眼愈发狠厉,“陛下旨意,不过是权衡朝堂的棋子。谢云姝体弱多病,本将军要个药罐子做什么?”他猛地抬脚,苏羽纶狼狈跌坐在地,“传令下去,三日后拔营。至于回京——”他望向帐外苍茫夜色,手中匕首挑飞桌上酒碗,“等西北防线彻底稳固再说。”

      营帐外传来更夫梆子声,苏羽纶揉着手背退出去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四下寂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将士们齐刷刷低下头,却忍不住用余光偷瞄主位。萧砚辞冷眼扫过众人瑟缩的模样,猛地踹翻脚边的酒坛,酒水在沙土上蜿蜒成暗红色的溪流:“看什么?”他抓起案上的虎符重重拍在桌案,震得杯盏叮当作响,“都当自己是闺阁妇人,爱听这些腌臜闲话?”

      “不敢!”前排几个校尉慌忙单膝跪地,头盔上的红缨随着颤抖轻晃。不知谁碰倒了身后的铜壶,哐当声响打破凝滞的空气。

      “继续!”苏羽纶捂着发肿的手背跳起来,抓起酒坛猛灌一口掩饰尴尬,“来来来!咱们接着说前日擒获的敌将!听说那厮被绑来的时候,□□都湿了......”

      哄笑声像被点燃的引线,瞬间在营帐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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